转眼间,费蕾嫦和李仲南的宇航员训练接近尾声。
临近出发之前,刘景非常人性化的安排了孙岩邱小组返乡探亲,首站便是费蕾嫦和费蕾娜的家乡芝罘。
张慧芳早些年便患有老年痴呆症,现如今已经严重到不认识自己的女儿了。但她却经常在深夜醒来独自走出房门一路寻寻觅觅,呼喊着费舍尔的名字。
连阿尔茨海默氏病也无法抹去人类大脑中最珍贵的回忆。
看着呆傻的母亲,费家姐妹亦伤感不已。从小便离家而无法常伴母亲的左右,无数次的实验,无数次的出差远行,无数次的姊妹母女分离,早已让她们母女三人不再轻易奢望团聚。
此刻的张慧芳像个孩子,费蕾娜握着母亲粗糙的手闭口不语,费蕾嫦则对着母亲轻声细语,但母亲也只是默默看着自己,面无表情。可能张慧芳认为她们俩只是养老院的两位护工吧。
想要领着全人类前行一小步,则必须要跨出别人跨不出的残酷。
人的一生只有100分,你把90分给了事业,那么就必须面对仅有10分的家庭生活。可是我们却很喜欢用既什么又什么造句,这不过是欲望之血滴出了潘多拉魔盒,何必还需打开它?
你以为自己还有选择,其实你早已做出了选择。
告别张慧芳,孙岩邱继续带队探访慰问。
他们一行按照计划来到了费家姐妹小学班主任老师家里,班主任老师也已迟暮,但头脑还算清醒,对于长相非常有特点的双胞胎姐妹也是颇有印象,闲谈之间讲了一两个姐妹二人小时候的轶事。
“小时候学算术,让孩子们从家带火柴来学校,课堂上用火柴棍摆出数字让大家进行计算。同桌同学忘了带火柴了,找她们借,下课之后还追着让把火柴还回来。这俩孩子从小就特别懂得持家。”
“老师,我们有那么抠门吗?”费蕾娜完全不记得还有这样的事情了。
“这可不是抠门,这是节约的好品德。”班主任老师一下变得严肃起来。
孙岩邱接过话题表明了本次回乡探亲慰问的来意,并提及姐姐费蕾嫦即将登月。班主任老师听罢激动的顿时老泪纵横,心满意足的喃喃自语:“能为国家培养一个顶天立地的人才,够了,够了……”
而后便不再言语,似乎沉浸在过往回忆的迷宫里不愿抽身离去。
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人终其一生只做一件事,即便是单调枯燥的一件事。他们可能在荒无人烟的海岸线边值守着一座规模庞大的核电站,远离繁华城市的灯红酒绿;他们可能在怒江的深山中不畏山险砍石为板,烤出香浓的耙耙,养育全村老小;他们可能时刻盯着眼前的雷达探查敌对势力的来犯,熬更守夜更是家常便饭;他们可能日复一日吹响口中的哨,只为站台上的旅客平安。
他们的生活都很简单,是浮躁世界里最宁静的精灵,躲藏于世默默支付自己的时间换得人间璀璨。
最后一站他们来到了当年接生费家姐妹的妇产科医生杨惠珍家里。
杨医生见来了访客,忙将头发上的卷发筒胡乱摘下,稍作整理之后换了一身蓝底白点的雪纺连衣裙便很兴奋的从抽屉里翻出了一生的荣誉。她将各种证书、奖章慢慢铺在茶几上,不时拿起一份递与他人。似乎分享自己一生的过往是她最喜欢的待客之道。
孙岩邱随手拿起了一本制作还算考究的证书。
兹授予:杨惠珍同志
三八红旗手荣誉称号。
突然一张夹在奖状与证书之间的纸片飘落了下来,孙岩邱下意识的一把抓住了它。
将纸片摊开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张被裁剪过的报纸。孙岩邱快速浏览了一下报纸上新闻,只见他喉结快速上移,忙将其捏在了自己的拳头里,全程声色未动。
余光之处,似乎发现赖小波正看向自己,孙岩邱随即故作自然的低头查看其他的证书,避免与之对视。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每个女同志都曾经历过巨大的痛苦,我们的任务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减轻痛苦,以最快的时间分娩。接生双胞胎更是如此,产道分娩怕靠后出生的婴儿羊水粪染或窒息,那个年代我们都是麻醉后快速剖腹……”看杨医生滔滔不绝的样子不难猜出年轻时的她是有多么的活泼与开朗。
离开时孙岩邱快速回头看了一眼单元门口的门牌号,正好望见张慧芳站在阳台和大家挥手道别,便也伸出手挥舞了一下。
告别相亲们之后孙岩邱一行人踏上了归程,夜色已经填满天空。
车内没人说话,都在心存各异的梳理着脑中的光景。
孙岩邱将头倚靠在车后排座椅靠背上,这个角度刚好可以在车内遥望一片星空。
他非常喜欢在夜色中思考,因为黑夜总能给他独特的灵感来源,更能给他下定决心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