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你的所有积蓄过十万的那一刻吗?
也许你嫌弃这个数目太少,已经忘记了。然而,我记得,而且记得很清楚。
那天我下班正有气无力的在路上走,出了地铁,还要走20分钟才走到我的出租屋。走啊走啊,忽然短信显示我工行卡里收到了一笔钱。
点进手机银行查账,原来是一个月前投稿的稿子发了1500块稿费,那篇稿子,我投了出去久久无应答,心里已经默认当废稿处理,结果竟然意外收到了这笔钱。
然后我习惯性的迅速在脑子里计算了一番:
是的,没错,这一刻,我身上所有的钱终于过六位数了,靠我微薄的财务工资,靠我这篇五百那篇一千每日辛苦开夜工的稿费,当然,还靠陈先生帮我担负了这几个月的日常家用。
我终于也是有十万存款的人了!欣喜若狂!尽管这一年,我已经32岁了。
可惜我不会写诗。不然,我要像杜甫一样写“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我还要像孟郊一样写“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我还要像李白一样写“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有钱真好。有钱比什么都好。
这条路,我平日走得极不耐烦,因为这条路要走20分钟,平常上班要起早,但是现在,我好似走在希望的田野上。
陈先生发信息出去跟朋友聚了,晚点回,我说,好的。
跑到楼下炒了辣椒炒牛肉和焖黄骨鱼,超市买了一瓶啤酒,回到出租屋里,在阳台上打开折叠桌椅,摆好这些东西开吃。
啦啦啦啦。我喝酒,吃肉,还有唱歌。
不知不觉,窗外已经暗下来了,万家灯火已经升起。我喝的微微醉,站在阳台上,望远处的那一栋栋房产,很多很多的房间,密密麻麻,只可惜,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间跟我有关系。那么,这就说明,广州这座城市,跟我也没有关系。我只是寄居于此,路过蜻蜓。
八年了,来广州八年了。
第一次来广州是从长沙乘火车来看望我初恋,他正在广州实习,我至今还记得他在广州火车站接我,一见到我,他冲过来抱着我转了两个圈。那一年我20岁。他拉着我的手,走在广州的街上,身边都是既熟悉又陌生的粤语声音。他非要给我买一个哈根达斯冰激凌,我替他省钱,死都不肯要,两个人在街头争吵起来。
后来初恋走了,我又跟着前任从长沙到了广州。我走过这个城市无数的街道,与这个城市的很多人擦身而过。几年后,前任走了,我决定留下。他是一个温和的平头男人,对我近似哀求,说,你要不要也早点回湖南老家,找个人嫁了,我真是不放心你。你又不会挣钱,你又不会做家务,又任性孩子气。我拒绝了。
从前的小女孩死去了,现在是一个大女子。
我是为了男人们而来到这里,但是我是为了自己而留在了这里。
This is my city!
十万块还是太少了,离拥有一个小房子,但是没关系。
以前还十万块都没有呢。不是吗?
我一个人正喝到兴头上,陈先生回来了。
他说,哟,你这小日子过得不错啊。
我朝着他招手,说,你吃吗?
他说,你都吃成这样了,每一样都像被狗啃了,还好意思叫我?
我笑。
他说,你在这看什么呢?我说,我在看我未来的房子啊。
他...
我说,就这屋这个面积就行了。阳台,做大点儿,大点儿,能宽松放下一张圆桌加两把凳子,下午能约朋友喝下午茶,晚上呢,就可以在这里喝啤酒,吃夜宵!
然后我拉着他的手,在房子里绕,说,这儿,这一整面墙都做个书柜,很大的书柜,我很多书没地方放...
他被我拉拉扯扯,从这里扯到那里,忽然把我抱在怀里,说,你喝醉了么?
我说,没有啊,我很清醒呀。
他笑。
我轻声说,你抱我抱紧一点,很紧很紧,像要把我吃掉一样,那么紧。
他于是紧紧抱我。
我说,我想唱一首歌。
他说,阿姨,又要唱80年代的歌啊。
我说,这一次唱一个新一点的,唱90年代的,王菲的《约定》,还记得街灯照出一脸黄,还记得那份未温的便当。
第一次喜欢这首歌,是长沙读大学的时候,我要考初级会计证,不是在我们学校考,而是在财院总部。
前任这个呆头呆脑的人,我一直叫他“木头先生”,他呆头呆脑的在考试前几天跑来找我,怪难为情的样子,说要带我先去看考场,因为我都不认识路的,他先带我熟悉一遍。看完考场,吃了东西,天黑了,两个人一路不说话的沿着路灯走,路灯下他的脸,让我心里一遍遍唱这首歌。
陈先生低头亲我的脸和耳朵,一边亲一边说,你嘴闭紧了,我不要亲你嘴,一口酒气。我踮着脚说,不亲嘴,亲我的眉毛,好吗?他于是亲我的眉毛。我又说,不过,只许你亲前半截眉毛。他...我说,因为我后半截的眉毛是我前不久才纹的孔雀羽毛,很贵的,你万一力气太大,亲掉了,怎么办?我没钱再补了。他...
喝酒喝到这种状态是最佳的。你知道你没有醉,但是你的胆子悄悄的悄悄的变大了。
陈先生说,你先洗澡去吧,一身都是酒味。我说,一起洗澡好吗?他说,色情狂,又想占我便宜?走吧走吧,怕了你。
洗完澡,我坐在凳子上,乱七八糟的指挥他帮我吹头发。于是,他把我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的。
躺在床上,我钻入他怀里,死命摇晃着床,跟他说,现在你想象下,我们在哪儿?他...说,你想让我干嘛,我做就是了,你别先晃床啊。我说,我们现在在火车上啊,你听火车在走,哐啷哐啷。我又晃了晃床,说,现在你接下去讲。他...我说,接着讲啊。他说,呃,火车上有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我打断他说,那个男的有一张晦涩的脸,他接了个电话,是他上司打来的,男人被骂了,他——陈先生接下去说,他挂了电话,把手伸向他旁边女人的胸部,并脱她的衣服。我...
他爬到我身上,一边脱我睡衣,一边说:
先解决我的问题,我比较快,你的创作,你慢慢想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