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边才吐出一缕晨曦,不知谁家的公鸡便开始打鸣。倏忽,哦不,现在应该叫郭凡。从郭凡的记忆里倏忽知道,现在正是1954年的5月20号,他在的地方是一个叫汉口镇中的一个小村中。他的家在小村的最东边,屋子里就一张配着破了几个洞的蚊帐的床,一张摇摇晃晃的桌子,一些床上用品,一些衣服和一些锅碗瓢盆,这些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了。倏忽看着桌上一面镜子里的自己:一头圆寸,浓眉配上大眼,只是现在这双大眼中充满了疲惫与疑惑。下巴上一夜间就长出了许多硬不拉几的胡渣,身上穿着一件白背心,背心下边盖住的是一具精壮的身躯。腰上系着一根麻绳,这似乎就是他的腰带,下半身就是一条浅蓝色的长裤和一双淡绿色的解放鞋。
倏忽看着自己这一身装扮浑身觉得不自在,嘴里嘟囔着:“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啊,好端端的一小伙子怎么就看着这么落魄呢?这让我怎么去找小姐姐啊。”嘴里正嘟囔着呢,门外就传来了呼喊声:“起床起床,集合准备干活了啊。”倏忽听这声音便知道发出声音的人是郭凡所在生产队的队长刘建国,这人长得瘦瘦小小的,心眼也小的很,也不知道是怎么当上的队长,偏偏名字起的却很厉害的样子。
倏忽知道,如果自己不快点出去集合,等下被这个刘队长逮着了的话估计又要被扣工分。于是他匆匆的用手在旁边的水桶里沾了点水抹了一把脸,戴上了一顶帽子便冲出了屋子。
倏忽的屋子外就是一条小道,小道的另一边就是种植水稻的田地。地里的水稻是4月初种下的两季稻,到现在已经生长了一个月到了分蘖终止期,不出意外的话倏忽今天的任务就还是下地去拔拔杂草,施一下肥再除虫。
倏忽一路小跑到村口,此时已经有不少人排好了队,像他在的这个村就一百来号人,所以就一个生产队。一旁的妇女长正扯着个大嗓门的在那边喊着:“哎哎哎那边的,能不能排好了啊,一个个跟老母鸡似的说个不停。还有你们队末的,凑的这么近怎么不抱一起啊!”倏忽看着双手插着腰的妇女队长不禁打了个冷颤,心中暗暗表示一定要和她拉开距离,看着她唾沫飞溅的样子就让倏忽受不了了。
“嘿,老郭。”倏忽心中正想着呢,突然就有人一巴掌拍在了倏忽的后背上,差点没把他一掌呼过去。倏忽扭头看去,原来是他的兄弟陈卫华。这家伙从小就力大无比,梦想就是能去当兵,去保家卫国。“我说,你下手能不能轻点,我差点被你一巴掌给呼倒了。”倏忽白了这大块头一眼
“是吗?俺没用多大力啊。哎呀,俺早就和你说了让你多吃点长点肉,大男子汉的,像你这样瘦胳膊瘦腿的以后咋找媳妇啊。”陈卫华摸了摸后脑勺憨憨的笑着。倏忽一脸无语的看着陈卫华,正要反驳,就被队伍最前面的队长刘建国给打断了:“好了好了,都安静啊,在开工前啊,我呢给大家伙介绍个人啊。她呢是咱们县里派下来做咱们队的会计啊,咱们掌声欢迎!”说完,刘建国便率先鼓起掌来。在一片掌声中,这位会计站了出来。倏忽伸长脖子好奇的张望着,看到会计的那一刻,倏忽痴了。只见那会计长发披向背心,用一根银色丝带轻轻挽住,乌发如漆,美目流盼,体态轻盈,一颦一笑间就将倏忽的魂儿给勾了去。“大家好,我叫周淑伶,是新来的会计,以后还请多多关照。”说完,她便浅浅一笑,转身走到了队长的身后。
“艾玛,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哩。”
“可不是嘛,也不知这姑娘有没有对象,我家小伙子和她多配啊。”
“你可拉到吧,再怎么轮也轮不到你家那娃,我觉得还是我家娃子模样俊俏,可以介绍介绍。”
“这姑娘真好看哈,你看那小腰一扭,啧啧啧,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了哪家的兔崽子。”
