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姑娘面目遮盖一白色轻纱,只露出一双瑞凤眼目,眼尾微微挑着,似笑非笑。
她款步连连,行至圆桌三寸处,对赵云义单单屈身行礼。
身后老嫫嫫将一红木矮凳放下,她整理衣裙悠悠落座,怀抱琵琶。
“赵云义公子拿出一百两请这位兰香姑娘小奏一曲为酒席助兴。”
常万泉小声对路展平道。
路展平拿起一根盐焗鸡腿一口嗦了。
脸遮着看啥?
当!
兰香姑娘修长白皙的指尖忽的勾动小弦。
一声高扬的脆响,引得众人目光注视。
接着,兰香姑娘指尖在大弦小弦连连错动,犹如飞扬的彩蝶在琵琶弦上舞动。
轻盈而又低沉,如爱亦似恨,复杂而矛盾,冲突中的曲子不断敲打听众心房。
忽的,琵琶音顿下,兰香姑娘指尖慢下,美丽的彩蝶放慢了舞动的翅膀。
依旧轻盈,却显得飘逸自然,那暗含的复杂矛盾转变成令人舒适的悠扬婉转。
颤动的心房仿佛有一双柔软细腻而又光滑的手抚摸着。
曲声骤然一停!
兰香姑娘已然收了琵琶,一旁侍奉的老嫫嫫接过琵琶。
兰香姑娘起身道:“赵公子,妾身告退。”
赵云义半端酒杯,微微颔首。
兰香姑娘转身退出大厅。
“兰香姑娘不愧是‘乐鬼’鲁青阳的关门弟子,只听一曲,可佐十斤竹叶青。”
赵云义举杯,众人皆从,酒兴皆尽,主客尽欢颜,酒席散去。
甲板上,几盏带罩油灯亮着,阵阵的冷风吹拂,吹的路展平心情大好。
阿秀的脸红扑扑的,酒席气氛较热,她也小酌了一杯。
“我回屋了。”
路展平道。
阿秀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脸庞显得有些茫然,接着说道:“你回去吧。”
路展平转身进入船舱,回到自己房间,继续修炼‘赤炼功’。
一夜无事。
第二日,太阳高挂,据侍者说舰船快驶出冀州境内了。
路展平房间内用过早饭,接着修行‘赤焰功’,而修炼‘赤焰功’带来的针扎的刺痛感也适应不少,每一次的修炼都能感受到内力的明显增涨,让他很有奔头。
午饭时,路展平三人在昨日大厅中摆了一桌,都是修习内功的练家子,各类肉食统统摆上。
阿秀已经开吃,路展平正要开动,常万泉眼里笑意明显。
路展平疑惑问道:“老常你捡银子了?”
常万泉笑意更甚,小声道:“今早在甲板上练功,你猜我遇见谁了?”
路展平道:“兰香?”
常万泉眼珠子瞪老大:“你看见了?”
路展平撇嘴:“你那个笑能是遇见男人吗?”
常万泉道:“那位兰香姑娘从我身边经过,她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特别久,我感觉她应该对我有意思。”
“噗嗤。”
阿秀鼓起的腮帮子喷出。
路展平道:“错觉!肯定是错觉。”
常万泉撇嘴:“你就是嫉妒,赤裸裸的嫉妒。”
三人饭毕,各自回到房间。
路展平正待练功,门外有敲门声响起。
起身开门,只见是赵云义站在门外,其一身白衣,颇为英俊。
“原来是赵兄,快请进。”
路展平拱手相邀。
赵云义竖掌道:“不必客气,我今日见常兄与那位兰香姑娘似乎打的火热。”
路展平一脸疑惑,不知道赵云义要说些什么。
赵云义面目一沉,拍了下路展平的左肩:“出来闯荡,一定要精神点。”
路展平点头:“赵大哥说的极是。”
赵云义道:“我等要在河南尹下船,五岳剑派有场盛会,三年一比的五岳大会在后日举行,决出今年的五岳盟主之位,广邀江湖宾客豪杰观礼,不如我等一同前去?”
