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瑶一直照顾着顾时琛,直到第二天早晨他终于退了烧,她才松了一口气。
头有点晕晕的......
她一晚上都趴在顾时琛的床边,一点也没睡好。
看着仍在熟睡中的顾时琛,楚瑶没来由的有些羡慕。
好像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在等着她去做......
到底是什么呢......
然后,她立刻想起自己忘记的事情是什么了。
她昨天一天,都没去上班,甚至还没请假!
糟了,以霍厉庭那米粒大的小心眼儿,这次让他抓到了她的把柄,以后还不得借此天天耀武扬威地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匆匆洗漱完毕,楚瑶什么也顾不上了,直接让司机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送去公司。
她抬腕看了一下表,发现已经8:50了。
足足迟到了20分钟啊啊啊!
她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冲进霍厉庭的办公室的。
办公桌后,霍厉庭正抱着双臂,冷冷地看着无比狼狈的她。
“我亲爱的秘书,”他的手指“嗒,嗒”地敲击着桌子,“我想你欠我一个解释。”
“关于你昨天为什么旷工,以及今天为什么迟到。”
“如果我说我昨天被绑架了所以来不了,霍总会相信吗?”
霍厉庭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放下了胳膊,然而在她提到“被绑架”这三个字的时候还是一阵紧张,连去追究楚瑶今天为什么会迟到这件事都忘了。
“真的假的?”他笑道,仿佛和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仿佛他在谈论的只不过是今天的天气。
“是真的。”楚瑶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没有必要对他生气,她想。他能知道些什么呢?他——
他什么也不知道。
霍厉庭从楚瑶的严肃态度上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的眉皱了起来。
“是谁干的?”他问,语气里是不容忽视的怒不可遏。
楚瑶撇了撇嘴:“我哪里来的什么仇家?不过是被陆少阳拖累,被他的死对头、你的好兄弟傅北辰给一并绑了去,借以泄愤罢了。”
霍厉庭攥紧了拳,喃喃道:“北辰?不,不,怎么可能?”
楚瑶仿佛满不在乎地耸了一下肩:“信不信由你,反正你只要相信我不是无故缺席的就行。”
霍厉庭望着楚瑶,心仿佛被什么扎了一下,是一阵尖锐而短暂的疼痛。
傅北辰真做得出来的,霍厉庭知道,只是他不愿意承认。
可是一想到楚瑶曾经被绑架,并且自己今天很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的时候,他其实也有一阵阵的后怕。
楚瑶见他沉默的样子,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处理昨天遗留的文件了。
下班的时候,楚瑶被霍厉庭以加班的理由留了下来。
这么多的文件,确实需要好好地加一加班。楚瑶想。
只是不知道给不给她发加班费?
霍厉庭静静地坐在那里,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楚瑶。
她认真的模样在白纸黑字上投下了影影绰绰的阴影,也像是投在了他的心上。
楚瑶只是昨天一天没来,他就感觉浑身不自在。
看着她空荡荡的座位,总觉得她应该随时会出现,然后将它填满。
原来,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喜欢,而是习惯。
霍厉庭已经渐渐习惯上了楚瑶的眉眼,楚瑶的气息,楚瑶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办公桌上的文件,楚瑶的一切。
这一习惯,就再也离不开。
眼看着手表走到了八点,楚瑶的文件也差不多全处理完了,霍厉庭起身,楚瑶也忙跟着站起来。
“霍总,我可以离开了吗?”她满心欢喜地问。
“可以,”他顿了顿,“我送你。”
“啊,不......我......”
“已经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
他将已经到了嘴边的“我不放心”改为了“不安全”。
楚瑶一想有理,毕竟昨天那血淋淋的教训还摆在那儿,正热乎着呢,她可不想以身犯险。
更何况原本应该前来接她的司机,在正常下班的那会儿已经被她打发走了,说自己可能会晚点儿回来,让他不必等她了。
所以,搭个便车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霍厉庭的车和他这个人一样,低调,奢华。
楚瑶坐在副驾驶上,主动系上了安全带。
“霍总,您知道我家住在哪儿吗?”
霍厉庭在打方向盘的同时,快速撇了楚瑶一眼。
“现在我们已经不在公司了。”他直视着前方,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嗯。所以呢?”楚瑶有些不明所以地问了一句。
霍厉庭的口吻依然严肃,像是在处理一件公务:“你的称呼,大可不必这么生硬。”
“啊,知道了,霍厉庭。”楚瑶见他对自己的住处的方位好像很熟悉的样子,便稍稍放下心来。
霍厉庭在等一个漫长的红灯的当口儿,又悄悄地瞥了一下楚瑶,发现她歪着头,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眼下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青黑。
她一定是累坏了。他想。
任何的女孩子的身上若是发生了这种事情,都永远不会像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云淡风轻的。
一想到自己之前甚至还笑话她,霍厉庭就想给自己来上几个大耳刮。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将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给她盖上。
楚瑶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见霍厉庭的声音似乎从正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到了。”
她猛地惊醒,就发现霍厉庭正偏着头看着她。
完蛋了,她居然在霍厉庭的车上睡着了?