看到周淑伶的人们在底下议论纷纷,倏忽拍了拍陈卫华的肩膀说:“这妞真漂亮啊,吸溜。”陈卫华点点头说:“是啊,我妈说以后娶媳妇要娶屁股大的,因为好生娃,我看这周...啥啥啥的以后挺好生娃。”倏忽一脸正经的看着卫华说道:“还是你厉害,我们都还想着她长得如何漂亮,你都想着成婚了,佩服,佩服。”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正当卫华要解释时,队长站出来说话了:“好了好了,安静。这新会计咱们也认识了,接下来,每个人去自己的岗位干活吧。散了,散了。”队长发话了,人群也就散了,人们纷纷前往自己的工作地方。
倏忽来到一大片水稻田前,脱了鞋子,挽起裤腿,蹚了下去,开始一天的任务。一开始倏忽还以为拔杂草应该挺简单的,结果拔了没一会儿他就腰酸背痛的直不起腰了。倏忽擦了擦头上的汗,看看四周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偷偷懒,结果令他大失所望,四周除了水稻田就是被太阳晒着的小路,一点树荫都没有。倏忽叹了口气,没办法只能继续拔草。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吹哨表示可以吃饭了,倏忽已经累得差点爬不出水稻田了。陈卫华从一边走来说:“咋的,老郭你不行啦。你这一个上午才拔完一半呢,你还要施肥除草才能挣到满工分呢。”倏忽一听,立马躺在地上翻着白眼说:“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干了这么久才拔完一半,我不干了,我想回去啊!”卫华拎起倏忽说:“回去你能回哪去,你家就在这,走了吃饭去。”
吃完饭,倏忽看着自己手中仅剩几张的粮票,咬咬牙,决定休息一下下就下地干活去。不干活不行啊,没粮票就要饿死了。
下午短短几个小时,倏忽感觉自己死了一次又一次。好不容易拔完了草,该施肥了,倏忽来到挑肥的地方脸一下子就绿了。“我去,这味道...呕,太销魂了吧,呕,不行了。”倏忽进去没几秒就捂着嘴鼻冲了出来。冲出来之后,他就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此刻的他多么想念师父,多么想念奈何桥边的鬼姐姐。可是倏忽摸了摸兜里的粮票,咬咬牙又冲了进去。倏忽抱着必死的信念终于把肥都施完了,这时,陈卫华跑来对倏忽说:“老郭,我干完活了,要不要俺帮你啊。”倏忽听到这话,如同抱住救命稻草一般的抱住卫华的胳膊说:“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好兄弟,不会见死不救的。”倏忽两眼泪汪汪的看着卫华,卫华尴尬的从倏忽手中抽出胳膊说:“干活吧。”
有了陈卫华的帮忙,最后一项除虫进行的十分顺利。倏忽终于掐着点把活给干完了,倏忽激动的跑去看自己有多少工分。“八分?怎么才八分?大哥,你没算错吧,像我这种优秀的人,不应该是十分吗?”倏忽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计分员。
计分员冷冷的回答道:“没错,是八分,你拔草没有拔干净,有许多剩余的,扣一分;然后挑肥料的时候,洒出了不少的肥料在路上,再扣一分。”
“不是,兄弟啊,咱们都是一个村的,你看就通融通融再给我加一分呗。”倏忽抓着计分员的衣摆甩来甩去。“不行。”计分员丢下两字,便甩掉倏忽的手扬长而去。
“切,冷血动物,不给就不给嘛,老子还不稀罕了。”倏忽摆下一句狠话便回屋去了。
天,渐渐黑了。倏忽躺在床上叹着气:“这日子怎么过啊,活干的这么多,这么累,分就这么点。饭还吃不饱,师父,让我回去吧。这日子没法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