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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上)

银姬在乡村的生活过得还算平安。没有人打扰。她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好像回到了过去的日子。而净和四哥为了能让她每天吃饱喝足,营养充分,每天都去打猎,她怀疑这里的动物都快被他们打光了。

那个胜花还真的搞同.性恋,巴着李公子来李公子去的,不做一件正经事,那妆化的大白天的就可以吓死无数只鬼了。有时她在想是不是她自己无意识中造孽,害了一名正直的男人。话说当时胜花还是叫花子时,那个正直啊……当然那时也不是很正直,但总比如今的“直”吧。

阿弥头佛……

“李公子!厨房没水了,挑一担水过来!”水落在厨房大喊道。

胜花一听不乐意了,隔着墙愤愤不平地回喊道:“你自己不会打水啊!把我们家李公子累垮了怎么办!”

“嘿!”水落听了大动肝火,骂道:“你个死人妖!没水本姑娘就不烧饭了!你想吃就自己去烧吧!我和师父自己开小灶。”

“你敢!”胜花扭捏着腰走到了厨房门口,扬着又粗又黑的眉毛:“饿死我不要紧,你想要饿死李公子么!你若饿死了他,我就……”胜花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推到了一边,差点折了他那水桶般的腰。

“让开。”李公子拎着水桶淡淡地从胜花的面前走过,放在了厨房的地上。

“瞧见了没有,死人妖!”水落得意地指着水桶,“你不让人家挑,可人家还是挑来了!气死你!”

“你……”胜花被气得无力还击,恨恨地咬着手中的手帕。

银姬啼笑皆非地抿嘴直笑,却不想正好触上李公子的眼睛,李公子微红了脸,抬脚就走进了屋子。

银姬蓦地身子一抖。妈妈呀,莫不是她又成功吸引了某位人士??

“救命啊!救命啊!”两名衣着破烂的难民朝他们这里跑了过来,老远就跪在了地上,不住地磕头:“救救我们吧!救救我们吧!”

“哪里来的叫花子,去去去!”胜花正在气头上,像母夜叉般地站在他们的面前:“我们自己还吃不饱了,怎么去救你们!哪边凉快哪边呆去!”

“救救我们吧!现在官兵都在抓难民,抓到一个杀一个。我们好不容易逃到了这里。救救我们吧!”

“官兵杀你们做什么!”胜花诧异地翻着白眼。

“我们也不知道。临城的难民都死得差不多了,马上官兵就会追来了。求求你们行行好,救救我们吧。”咚咚的磕头声震耳欲聋。

银姬一听有官兵要过来,忙抓了一把泥土涂在自己的脸上,惦着脚尖往里屋走。万一被认出来抓走可就大大地不好了!

胜花见他们着实可怜,心软了下来,甩着帕子道:“行了行了。别磕头了。”想了想,“官兵是不是只抓你们这种衣不蔽体的难民?”

“是是。”

“嗯。”招手道:“我给你们找两身衣服,你们换上后就给我走人,听见没有!我也不能帮你们,更不会收容你们。”

“谢谢。大恩大德永世难忘。”又是一连串的磕头。

“好了好了。谁要你们不忘了。快过来吧,不然等官兵来了可别我不帮你们了。”

胜花进屋拿了两件布衣丢给他们,提醒道:“穿上后就走,大家好自为之,都别和谁扯上关系。”

等这两个难民穿上衣服千恩万谢地走后,落水奚落道:“想不到你这个死人妖还真挺没人情味的!”

“嘿,我说你这个死丫头,你知道什么是人情味么!我们都快饿得肚子长牙齿了,收留他们和你住啊!也行,你的饭以后就别吃了,散给穷人好了,看那些穷人到头来会不会把你吃掉!”

“哼!”落水冲他吐了吐舌头,闷着气又走进了厨房。

银姬独自坐在床上。现在的国家怎么会变成这样,北野弦他是怎么治理的?怎么会任由士兵胡乱杀人呢!还有那燕解语是怎么辅佐你的,还有那个贵妃,怎么都不劝着呢!不开仓赈粮,这么杀下去何时才是个头啊!等把百姓逼急了造反了怎么办!

