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当许润垚从睡梦中醒来,屋内已无贺辰舞人影,顿时了无睡意,心道:这几日折腾下来,身子确实有些受不住,现在更是连小舞是何时出去的,自己都不知道,可见昨晚自己睡得有多沉。
他飞速整顿了一番,随后出了屋子。
贺辰舞正在院内照料马匹,见许润垚迎面走来,笑道:“这么早就起来了么?也不多休息一会儿。”
“已经不早了。”许润垚心中一暖,淡淡回道。
贺辰舞抚摸着自己的爱马,吩咐道:“那你赶紧收拾一下,一会我们向主人家道别后,就该出发了。”
许润垚淡淡一笑,道:“我们本就没带多少行李,哪还需要收拾。”
说话间,老妇人正巧走了出来,见到二人已在院中照料马匹,略微有些吃惊,竟有年轻人起得比自己还早的。她惊叹道:“二位这么早就起了啊!”
许润垚彬彬有礼作揖回道:“夫人早。昨日叨扰了,我们一会就该出发了。”
老妇人客气挽留道:“哪有这么着急的,吃过了早点再走吧!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儿的。我这一个人吃也没啥意思,二位若是不着急,就当陪陪我这个老太婆了。”
许润垚与贺辰舞见盛情难却,只得暂且留下。
早餐后,老妇人不好再挽留,只得客气地将二人送至院中。
贺辰舞去牵马匹,而许润垚则拿出了一锭纹银塞到老妇人手中,道:“这些银两,您一定要收下。”
老妇人正要回绝,从远处传来一声叫唤。
“娘!”
老妇人一听,喜道:“怕是女儿回来瞧我来了。”
话音未落,只见一位女子已经进了院落,身后还跟着一位书生模样的男子。
既然女子是老妇人的女儿,那身后的书生想必就是何礼了吧。
贺辰舞好好打量了何礼一番,肤色白皙,五官清秀,文质彬彬。除此之外,她看不出任何亮眼之处。她蹙了蹙眉,愈发想不通灵慧公主对他另眼相待的理由。
“咦?娘,家里有客人呀?”女子开口问道。
“是呀,他们昨日傍晚正巧路过,来借住一宿。这不你看,他们也太客气了。”老妇人将那许润垚塞到自己手中的银两展示给女儿看。
女子一喜,走向二人,热心地问道:“那二位这是要走了么?”
许润垚躬身道:“正是,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叨扰了。”
二人牵着马匹正欲离开,老妇人却说道:“哎,等等。昨日你们正巧问起何礼。”她指了指女儿身后的那位书生,说道,“这位便是我女婿何礼了。”
本已打定主意不再找何礼的二人此时面面相觑。
贺辰舞生怕自己性急,说漏了一星半点儿,只好盼着许润垚能解了这尴尬的局面。
许润垚明白贺辰舞所想,便彬彬有礼地上前,向何礼询问道:“听闻阁下师出悦亦先生,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坊间传闻,阁下肝胆仁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却因此得罪了悦亦先生。不知这传闻是否有假?”
何礼双眼一瞪,立刻颔首回道:“救人是真,得罪是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先生岂会怪罪于我?”
许润垚微微一笑,道:“想来也是。阁下这般热血心肠,在下就替被救之人谢过阁下了。”随后立刻转向老妇人行了礼,道:“夫人,告辞了。”
说罢,他从容不迫地牵着马匹出了去。贺辰舞见状,立马跟随而去。
何礼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出门望了望,可那二人已扬长而去,心想:方才那人说,要替被救之人向我道谢?莫非,这两个人是我当日所救的那位女子派来寻我的人?那人怕是见今日我家娘子在场,不好当面说破我与那女子之间的往事,才会说得如此含蓄吧!还真是不简单!
