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晚,拓跋城中张灯结彩,街道两旁的灯笼以朱红色绸缎包裹,将长街照的如同白夜飞霞,分外喜庆,街头百姓称道,此为“长街十里,红妆相迎。”
城中百姓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们的王对新王后用情至深,今夜便是他们大婚之夜,长街上燃放爆竹烟花的声音,周围百姓喧闹的笑语声此起彼伏,城中黄发老人,垂髫小儿莫不拍手称喜,一场热闹的婚礼,盛大非凡,只是,这拓跋城的欢乐喜庆,画卿晚似乎沾染不到此间的半点愉悦,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他只觉得这城中太过吵闹。
汐芷殿内,锦衣华服一件一件堆叠在千寻身上,这一刻,她期盼了许久,只是今日,这华服加身,却觉这血红嫁衣沉重的令她难以支撑。
更衣毕,女官为她画上点翠妆,再看躺着的红衣女子,她的眉目在脂粉之下逐渐变得陌生,若是千寻此刻能看到,定然觉得地上所躺之人,已非自己,而此间的人世也早已面目全非。
“吉时已至,王上迎亲...”
画卿晚亦身着一身血红的锦衣华服似捧着一尊易碎的宝物,一路将千寻抱至大殿,大殿之上,宾客满堂,瑶姬端坐在上座,明明在笑,眼中却溢满泪水。
司礼官唱和:“新人到!”众臣起身相迎,虽说是参加婚礼,但众人皆面露惧色,谁不知今夜王上要娶的是一个已死之人,但就是这样,他们也不敢再发一言,礼部尚书为何被赐死,他们都铭记于心。
不仅是众臣,今日在殿内殿外侍奉的宫女太监皆面色如土,如临大敌,不敢有些许怠慢,就怕自己稍稍不慎,祸及性命,一宫女双手颤颤巍巍,端着一个双飞燕金丝檀木盘,上盛美酒一壶,玉盏一对,“请王上...王后共饮合卺酒。”宫女瑟瑟发抖道。
“寻儿,这合卺酒,为夫代你喝,此后,你我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画卿晚柔声道,看着眼前明媚的女子,将两杯酒一饮而下。
“礼成。”一番礼节过后,司礼官唱礼,宣布成亲礼完毕。
此时殿外忽有人喧嚣,众臣回头一看,是司天台的太史令,他气喘吁吁的跑到大殿中,喊道:“王上,大喜,大喜,前方战事大捷,云孟一国亡矣。”
众臣闻言,或喜或忧,一时之间,竟难以言表,作为帝王,这样雷厉风行,有仇必报的性子,对拓跋而言,不知是喜是忧。
是啊,画卿晚怎么会放过伤害千寻的人,尤其是温知夏和温亦欢,从云孟归来后,他便派大军不惜一切代价强力攻占云孟国都,至于温亦欢,更是死状惨烈,万箭穿心,尸首悬挂于烽火台上,云孟城中百姓更是人人自危,心惊胆战,惶惶不可终日。画卿晚不知,他今日此举,日后将给他招来无穷祸端。
晚上,夜深人静,群臣散去,真正的静谧也随之而来,千寻安静的躺在画卿晚的身侧,再没有喜怒哀乐,只剩下绝世的容颜,画卿晚伸手捧住她的脸轻轻摩挲,“寻儿,他们都说你已经死了,不宜再办婚礼,让我举行追封仪式,我偏不,今日我们大婚,我便是要举国为证,以我为聘,娶你为妻,你可愿意?”画卿晚眼底,闪却过一抹浓重的悲怆,周身笼罩着一股压抑的风暴,在死死的压制,他从袖口拿出一根晶莹剔透的玉簪,轻轻为千寻插在发髻,一个吻轻轻的落在了千寻唇上,寸寸相思,步步沉迷,冰冷的感觉刺入心间,画卿晚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痛苦与不甘,侧身紧紧抱着千寻,脸深深的埋在千寻的颈间嘶声痛哭起来,他从未有过这样无助的时候,即使是面对生死。
画卿晚这才知晓,不知不觉间,他爱千寻,已然是深入骨髓,想到千寻那灵动纯洁的眼睛,想到她在湖上和他斗嘴的样子,想到她为他挡箭的身影,想到她绝望之下依然信赖自己的眼神,画卿晚只觉得这世间突然变的很冷。
如若什么东西入住心扉,都是不知不觉的,可一旦要拔出,就像是从魂魄里往出抽,挖骨焚心一样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