想了许久,下午等净和四哥回来了,银姬赶紧走上去,问:“你们在外面是不是看到有官兵杀人?”

北野萧点头:“是。你们知道的?”

“今天有两个难民来这里求助,胜花给了他们两件衣服。”

净无语地挑眉道:“家里的衣服破的破,不能穿的不能穿,他倒好,竟还随便送人。明天不让他穿衣服了!”

银姬白了净一眼,拉过他,走到四哥面前:“我想把我的那些钱……都拿出来赈灾……好不好?”

北野萧笑道:“你的钱由你自己……”

“不好!”净连忙打断,“我不同意。”净抱臂围着银姬走了一圈,指了指北野萧,问道:“她不是还欠你很多的钱么?欠条你还留着吧。”也不等他回答,净又笑着对银姬说道:“你的那些钱早归你的债主了,你还哪来的钱?就算你的那些钱有数百倍之多也还不清那欠条上的债!”

银姬被说得哑口无言,突地又叫道:“你们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百姓饿死么?”

净耸耸肩:“他们又关我的事,皇帝不急你又急些什么!”拉住北野萧就走,“四王爷,走,我们把这只野狗剥皮了,皮毛就留下等着做衣服,肉就交给水落烧汤吧。”

银姬呆立在原地。净刚才的话狠狠地敲醒了她。皇上都不急,她还急些什么!还鬼使神差地想捐钱!这完全不是她的风格嘛!

恨恨地蹬着脚就又折回自己的屋子了!

这晚银姬睡在床上辗转反侧。耳朵里时不时地会听见一些哀嚎,好像是祈求官兵放了自己。一个晚上都有这种哀嚎,如鬼哭般,让银姬心里发毛。天刚亮,银姬就起了床,想看看外面倒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天还刚蒙蒙亮,其他人并没有起床。

银姬打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个士兵在地上拖死尸,泥土上留下了一道道的血痕。

惊恐地收缩瞳孔,好像看到了南京大屠杀般的血残。一双手倏地遮住了她的眼睛。

“不要看。对身子不好。”北野萧扳过她的身子后才放开了挡在她眼睛前的手。

“四哥,”银姬不忍地问道,“怎么会死这么多的人?”

“我也不知道。”北野萧赶紧关上门,“这些天外面会很乱,你就在家里不要到处走。我和净教主出去看一看,如果有什么不对劲,我们就走。”

银姬点点头,重新走进自己的房间,睡在床上用被子盖住头。犹豫晚上没睡好,竟迷迷糊糊地睡了。再睡醒时就闻见了一股肉香,好久没吃猪肉了,乍一闻,好香啊!可是,闻着闻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似乎不是猪肉味,猪肉味没有这么鲜的。

起身走到外面,叫道:“水落,你在煮什么东西啊?怎么这么香?水落?”喊了好几声才将在兀自出神的水落喊醒,“水落,你怎么了?”

“师父!”水落兴奋地叫道:“你闻见了没有?是肉的味道!好香啊!”

银姬诧异地看向远方,“不是你煮的肉么?”

水落摇摇头:“不是啊!师父,你说为什么那边会有肉味传过来呢?那里谁煮了这么多的肉啊?”说完贼笑道:“我去偷些回来吃。”

银姬想起很久不曾做盗贼这些事了,手便开始发痒,不禁伸手捏了捏水落的脸颊。但此刻的她对这个肉香更好奇,按风向推断,这肉味是来自不远处的城内的。现在正是闹饥荒,谁会煮这么多的肉?难道是朝廷赈灾了?可赈灾不发米,煮肉做什么啊?

“疯了!疯了!”几个村民摇摇晃晃地从外面跑回来,失色地大喊道:“疯了!全疯了!全******疯了!”

