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将周围的人都打发出去了，白夫人才缓缓开口。
“白家本是铜县人，后来开始做丝绸生意，才举家搬到了长柳县。”
白夫人长得很清秀，不到四十岁，穿着打扮却十分简朴。
就是冯老爷那些姨娘，跟她比起来，都称得上一句花枝招展。
她不说话时，嘴角微微下垂，看上去有些尖刻，不怎么像是常年受佛香熏陶之人。
“白家的上一任家主，是我的父亲……当年白家的丝绸生意覆盖大江南北，可比如今的冯家更为风光。”
白夫人的语气中还残存着身为白家女儿的骄傲。
程藻这才明白先前白夫人那句要补贴他的话并非虚言，而是昔日娘家昌盛给的底气。
他附和了一句：“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谁知他说完这话，白夫人却停顿了许久，也不知想起了什么。
良久后才开口继续道：“佘情是个孤女，十二岁时被我父亲带回家中……”
当年的白家与如今的冯家相似，家主妻妾众多，却都只有一个儿子。
千亩田地，一根独苗，自然疼爱得紧。
与冯煦的健康活泼不同，白家的少爷自幼体弱。
先是看了多年的大夫，人参灵芝天材地宝的养着，仍然一年四季都病歪歪的。
后来白老爷经人指点，求到了真神，对方拿了白少爷的八字一算，指点白老爷带个生辰属相都旺白少爷的丫头回去冲喜。
不拘做丫鬟也好，做小妾也罢，只要那丫头留在身边，白少爷就能一直平安。
白老爷半信半疑的顺着指点的方向找去，果然找到了个面黄肌瘦的丫头。
——这自然就是后来的佘情。
佘情家中穷困，父母早亡，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村里的人听说了白老爷的来意，当即便同意他带佘情离开。
也不管白老爷说的是真是假，是否心怀歹意，只知道从此村里少了个负担。
一开始白家众人都不相信这么个瘦弱的丫头，当真有什么用。
可是秉持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还是将佘情送入了白少爷的院子，当夜白少爷就能起身喊饿了，足足吃了一碗米饭。
这下子不仅白老爷，连白夫人也十分欢喜。
这么个没姿色没出身的丫头，放到平日里，白夫人恐怕连正眼都不会多瞧。
可她见佘情为人老实，有她在，儿子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便打定主意要让佘情长久的留在白家。
虽说做不得正妻，做个通房丫头也使得。
那几年白家过得顺风顺水，不仅家里诸事妥当，白老爷手中的生意也一日旺过一日。
这样的日子过了四五年，白少爷的身体也与常人无异。
白夫人便起了念头，让他赶快娶一房正妻回来。
白家虽是商贾，但家中富裕，钱财几辈子都花不完。
白夫人瞧上了县令家的庶女，托了人上门求亲。
县老爷用一位无关紧要的庶女，就能换来富豪姻亲，自然也非常乐意。
唯一不乐意的大概只有佘情。
可她一个靠着白家养的孤女，背后连点依仗都没有，谁会在意她如何想呢？
哪怕放到如今，白夫人也无法理解佘情为何有那么大的怨气。
为了让白少爷顺利成亲，白夫人命人将佘情关了起来，任由她如何闹，都阻止不了白少爷成亲的事。
“后来……佘情便跳井而亡，等人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泡得面目全非，自此白家便开始不得安宁。”
白夫人皱着眉头，想起往事，眼中闪过水光。
程藻自然瞧出她有所隐瞒，而且区区一个枉死鬼，有什么能力驱使妖怪。
但他也察觉到白夫人不想细说，试问全家死于非命这样的痛苦，有谁愿意记得呢？
程藻回了院落，见冯煦的屋子熄了灯，而小萝莉早就被丫鬟哄睡了，还睡得深沉，一点儿也没被外界打扰。
程藻躺到一旁的软塌上，囫囵闭了会儿眼。
第二天，程藻便带着小萝莉出了冯府。
先找了间纸扎店买黄符纸和朱砂毛笔。
他考虑过了，画符纸的技能还是得学起来，不说有用没用，一张符纸还能明码标价，自己现在这样实在有点吃亏。
程藻的人生信条就是：吃啥都不能吃亏。
那些整天洗脑别人‘吃亏是福’的人，你让他自己吃亏一下试试。
都是用圣人的标准要求别人的老流氓罢了。
然后两人去了茶馆，找了张桌子坐下，台上说书的是个老先生，手上拿了一把折扇，说得唾沫飞扬。
店里的小二凑上来：“客官，要些什么？”
眼珠子却在两人之间来回瞧，大约也是没见过老道士带着个小丫头逛茶馆的。
“来一壶茶，随便上点吃食。”
“好嘞！稍等！”
小二的动作很快，台上的故事一段还没讲完，就端着托盘过来了。
程藻拉住小二，将一锭银子抛在桌上，勾了勾手指：“跟你打听点事。”
小二露出个心领神会的眼神：“您说，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们这儿谁的消息最灵通？”
“瞧您说的……咱们茶楼里南来北往的客人多，小的偶尔也能听上一耳朵……”
“不是外地，就是本地，白家，知道吗？”
小二一本正经道：“客官，今日你算是问对人了，若说白家的事，只怕没人比我知道得更清楚！”
“哦，是吗？”
小二弯下腰道：“我阿娘当年就在白家干活，本想着让我也去白家领份差事，没想到！哎！”
程藻瞧了他一眼，看样子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便又摸了几两银子出来。
晃一晃：“现在可想起来了？”
小二眼疾手快的握住，赔笑道：“我说，我说！”
程藻不耐烦的点了点桌子，催促道：“说！”
“具体的小的也不清楚。”小二小声道，语速飞快：“只是听说当年白家的少爷中了邪，整天嚷着有鬼要害他的命，白家前后请了不少道士和尚去家里念经，可都没什么效果，后来白家灭门，有人说是悍匪做的，也有人说……是邪祟做的。”
“总之……”小二提醒道：“道长要是想听个新鲜，就听小人一句劝，白家的事情邪门得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