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浓痰。
在生理卫生课本里,我有着隐约模糊的认识。
我没有办法尖叫或哭泣,我害怕一张嘴那些罪恶的气味钻进来,我捂着嘴,胸口激烈地起伏。我甚至再没有勇气看那双袜子一眼。
头顶的风扇依旧哗啦啦转着,不断折射的凌乱光影,如何吹散少女紧锁的眉弯。
上帝作证,在莫央的劝阻后,我已下决心在舅舅家做一个谨言慎行的“灰姑娘”。
可是现在,我宁愿马上跑到遥远的陌生的爸爸的家里,宁愿有一万个可恶的后母和姐姐欺负我。
真的。
我在□□蹲了一晚。
晨光熹微,晨鸟鸣啾,五六点是一天中最清醒的时候,我背起书包走出门,一点没想回头。
15
十五年,我从未出过远门。
我这时忽然想起,我应该和妈妈告个别。我抱着那盆花,上了一辆公交车。一直到郊外。下了车一路小跑上一段长长的土坡。
是一片新开发的墓园,既非清明,也非祭日,偌大的墓园一个人也没有。树木稀疏,植被如破碎的绿色丝绵四散披覆,妈妈的墓地在土坡的中央,一花一木也无,因是新坟,黄土依旧松软。我跪下去,用一根断裂的树枝刨土,将手中的花种下去,又跑到坡下的水龙头下,找到一个废弃的饮料瓶接了满满一瓶水浇花。这盆花在我的照料下一直不死不活,它应该重新回到主人的怀抱。
妈妈,从此,月朗星稀的夜里,你想念他的时候,又可以对着鸢尾花轻轻吟哦:“缺月挂梧桐,漏断人初静”,又可以深情地念:“梧桐叶上三更雨,声声叶叶是别离。”或许只有这正在抽枝打苞的花,才能懂得你的悲伤。
妈妈,再见!
从此每个鸢尾花开的季节,我都在思念你。
我要走了,那么至少,也应该对莫央说一声。
我已经想好她劝阻我时,我该说的托词,莫央你要相信我,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管到哪里我都不会忘记你的,莫央你别担心,我会时常写信给你的,放暑假了你来我的新家玩。
可是,她家的门,是紧锁的,我按了很久的门铃,也没人来开。她家我来过无数次,不会找错。
这个时候,也没有一个好事的好心的邻居出来,告诉我这家人是去晨练了?还是去吃早点了?或者是加班了?
我悻悻地在门口等了半个小时,终于放弃了。
再过几天,就是莫央的生日了。我一直没有零花钱给她买一个更好的礼物。
我将那条绿色蕾丝的发带拿出来,挂在防盗门的一根栅栏上。
我不会忘记你。
我会给你写信。
我亲爱的。
莫央!
在偌大的长途汽车站,我终于找到会开往爸爸城市的车。那个地名贴在车窗玻璃上,闪闪发光。
再有几天,我们就该期末考试了,再过几天,我们就放暑假了,如果中招不出什么意外,过完一个暑假,我就是高一的学生了。现在,正是一部分孩子在周末的大头觉中酣畅淋漓的时候,也是一部分孩子被父母从梦中叫醒磨磨蹭蹭地走在上辅导班路上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