(中)

“哎!我说什么疯了呀?”胜花用手帕擦了擦嘴,不屑地问道,“呀!谁在煮肉啊,这么香。”用力大闻了几口。

“疯了!”那村民大惊失色地指着那远处,“煮人!他们在煮人!好多的死人啊!全都丢进锅里煮……好大的铁锅……疯了……疯了……”

“谁在煮?”水落按住心口,脸色一变。

“那些士兵……他们杀了好多人,就架锅煮人肉,煮、煮好了就丢给狗吃,或是给饿的人吃。”村民哆哆嗦嗦,“死人堆、堆成了一座小山……”

胜花正在大吸猛吸肉香之际,一听这话胸口一窒,脸色发青,差点没被憋死,更是撑着墙呕吐了起来,将早上吃的那点东西都吐得一干二净。

水落则死命地按住心口,硬是将不适咽了下去。

银姬浑身打了个冷噤。忽地抓住心里上的衣服,慌叫道:“水落……水落……”

“师父,你怎么了!”水落赶紧去扶她,惶恐地看着她逐渐发白的脸,问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肚子疼……水落……”银姬死命地攀住水落的肩,“快!快扶……我进去。”

银姬跌跌撞撞地躺在了床上,肚子就开始如绞肉机般绞得阵痛,疼得她撕心裂肺,胡乱地抓住被子,呜咽道:“好疼啊!好疼啊——啊——”

“这……这是怎么了!”胜花好半天才憋出了这一句话,手足无措地原地乱走,像困走的老虎,“是不是快生啦?”

“去你的!你这个死人妖!不懂就不要乱说话!尽添乱了!”水落也没有主意,叫胜花闭嘴后就一直来回地搓着手,慌道:“王大哥他们都不在……哪有大夫啊!”

“我好疼啊!”银姬捂住肚子来回地打滚大叫道:“我肚子好疼啊!我受不了了——”

以前肚子也曾这么痛过,但却没有如此强烈!

“你们在干什么!”李公子冲了进来,看了眼在床上叫喊一片的银姬,再看向胜花和水落:“这倒底是怎么了?”

“李公子你可回来了?!”胜花愁眉苦脸地讨好道:“我们都……”

“请大夫啊!?”李公子吼道:“你们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找王公子和净公子!让他们回来,快呀!”

“啊……是!是!”胜花听了就跑了出去。

李公子对还在一旁不知该做什么的水落吼道:“你还不快去倒杯温水!”待水落一阵风地离开后,他安慰着痛得脸皱成一朵花的银姬道:“坚持一下,很快就会好的!”

“我疼啊!好疼啊!”银姬疼得煞白了脸,剧烈的腹痛让她有些神志不清,咬牙狂乱地高喊了一声:“妈妈救我呀!”就陷入了昏迷之中。

等她醒来时也是从剧痛中醒来的。

“师父!”水落高兴地大叫道:“你终于醒了!”慌乱地看着她的肚子,“是不是肚子很痛?王大哥已经给你找来了大夫了!你不用怕!”

银姬忍住痛扫视了一番四周,问道:“他……人呢?”

“你说王大哥么?”水落道:“刚才来了好多人来找王大哥,还跪下来求他,不知道是什么事。王大哥还在外面。”

银姬等不及再询问什么,另一拨的阵痛好像知道她苏醒了一样随即也活跃了起来,鞭挞得她脸出声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死命地咬住牙齿。

“先喝口温水暖一暖肚子。”一位年老的接生婆忙舀了一碗汤,“不然寒气袭身。快喝!”

银姬闻着汤里的肉腥味想到哪位村民的话,恶心得紧闭着嘴不想喝。

“快喝!这是鸡汤,现在喝这东西就是等于吃金子!造化了!”大夫皱眉厉声地喝道。将碗就抵到了银姬的唇边,生生地往下灌。

银姬勉强喝了几口,苦着脸。

“你是胃上火,发炎。拖了一段时间,没有即使治疗。现在兵荒马乱的,草药不容易得。”大夫把着她的脉唠叨着,“我刚才已经和你的相公说了,如果要治好你他就必须去东边的山上采药。”

银姬忍着坠痛诧异地出声:“我相公……?”