但是霍厉庭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冲她笑了一笑,说:“明天见。”
“明天见。”楚瑶木木地重复了一遍。
“剧情进度:40%”
汽车从身边呼啸而去,留下楚瑶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
突然,她感觉自己手上好像抓着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才发现,这应该是霍厉庭的外套。
要死了要死了......
她摇着晕晕乎乎的脑袋,一深一浅地走进了顾时琛家的大门里。
“咚咚咚。”
“请进。”
“顾时琛,你好些了吗?”楚瑶走进顾时琛的房间,问道。
依然躺在床上的顾时琛放下手中正在读着的书,应道:“嗯,医生说还需要多休息,短时间内不能再受过大的刺激。”
“呼......那就好......”楚瑶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我这病一直都是这样的,你不必担心。”顾时琛看到她紧张的样子,忙解释道。
他的安慰并没能让楚瑶振作起来,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坐在了离他不远的一把椅子上。
顾时琛沉吟片刻,这才开口道:“你知道我这洁癖是从哪里来的么?”
是人设。是你早已被剧情套上了沉重的桎梏,如同木偶被无数细线缠绕,跳着没有尽头的舞蹈。
是你无法知道这一切都是被安排被设计好的,是你就算知道也无济于事的无能为力。
事实上,任何一本以有精神洁癖的总裁为男主的霸总文都不会告诉你,你的病到底是从何处而来的。
作者和读者的关注点,大多都放在了你和女主带有几分命中注定意味的相遇,和之后所产生的缠绵悱恻的爱情上面。
于是这种病就成了剧情需要,一个必不可少的环节,却没人在乎过顾时琛在没遇上安以诺之前的这么多年里,到底是怎么挺过来的。
顾时琛像在是讲述一件发生在别人而非自己身上的事情一般,在楚瑶耳边娓娓道来。
他出生的时候,因为早产而过于虚弱,在恒温箱里待了足足有一个多月。
这件事情给他的父母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两个优秀且富有的人结合后所产生的爱情结晶,居然是这样一个羸弱、甚至可以说是命悬一线的孩子。
这让已经习惯于接受成功的他的父母,把他视为了一场失败。
很不幸的是,后来他又产生了不算严重的过敏症状,但这足以使父母如临大敌。
他们为他打造了一间无菌室,让他成天地待在里面,希望他长大了以后,是一个健康的、“成功的”孩子。
充斥着顾时琛的童年的,是满目皆白的无菌室和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儿。
还有母亲永不停歇的呢喃:
“这个世界太肮脏、太污秽了,它会伤害到我们的时琛小宝贝。”
现在,他不需要继续待在无菌室之中了,可是他开始止不住地觉得这个世界脏。
同样肮脏不堪的,是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他,可是却总是不肯进入无菌室来看望他,总是流露出失望神色的女人。
那个他称之为“母亲”的女人。
脏。
这个字始终在他的脑中以一种固执的形态盘亘着,并影响了他的一切行为。
从此他表现出了深深的、近乎病态的洁癖,还有对女性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的本能厌恶。
他身处于这个世界,又好像不在这里。
因为这个世界脏,而他必须得是干净的。
所以,我,是真实的吗?
他向楚瑶偏过头去。
至少,她是真实的。
他想,仿佛从中寻得了某种宽慰。
听了顾时琛的经历,楚瑶很久都说不出话来,久到她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失声。
《戒不掉的你》中没有写,在她看过的所有洁癖治愈类型的霸总文里都没有写。
因此你甚至永远不会知道,这种男主表面的光鲜里,到底掩藏着多少无法与外人言说的灰暗过去。
顾时琛他是一个人,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一个仅仅因为要体现女主的独一无二性而戴上了一个“有洁癖”的设定,却被折磨到如此地步的人。
就像现在,换作了楚瑶与他在一起,不管有事没事,他总要时不时地吐上几回。
不得不说,陆少阳看人真的很准。
顾时琛他一定一直想证明,自己活着这件事,是真实的。
所以他......
不管他原来是如何想的,现在他一定是想通过我,来与这个世界产生联系。
原剧情中,顾时琛正是因为安以诺,才慢慢接受并爱上了这个世界。
而现在,这个枢纽,变成了我。
“剧情进度:60%”
“剧情进度:60%”
楚瑶感到一阵潮水般的倦意袭来,她起身向顾时琛道了晚安。
《戒不掉的你》的原剧情,看来是铁定完不成了了的。
她将一只手覆在眼睛上,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因为,顾时琛他,爱上了我。
她用另一只手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