路展平更加恭敬:“多谢赵大哥,可我等的目的地早已定下,实在不能更改。”
赵云义笑了下:“那就后会有期,有事去清水郡寻我。”
路展平躬身谢道:“一定,一定。”
赵云义点头反身离开。
路展平只觉得这位赵大哥不愧是世家大族之人,又请人吃酒,又请人听曲,还来邀请他们同去五岳大会,要不是自己要下江南,定要与这位豪爽敞亮的赵公子同行。
随后开始修行。
天色渐晚。
晚饭时,常万泉对着路展平和阿秀小声道:“兰香姑娘请我去房间,说要独自为我弹上一曲。”
路展平眉头一挑,看向常万泉。
常万泉腰背挺直,很是神气。
阿秀埋头吃饭。
路展平道:“老常你发达了,做了那兰香姑娘的入幕之宾。”
常万泉咧着嘴,拍拍路展平的肩膀:“小路你也不用嫉妒,机会总是有的,不过谁让常某更俊俏更强健?”
说罢笑的震天响。
路展平实在是奇怪,就算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可这进展快的吓人。
接着,又一想自己个练童子功的瞎操心干嘛,男女之事本就说不清楚。
晚饭后,路展平正要回房间,阿秀拦住了他:“那女人很有问题。”
路展平笑笑:“男女之事别说你不懂,就是你懂,你也管不着,放心吧老常一个大男人能出问题?”
阿秀眼珠上扬想了想,她确实不懂,转身离开。
路展平摇摇头,回到房间,继续修炼,一日三练,每一天都要在修行‘赤焰功’上耗费一个半时辰,实在是不想分心其他的事情。
一夜无话。
路展平修行过后,出门往大厅去,忽的,阿秀闪了过来,附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
“老常在那个女子房间呆了一夜。”
路展平憋住笑:“走,吃饭去吧。”
二人落座,常万泉出现,只见他挺胸抬头,走路带风,满面红光,笑的合不拢嘴儿。
“人逢喜事精神爽?”
路展平道。
常万泉声音洪亮道:“爽!爽的很!兰香姑娘邀我午后独奏!”
阿秀鼻尖抽动了几下,眉头微皱。
午饭用罢,听阿秀说常万泉又钻进那兰香姑娘的房间,路展平噘了下嘴。
舰船行至河南尹境内,赵云义一行人下船离去,路展平与阿秀在甲板上相送。
赵云义眼见常万泉未出现,对路展平和阿秀道:“小路兄弟,阿秀妹子,咱们就青山不改吧。”
路展平,阿秀皆抱拳行礼。
赵云义不明显的点头道:“小路兄弟,江湖凶险,多加注意吧。”
说罢,下船离开。
路展平与阿秀目送赵云义一行人离开,消失在视野,同时一阵嘈杂喧嚣,上船与下船的人流涌动。
二人转身进入船舱,各自返回房间。
一日无事,路展平按部就班的修炼‘赤焰功’。
太阳落下又升起。
午饭时,路展平已经一只熏鸡,三斤牛肉,四个大白馒头下肚,才见到常万泉缓慢到来。
只见他脸色不正常的潮红,眼窝有些发青,不时打着哈欠。
手里的筷子在一碟青菜中吧啦着。
“怎么着?一夜笙歌,连饭都不想了?”
路展平夹起一筷子梅菜扣肉,色泽诱人的扣肉见了底,一口吞了,肥腻咸香,入口即滑的肥肉配着最后一口馒头下肚,端起一盆蛋汤咕嘟咕嘟喝了。
袖子抹了下嘴,路展平见常万泉已经无声离开了。
他摇摇头,今日阿秀要在房间内练功,没人说话挺不适应,随后返回房间。
夜晚时未见常万泉,路展平暗自腹诽,这男女之事有这么大诱惑力?
一夜无话,今日一整天都未见常万泉,路展平一阵狐疑,莫非这老常想死在女人肚皮上?
一连三天未见老常踪影。
路展平有些疑虑。
夕阳西下,他前往甲板上,锻炼拳招。
罗汉拳一连练了五遍后,阿秀的身影蹿出来,说了一句话,他脸色骤变。
“出事了。快来。”
二人步子极快,在一处房间外停下,木门紧闭着。
“你听。”
阿秀道。
路展平趴在木门上,耳朵微动,只能隐约听到蚊蝇般的呻吟,不似欢愉,到像是痛楚。
他当即一把抓过一行过的侍者:“这里面住的人呢?”
这位侍者道:“客官莫要打趣小的,这房间并未住人。”
“什么?!”
路展平声音拔高不少:“那劳什子兰香不是住这房间?”
侍者道:“小的统管二层船舱,并未有兰香此人。”
“胡扯!”,路展平大喝。
“把门打开!”