“可不是!他可真在乎你。也不管那山有多么陡,一口就答应了。那山一年可不知得吞了多少人的命呢!你算赚到一个好相公了。”

“……”银姬一边用力按住肚子寻求些许缓解,一边大惑不解,“等等,你说的是……”

“痛就别说话!”大夫面无表情地按住她着。

水落意味不明地冲银姬眨了眨眼,掩嘴笑了。不管银姬怎么冲她龇牙咧嘴她就是只管傻笑。

银姬抬头喘口气时却看见了站在房门口的李公子,只见他双眼含恨,怒视着她,半晌之后便拂袖而去了。银姬是二章的和尚摸不得头脑,但又一拨的疼痛让她没办法去问。

银姬无奈地看着水落装聋作哑地偷偷摸出了房间。这个老大夫嘴里说的那个“相公”不会是她的四哥吧!这个误会可就大了!哪跟哪啊!她的名节先放在一边不说,四哥他可是有家室的啊!

“师父!”水落将热水端了进来,忙拎了把毛巾过来给银姬擦汗,在她的耳边吃惊地低声问道:“师父,原来那王大哥是个王爷啊!”

银姬一怔。她怎么会知道的?

老大夫正用银针扎着银姬的几个穴道,银姬一这么长的针立即就吓的将嘴边的话吓忘了,只知道连忙闭上眼,大呼:“疼疼!”

“瞎说!”大夫不满地捋着胡子,“老夫可是行医几十年的!看过的病人没有一万也有一千,小小的针灸岂会在话下。老夫的穴道位置可是拿捏得很准的,何来疼痛之说!姑娘若不相信老夫就另请高明吧!”

水落又拎了把热毛巾,连忙讨好道:“大夫,您可别生气!我家姐姐是疼糊涂了!”俯身在银姬耳边小声嘀咕着:“外面来了好多的大官啊!都跪在地上说什么当今皇上昏庸,要王大哥做皇上呢!”

银姬心里震惊不已,脸色瞬间惨白,嘴张了几次又合上了。

大夫收起了银针:“以后注意别着凉了就行,等你相公寻来了草药再来通知老夫好了。”说罢拎起巡诊箱子就离开了。

银姬这时的腹痛已经减轻了许多,但她的眼睛却是呆呆的不知动弹。

(下)

北野萧很快就进来了,担忧地问道:“银姬你可还好?怎么样了?”

“我很好,四哥。”银姬扯着嘴角笑了笑,突然拉住他,“四哥!那些大臣找你做什么!”

“银姬,”北野萧神情微变,半会儿后拍了拍她的手,似乎是想给她安慰,“我不会答应他们的。你放心。”

银姬执着地拉住他的袖子,不松手:“四哥,你一定要答应我无论如何你也不要……”

北野萧沉默地点点头,突然对她报以一笑,重重地拍了拍她的手,道:“你放心,我本无心于朝政,不会和人争什么的。你……放心!”

银姬的心被狠狠地击了一记!千言万语憋在喉咙处,五味陈杂竟是不知该从何处说起:“四哥……”

北野萧温柔地笑了笑,柔声道:“银姬,你放心,我是不会去当皇上的,北野弦他会好好的,没有人会去威胁到他。呆会天就要大亮了,你先休息休息。”

银姬看着他的笑,心突然很疼。

银姬带着酸痛半睡半醒地躺着。

她还在期翼着什么?又或者说她还在为谁着想?她应该为谁着想!?

夜色并没有消退,外面不断有人高喊着:“四王爷,天下苍生可就全靠您啦!四王爷——”“四王爷,当今圣上残暴不仁,妄开杀戮,百姓水生火热,臣等都痛不欲生啊!”“四王爷,请您为天下百姓做主啊!”

银姬更是如同煎熬,恍恍惚惚,夜不能寐。她想装听不见,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听见。

天下苍生……这是一个多么严重的辞藻啊。想四哥是生在皇家,从小对朝廷对国家便有一番抱负,可是总是被人轻视,他便自甘堕落,日久便养成了玩世不恭的性格。

这一声声的呐喊是不是如刀子一般刻在了四哥的心中?!