此刻,何礼竟万分感激许润垚。倘若许润垚直截了当将事情说了出来,他也不好和自己的娘子解释。
“那两个人你认识?”妻子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何礼摇摇头,道:“不认识。”
“哎,这两个年轻人,可真是太客气了,给这么多银两。”老妇人拿出银两瞧了又瞧。
何礼趁机偷偷瞄了几眼银两,发现上面刻了“丽津”二字,心想:莫非那二人是从丽津而来?如此说来,我所救的女子,应当也是丽津人了。出手如此大方,想必在丽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忽然想起丽津公主来江古和亲一事,这时间点恰巧吻合,心中顿时一惊。
何礼心中已然有了答案,随即决定追那二人,于是向媳妇请示:“娘子,我总觉得那二人有些古怪,老打听悦亦书院的事情。万一要对书院不利,可就不好了,我想去一趟广汇城,见一下悦亦先生。”
那女子毫不起疑,直接应道:“若是坏人,那就糟了。你快去快回吧!”
“哎!”何礼应道,便跑了出去,抄近路前往广汇城。
“不能吧!那两人看起来可是好人呐。”老妇人喃喃自语。
“娘,知人知面不知心。小心点为好。”说着,女子便扶着老妇人进了屋。
待许润垚与贺辰舞出了村庄,贺辰舞这才询问道:“你之前向何礼说的那番话,怎地这么含蓄难懂?”
许润垚解释道:“要是明说他因为救了位女子而被悦亦先生赶了出去,你让他之后如何向他妻子解释?”
“这人满嘴谎话,居然还否认得罪了悦亦先生。”贺辰舞气愤道。
许润垚却道:“这说明他很照顾懂得妻子的感受。”
贺辰舞则不屑一顾,道:“可我觉得他很薄情,这般说辞,分明就是不想承认与公主的那段过往。”
许润垚点了点头,道:“所以,此人配不上灵慧公主。公主才离开江古没多久,他就成了亲,可见心中并无公主。”
贺辰舞对何礼更是厌恶万分,道:“呵!公主可是和我说,她在书院那会,何礼可是表白了多次啊。”
“看来这人不够专一啊!不过,要说专一,我觉得没人比得上我。”许润垚自豪地说道。
贺辰舞哼声道:“少臭美了!难道你已经心有所属,决定非她不娶了?”
许润垚神色一凝,郑重道:“有。”
贺辰舞自然是不会放过许润垚的八卦,兴致勃勃地问道:“哦?谁啊?”
许润垚本想道出贺辰舞的名字,却又担心会被她当场拒绝。当下决定,待她走出了小风离世的阴霾后,再向她表明心意。于是,他向贺辰舞卖起关子来:“不告诉你。”
贺辰舞轻哼一声,一踢马肚,加速向广汇城而去。
许润垚见状,也不甘示弱,急急追去。
许润垚与贺辰舞二人前脚刚踏入广汇城,后脚便看见先前那位背着两把单手剑的奇人拐进了巷子。
贺辰舞心中一惊,瞪圆了双眼,迅速扭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许润垚。
许润垚立刻会意,轻轻点头,顺手接过了贺辰舞手中的缰绳,柔声道:“去吧。我在镖局等你。”
贺辰舞的心早已随那人而去,见许润垚已然答应,便二话不说飞也似的随那人影追了去。
可没追几条巷子,那人却不见了踪影,贺辰舞到处搜寻,却毫无线索,最后只得无功而返。
待贺辰舞走远后,那奇人才缓缓从某个阴暗的角落中走出,警惕地看着贺辰舞远去的背影,眼神犀利似鹰。
贺辰舞匆匆回到镖局,许润垚便上前急急询问:“如何?”
贺辰舞眉头紧锁,神色凝重。她快步走到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口喝下,而后摇摇头,气馁道:“没追上。”
“别急,先坐下休息一会。”许润垚吩咐着,随手为贺辰舞再倒了一杯茶水,递了过去。
“太奇怪了!我分明是跟着人影一路追去的,可是突然就跟进了死胡同,然而那胡同里,就是没有人!”贺辰舞向许润垚述说着刚才的经历,激动的心情难以平复。
“看来他应该是发现了你的追踪,故意甩掉了你。”
贺辰舞虽认同许润垚的看法,可她依然不甘心:“我本意也不是要跟踪他,我只不过是想确认一下他是不是真的是我哥哥而已。然而他走的也太快了,我压根就没赶上,连正眼就没瞧上一眼。”
“如此看来,这个人的警惕性很高,不会轻易和陌生人接触。”许润垚思考片刻,一字一句地向贺辰舞提议道,“那我们只等待机会与他进一步接触了。”
贺辰舞叹了一口气,满脸失望之色:“罢了。十几年了,我从来没有任何关于我哥的消息。或许,那人根本就不是我哥哥,那艳阳和素月或许早已被别人找到并且使用了吧!”