“不不不,这不合规矩,不合规矩。”
路展平甩开侍者,发热的内力一振,右拳崩出去。
怦!
木门崩出个圆洞。
那呻吟声更加明显。
那侍者脸色发白,“疯了,疯了。”
说罢转身跑了。
路展平两手掰住圆洞。
用力!
喀嚓!
木门被掰成两半儿,路展平与阿秀闯进去。
路展平眼珠骤然收缩成一点。
只见床上躺着一人,脸色苍白的如同一张纸,全身赤裸着,瘦弱的骨骼突出,胸膛处有一处光滑,其上刻印着一朵粉白色兰花。
他的眼窝青黑且深陷,如同一具喘气的骷髅。
“兰香姑娘,兰香姑娘,我好喜欢你啊。”
“老常!”
路展平上前叫道。
“兰香,兰香,你好美。”
常万泉成了这副模样,却依旧带着诡异而幸福的笑容。
阿秀眉头皱着,鼻尖抽动。
路展平连连叫着,可常万泉仿佛生了癔症,口中喃喃。
“你耳朵塞驴毛了?”
路展平喝到!
“生了何事?让老夫看看。”
一声宽厚温和的苍桑的声音传出。
“滚!”
路展平向后甩出一拳。
甩出的拳头被轻易接下,宽大的手掌覆盖,立刻消解了拳头中暗含的劲力。
路展平双目睁大,转身一看。
是一身着黑褂脚踩布鞋的五旬老汉,气息浑厚,内力莹身,内力仿佛要随时冲出体外。
是船老大,没想到竟是位九窍巅峰武者!
“前辈,小子唐突了。”
路展平躬身道。
船老大点头:“无妨。”
随后上前去,只看了一眼常万泉的状况,当扫过那朵兰花时,脸色沉了下来。
忽的,两指一骈,点向其气海,关元两处穴道。
而后,常万泉口中不再呓语,瞪大的双眼闭合,昏了过去。
“多谢老前辈施救,我这常兄弟没事了吧?”
路展平道。
船老大摇头:“根基尽废,内力,精气统统枯竭,我只保住他一丝元气,他这才苟活下来。”
路展平急道:“怎会如此?”
阿秀听了,便退出去了。
突然,门外一阵嘈杂,一赤膊船工跑了过来道:“东家!大刘跳河了,捞上来就淹死了!”
船老大眉头微动,大刘是他外侄,让他管二层船舱,遇见这事实在是……
他挥手道:“下去,给他收尸。”
那船工火急火燎的下去了。
路展平急切道:“这定是那兰香所为!”
船老大回头道:“你可知道那兰香身份?”
路展平道:“就像戏文中的狐狸精,吸人精气?”
船老大点头:“也差不多,不过是通过合欢手段汲取男子内力精元,壮大自身。”
路展平道:“用此等恶毒手段之人怎么不见官府通缉?”
船老大抚须道:“只因是素女教中人所为。”
路展平皱眉:“素女教?那兰香就是素女教的?素女教的挺牛?”
船老大道:“后生,素女教教主可是证得金莲菩萨尊体的法相强者。”
路展平道:“那兰香是何等身份?”
船老大摇头:“如若没猜错,应当是素女教中的十二仕女,其皆是玩弄情欲的采补高手,何况合欢便是你情我愿之事,既不毁人性命,如何通缉?”
路展平一阵沉默。
船老大道:“发生在我船上的事我自然负责。”
路展平抱拳行礼,随后出去。
甲板上,夜色昏暗,只露出路展平与阿秀的年轻脸庞。
阿秀出声:“如何报仇?”
路展平道:“等。”
阿秀疑惑:“等?”
路展平道:“等到实力强大,等到兰香出现,等我一拳把她脑袋打碎。”
阿秀道:“你不能打碎她的脑袋。”
路展平道:“为何?”
阿秀道:“我要割下她的脑袋。”
路展平道:“好,听你的,我打碎她的腿。”
二人一阵相视,忽的笑了。
又过了几日,扬州到了,而常万泉疯了,认不得路展平与阿秀,成了个只会呼唤兰香姑娘的傻子。
路展平只得留下五十两银子,将常万泉托付给船老大,毕竟是前辈,托他将老常送回河间郡常家,而船老大一口应承下来,说什么也不肯收五十两银子,路展平与阿秀只得再三感谢,下船往江南方向快马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