可四哥却又不得不兼顾着别人,不得不对外面的那些人不闻不见。

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如此拘束四哥?鸟还能自由自在的飞翔,又何况是四哥!

可是……只要想到小傻子会死,她又有点舍不得。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明明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再回头了,可是还是牵连着丝许挂念。毕竟是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的人呵……

外面的吵杂和呐喊声再次打乱了银姬的思绪。

水落走了进来,摊手道:“师父,外面这么吵,我根本睡不着,还是找你聊天说话吧!”

银姬抬头去看外面,询问道:“其他人呢?”

“胜花这没良心的肯定是呼呼大睡了。王大哥和李公子在房间里不出来。净公子出去了。”水落巴拉着指头汇报着,“师父,王大哥究竟是什么人啊!外面黑压压的跪了一地的人,都是来找王大哥的,叫着什么王爷,可是王大哥却不愿意见他们。他们都跪了一晚了!”

银姬垂下眼睑问道:“都是一些当官的么?”

水落凭窗向外眺望:“后面还跪了一群难民,有的手上似乎还拿了什么破布条。”

银姬心剧烈地一颤,虚弱地就下了床,走到了窗前。

跪了好多的人啊!前面是数名朝廷老臣,后面则了围跪了许多难民,衣不蔽体地跪在寒冬中,几乎每个人的手上都举了一块布条,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为民做主”。

这场面看得银姬的心一阵热一阵凉。

“师父你怎么起来了!”水落赶紧拉她回到床上,“大夫说你是不能受凉的!也不披件衣服!”

“四王爷!”外面又有人喊道,“您就这么看着您的子民被肆意屠杀么!四王爷!”

立即有爆发出无数的呐喊:“替我们做主啊!四王爷!替我的全家做主啊!为百姓的家人报仇啊!”

银姬看着窗外的一切喃喃地道:“百姓吃人是生活所迫,皇帝吃人便的千夫所指。”说完叹了口气,“小傻子,你……你为什么要做这千夫所指的事呢。”

外面的人又整整跪了一天一夜,丝毫没有却步要走的意图,似乎北野萧不答应他们的请求他们宁愿冻死在他家门前。

银姬在床上掂量了又掂量,犹豫了又犹豫,痛苦了又痛苦,不忍了又不忍,许久,久到好像一个世纪就在这一天一夜间消失了。她最终握紧拳头,拿定了主意。取了根发簪,在床底下的某个角落里挖土。挖了没多久就拿出了一个小布包。重新回到了床上,就爱你个小布包握在掌心里,又犹豫了很久,挣扎了很久,才开口道:“四哥!四哥!四哥你进来一下!”

等北野萧进来后,银姬将手中的布包临放在他的手心里之际请求道:“四哥,你能不能答应我即使以后短兵相见也不要杀他……”

北野萧一愣,不解地接过布包,“银姬,这是什么?”

银姬偏过头,“里面是玉玺和可以号召天朝五十万大军的兵符。”

北野萧又惊又喜,更加诧异:“你这是……”

“四哥,天下苍生盼你为民做主,你身为四王爷,这是你义不容辞的义务。我既然是天朝的公主,自然也不忍看百姓受荼毒。四哥你放手去做吧。只是……你千万要保住他……他毕竟也是你的皇弟,三哥死了,我不想看见任何人再死去了。”

“哈哈!”净不知何时已经在了房门口,一脸赞赏地看着银姬,“我就打赌说你不会坐视不理的。若你真的铁石心肠,那我就打算不认你这个妹妹了!还好,还好你还是选择了苍生百姓,我净也不枉有你这个妹妹。”

银姬笑了笑,赌气地白了他一眼。他什么时候回来的?谁想做他的妹子!真是往自个儿脸色贴金!装着打哈欠,“我好困,想再睡一会儿。”

净走上前拍了拍北野萧的肩。北野萧双手捧着那个布包,复杂地看着银姬,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净却是拉住他就走了出去。

银姬不知道此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她静静地听着外面人的欢呼和叫喊,和那震耳欲聋的“誓死追随四王爷”。

她想……这次为了百姓应该没有做错吧。

(下补)

不知道是不是所谓的众望所归,民众一心,所以所向披靡,战无不胜;而朝廷的军队不知道是不是军心涣散,竟不战而败,连连败退,轻易地就被攻占了数座城池。

难道这就是世上一直称颂的“邪不压正”?