“别放弃。你自己也曾说过,艳阳和素月乃是薛老爷子根据贺家剑法度身定制的,若是被别人拿了去,还用不称手呢!”许润垚仍旧坚信那位神秘人就是贺辰祥。十几年前,贺家庄那让人难以置信的遭遇让整个江湖唏嘘不已,相比之下,贺家这两位兄妹受到的打击想必更甚。就连贺辰舞这般不设城府之人,这几年也都过得小心翼翼,甚至化名为叶晓舞,更别提贺辰祥了。虽然,许润垚对于贺辰祥的为人并不了解,但想来,经过那般惨痛的经历,会有谨小慎微的个性也并不稀奇。
“话虽如此,但世上说不准有与贺家剑法相似的剑法也说不准。”两次都未能与那奇人见上一面,贺辰舞显然十分灰心,“况且,我们还要立刻回道王府,向灵慧公主复命。依我看,确认那人身份的事情,还是暂且放一放。若那人真的是我哥,我想我们总会在相见吧。”
见贺辰舞已有放弃之意,许润垚随即柔声劝导:“既然遇到了,还是不要轻易放弃机会。下次什么时候还能再相遇,那都是未知数。”
许润垚的话语字字珠玑,犹如醍醐灌顶,让贺辰舞为之一振。
“不如,我们在广汇城多待一阵子吧。既然他已经在此处出现过两次,说明他应该就在广汇城或附近行动,一时半会应该不会离开吧。不如我们就在这里守株待兔。”许润垚语气委婉地向贺辰舞提议道。
他深知,若不是这次还需要向灵慧公主复命,贺辰舞绝对不会放弃这次难得的机会。毕竟,艳阳与素月的现世,这是十几年来她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获得的与贺家相关的消息。甚至,背着那两把剑的人,极有可能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哥哥。无论如何,这一次,他都要助她完成心愿!
贺辰舞面露难色,无奈摇了摇头:“不妥。公主的事情更为重要。她迫不及待的来找我,让我替她寻何礼,早一些给公主答复,就能早一些让公主放下心中的石头。时间要是久了,公主时时挂记,变为心病,那就可就不好了。”
“那你自己的事情,就不会成为你的心病了吗?”许润垚反问道,他说话声音不大,但句句铿锵有力,直击贺辰舞的灵魂,竟让她哑口无言。
见贺辰舞低下眉眼,许润垚随即口气温和地替她决定道:“你也别逞强了。我们就在广汇城这儿多待一阵子,公主的事情,我们想办法将消息传回即可。”
贺辰舞自知拗不过许润垚,轻声叹气道:“要是当初带着秋雪这丫头就好了。这丫头虽然身手不算上乘,但是头脑机灵。让她送个信回去,应是没有问题。”
许润垚哈哈一笑,说笑道:“你当初可是连我都不同意随行的,怎么可能让秋雪那丫头同行。”
贺辰舞轻哼一声,着实不服气:“秋雪可比你靠谱多了!”
许润垚则故作惊讶:“依你的意思,我的你心中的分量,还不如秋雪咯?”
“这可如何比得?你是我朋友,她是我丫鬟。她对我的命令言听计从,本是应该。”贺辰舞白了许润垚一眼,不再与他斗嘴,起身准备回屋,“今日也不早了,早些回屋歇息吧。明日我们合计一下,如何将消息传给灵慧公主那儿吧。”
见贺辰舞已下定决心留在广汇城,欲确认那奇人的身份,许润垚顿时放下心来,高兴应道:“好啊!”
次日,当贺辰舞一觉醒来,已是晌午。她起身,轻轻甩了甩脑袋,欲将睡意驱散。
而当她更衣后踏出房门,远处便有人匆匆来报:“叶镖头,有人来镖局寻人,但他又不知道自己要找的是谁。您要不要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