两三个月了,银姬每每听到这些消息不知是该惆怅还是该鼓掌称好。矛盾之中更带有了几番担忧。担忧四哥,更担忧以后要面对的事情。

“师父啊,那四王爷说要接我们走的啊,怎么还没有来接啊?”水落一边熬粥一边问道,“都好几个月了。我听说四王爷的军队已经快到京城了,师父,你说王爷他会不会做皇上啊?现在的皇上太坏了。……师父?”

银姬本就心烦,立马摇头喝道:“你那粥煮好了没有!都熬了快一个时辰了,是不是都变成锅巴了?!”

“好了!好了!”水落忙将灶炕熄火,对着井边的胜花吼道:“喂,死人妖!你碗洗好了没有!别洗烂了!”

胜花幽怨地别过头,嫌弃地翘起兰花指拎着一个个脏碗,哭着大叫:“脏死了!脏死了!为什么偏要我来洗啊!”

“罗嗦什么!”水落将勺子砰地赫然放下,“死人妖,还有时间啰嗦!再洗不好就没你饭吃!”

“公主!”胜花苦着脸,大哭喊屈道:“你看!她她她欺负我!”说罢无限“风情”地扭了扭身子。

银姬忍住作恶的欲望,“劝解”道:“行了,行了,你洗好了就有饭吃。”

胜花闻后欲哭无泪,嚎啕大哭道:“你们都欺负我!”

“师父别理他。”水落将粥递给晒太阳的银姬,“师父,你什么时候回京啊?京城可还要你主持大局呢!”

银姬将粥吹了吹,对水落的话并不做声。

“师父……师父……”水落缠了上去,“咱们什么时候能够回去啊!师父……”撅着嘴,“师父最坏了,都没告诉过我你是公主。我还傻里傻气地以为你是江湖女侠。师父最可恶了……”

银姬自知有愧,却强词夺理地道:“当时我也没问你是谁啊?万一你也是什么公主妃子怎么办?我那么相信你,你也得这么得相信你师父我啊!不管我是谁,难道我对你不好么?!”

“也不是很好啊……”水落扭捏着绕着手指。

“什么!”银姬耳尖地侧过脸,想了想,微微笑道,“到我柜子里的最下面,看有没有一把匕首。”

水落期期艾艾地走进了屋子,半晌后跑了出来:“师父,有一把匕首。”

“你用它切墙角的那块破铁试试。”

水落照做了。刀锋触,铁销断。水落的瞪着圆圆的大眼珠子,大喊:“师父,这是把宝刀?!”

“送你了。”

“真的么?!”

银姬偏过头:“师父对你好不好?”

“好!师父你真好!”水落爱不释手地摸着匕首,“真是削铁如泥的宝刀啊。”

很多年后,江湖上传闻有一位无孔不入的女侠盗,据说她持有一把无坚不摧的宝器,任何一把神匠做的锁都拦不住她。她劫富济贫,深受百姓膜拜,有的还直接称呼她为神女。

一个月后,北野萧汇合了五十万的大军直逼皇宫。大军毫无阻力地围合在皇宫的四个大门。

吱呀——

四个大门同时由里敞开了。

看着空无一人的宫道,却是一个人也不敢动。上次李运海造反时也是用的这一出空城计,结果被全军覆没。

面面相觑。

战马来回仰着头,却也是原地踱步,没有主人的命令不敢妄自前踏一步。

就这样僵持不下了两个时辰。

凉风嗖嗖。

随风传来了一缕飘渺的声音。

“怎么了,寡人将大门敞开怎么就没人敢进来呢。”

宫门外的人全部混乱了起来,大叫:“那是北野弦!那是北野弦!”

北野萧抬头望去,北野弦就站在城墙上,毫无防备,就那么单薄站在墙头,居高临下。

一只箭在偷偷地瞄准。

北野萧眼疾手快,一把拔出腰间的剑,将那把弓箭砍成了两半,喝道:“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妄动!”

北野弦似乎什么也没有看见。从城墙的这一边走到另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好像在玩独木桥的游戏。

“五弟!”北野萧喊道,“五弟!”

旁边的一位将军听了北野萧叫“五弟”,生怕他会因为骨肉亲情而制住手脚,忙叫骂道:“无用的昏君!你残杀无辜百姓,天地不容,还不快束手就擒!向天下赔罪!”

这将军竟是沙晚!

北野弦对风而战,身上的衣袍赫赫地鼓起。他笑道:“寡人连大门都开了,你们想进便进,悉听尊便。”仰起脖子,深吸了一口气:“寡人反正是不想当皇帝了。”黯然地闭上眼:“做皇帝也没有什么意思……”

一些莽夫高叫道:“我们不会中你的计!”

北野弦从城墙上跳下,冷笑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着就向里走去,头也不回地走远,“寡人可没有埋伏。”

“四王爷,您看……”沙晚沉疑道:“依属下看倒是可以进去。”

“说不定是个埋伏!”其他人叫嚣道,“我们不能冒这个险!那北野弦狡猾之极!”

北野萧略沉思了片刻,道:“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如果大家还有什么疑虑,就留一半军队在这留守,我率领一半进入即可。”

“唯恐有诈,四王爷还是不进去的好。”

北野萧摇头,“不。哪有不敢进皇宫的统帅。你们留下一半,其余的跟我走!”

白马的脚蹄咚咚地向前迈进。二十万大军紧跟其后。

宫内静悄悄的,好像一丝生机也没有。走在其内竟有一股毛骨悚然的恐怖。

宫门一道道的打开。

打开至最后一道宫门时,北野弦就站在金銮殿前,静静地等着他们。

只见北野弦笑道:“寡人说过没有埋伏。”

“北野弦,真正的玉玺在此,还不快快跪下!”一位将军手持玉玺,厉声喝道。

北野弦倒是不怕,也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单单地说了句:“哦。”却没有任何动作。

“你……”那将军见他居然如此不买自己的账,气得跳下马来,手持钢刀,大步上前,“看我替无数死去的百姓报仇!”

钢刀冲着北野弦直砸而下。

北野弦却是不躲不偏。

眼看北野萧还来不及何止之时,后面突然有人大叫:“银姬公主驾到——”

北野弦一成不变的脸色陡然动容,夹杂了几分不信,脚下一移躲开了那把钢刀,直直地向前面凝视而去。只见一片白绢在人群之中晃了下,看来是被拦了下来。

银姬今天换了昔日穿的宫服,她知道今日是攻宫之日,深怕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急急地赶了过来。眼瞅着宫墙四处被围,遂强令人大声通报,一来她是必定是皇家之人,没人敢将她怎么样;二来她还存了些小小的心思,俗话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绶。四哥那日答应不杀北野弦,万一情世所逼却不得不杀也是料不准的。那一声通报她也是存了私心的,也算是给四哥的一个提醒。然而前面人影绰绰,走了许久都不曾走到最前方。

北野弦蓦地右臂一挥,他身后隐藏的暗影全都飞身而起,抡起圆月弯刀就军队抛了出去。

顷刻间一片血肉模糊。

士兵突然惨声大叫:“有埋伏!有埋伏!”即使是再训练有素的军队看到如此残酷匪夷所思的兵器也束手无策,惊呆了的站着,只是愣愣地看那圆月弯刀东飞西蹿,心脏肠肺流了一地。

银姬在慌作一团的士兵中左躲右避,生怕他们撞到自己。正待她站稳之时,一把飞刀嗖地直奔她而来。

当——

另一把颇似圆月弯刀的武器从银姬的身后旋转而出,与那飞刀相碰,缠绕成了一块。

“阿银,你可有事!”净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银姬的身边。

“我没事。”银姬惊魂未定地摇头。心中更多的是凄凉和冷意。

无数名红衣杀手从士兵中飞纵而出,与黑衣杀手缠打成一片。

“你看,”净指着混乱的场面,“我的那些杀手还是你让培养的,想不到如今还真派上了用场。”

银姬苦笑了笑。当时是她让净培养了一匹专门克制这圆月弯刀的杀手,只是想不到最后却是用来与北野弦短兵相接。

俗话说一物有一降。缠斗了良久那黑衣杀手很快败下了阵来,稍不留神便身首异处。等至诛杀殆尽后,那些红衣杀手便收起武器立刻跳上宫墙,退得无影无踪了。

银姬跟着净走至最前面。

“银儿?”

刚一露面就听得有人狂喜地大喊了“银儿”二字。如此熟悉的声音让她的心头还是莫名地一跳。抬眼望去,那独立风中的人不就是那个小傻子么!

他看到自己很高兴么?!是高兴么……

她还来不及问这个问题,北野弦就被无数士兵用剑抵着,动弹不得。银姬下意识地大惊,刚要呐喊出声时,北野萧抢在她的前面喊道:“不要轻举妄动!”

“四王爷。”一旁的将军进谏道:“此人已经引起了民愤,如若不杀之平息,空百姓不会善罢甘休。”

无数的将士齐声跪下,“望王爷三思。”

这周围唯独她和净还有四哥是站着的,这么漆压压的一片黑色看得她头昏目眩。她看得出来,四哥在犹豫了。

他不想杀却终究还是要杀,也是不得不杀。

然而北野弦却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危机,却眼巴巴地瞧着银姬不知在想什么,眸中暗自奕奕生辉。

“王爷!”很突兀的声音,“望四王爷可以放过皇上。”说此话的正是沙晚。他的这句话犹如平地春雷炸得四周一片嗡嗡作响,所有人面面相觑。他又大声地再次重复道:“望四王爷手下留情!”

银姬张开了嘴,低喃地道了两个字:“四哥……”

北野萧蓦地直起右臂,道:“此事不必再议!北野弦天怒人怨,本应立地处决,但因其也是一国之君,所以保留全尸,赐以毒酒一杯。”挥手时,已有一名士兵拖着托盘慢慢走出,上面有一个酒壶,一只杯子。

“四哥!?”银姬难以置信地大呼出声!四哥明明答应了自己的!

北野弦看了这这壶毒酒一眼,深深地凝视了银姬片刻,像是要将她刻入骨髓一般,然后拎起酒壶倒了一杯,酒杯刚挨上嘴唇时突然有人大呼了一声:“慢!”

这人是那位一直劝谏要赐死北野弦的将军。他看了银姬一眼,指着她冷声问北野弦:“这可是你的妃子?”

银姬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这是什么意思,恐怕傻子都会清楚。俗话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深……

北野弦放下酒杯,慢慢地走近银姬,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上下打量了个遍,带着残笑,大步走了回去,拿起酒杯,决绝地道了句:“不,我早已经休了她。她想做我的妃子还没有资格!”便仰头一喝而尽。

叮当——

酒杯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银姬伴着这声脆响全身发凉发麻,全身僵化。她眼睁睁地看着北野弦闭上了眼睛,慢慢地倒下,却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

他刚才的话,他刚才的嘲笑……一切一切都在眼前来回放映……

终于……一切结束了。就如同银姬觉得她漫长的人生就会就此结束。

“臣请王爷和公主恕罪。”那名将军单腿跪下,“若公主和北野弦还有关系上的瓜葛,为防以后会遭到报复,再掀起一番腥风血雨,臣不得不诛之。臣也是为了江山的安宁才出此下策。四王爷……”

“哼!”北野萧霍地拔开剑,抵在那人的脖子上,喝道,“银姬是我的妹妹,你好大的胆子!”

“臣、臣知罪!”那将军诚惶诚恐地跪下,“望王爷恕罪。”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现在已经不是王爷了,而是皇上啦!”立即引起惊天震地的呼喊声。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那个以前也被称为“万岁”的人却已经倒在了地上,年龄不过才区区二十几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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