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吃炸土豆啊”
“那你去买啊”
“……算了，没钱，不买”
“你妈不是才给你打了钱啊？”
“不是自己挣的，不算。”
“你这说的，那没钱还不活啦？”
“对啊。”马婵半玩笑半认真回到：
“挣不到钱就去死吧。”
——钱串子
马婵是x大金融学应届毕业生，实习完后离毕业还有三个月的时间。
偷得浮生半日闲，偷得三月那可是日日闲，马婵成天躺在床上玩着手机，喝水嫌塞牙，翻身都费劲，如此混吃等死地过了两个月，似乎连老天爷也受不了马婵丧里丧气的死鱼样子，便在马婵的水杯里放了颗觉醒神药。
那日马婵像往常一样没骨头般抱着水杯塞了口凉水下肚，她就毫无征兆地定在了原地。
如九天惊雷劈开了头盖骨，马婵悟了。
她在一日之内成为了钱串子。
马婵去了闺蜜上班的那家公司——打杂。
未毕业的学生总是低人一等，新人伺候老人，学生伺候新人，大家做着一样的工作，马婵的工资比起正式员工却实实在在地打了个对折。
“小婵啊，有意见就和我们说。”领导和善地说。
马婵笑得热情洋溢：“当然没意见啊！”
领导又说：“对了，你没有证，按理说我们是不能聘用你的哈，不过我们这呢又缺人手，实在没办法，如果我们聘到了其他有证的人，你么……你知道的，公司有公司的规定，希望你理解哈……”
马婵不介意地摆摆手：“当然，我都懂，哈哈。”
“真懂事，”领导欣慰地笑了：“好了，去做事吧。”
“好嘞！”马婵鞠躬回头。
她微笑着带上了办公室的门，面无表情地发了会儿呆，便独自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新人不当人，学生不当生物。
马婵与闺蜜合计了许久，决定搞点副业。
她们在闹市摆了个零食摊子，然后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傻了吧唧地望着人流奔走，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旁边的摊主说：“哪有你们这样摆摊的啊，把牌子放这里才醒目，哟你们卖的什么玩意儿，果脯干？干果啊？”
“差不多吧……”
“姨那还有个桌子，拿去用吧，这么金贵的东西可别直接扔在地上糟蹋了，摆得高才有人看……”
阿姨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做生意的窍门，直到客人来了才回到了自己的摊位去。
马婵与闺蜜仰望地看着炸土豆阿姨，仿佛见到了世外高人。
当晚她们的偶像从吴亦凡变成了隔壁家的姨姨。
两人从青春少女迅速成长为了沿街走卒。
“美女，过来看看啦，果腹便宜卖，可以试吃哦！”
“帅哥，买满五包还可以有优惠呢，你可以考虑一下哈哈……”
马婵的时间充分利用了起来。
她白天上班，闲暇之余复习专业知识；晚上摆摊，没生意的时候便刷刷APP的考试题；回家后改改毕业论文，一切尘埃落定后又认认真真投起简历来。
马婵把自己忙成了一个不停旋转的陀螺。
妈妈打来电话：“干嘛呢？”
马婵：“摆摊～”
妈妈：“白天上班晚上摆摊？你不学习啦？不报培训啦？！”
马婵：“我有空就看书啊，晚上回去也看啊，没太大影响的。”
妈妈：“那你几点醒，几点睡？”
马婵：“6：30起来，12：00睡，没事，熬得住。”
妈妈：“……”
来客人了，马婵匆匆挂了电话，等两个小时后收摊了，她才看见妈妈转了2000块钱过来。
妈妈：别太累了，你爸妈又不是养不起你。
马婵：“……”
她眨眨眼：“天天看姨的生意这么好，好想试试她家的土豆。”
闺蜜：“买啊。”
“不买，没钱。”
“你妈不是才给你转了吗？”
“又不是自己的钱，不行。”
闺蜜翻了个白眼：“你这样说，挣不到钱还不活啦？”
马婵理所当然回答：“人挣不到钱，就去死吧。”
她收好了摊，抱着一箱子东西向前走去，然后把眼底的泪花生生憋了回去。
没用的东西去死吧，浪费父母的心血，浪费社会的空气。
过了会儿，她平复了心情，调笑着想：嘿，今天又挣够了一周的车费。
看完书，又是凌晨。
马婵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闺蜜说，我们这样白天上班，晚上摆摊，一个月可以存好多钱呀，真好。
闺蜜又说，别总死盯着去哪家公司培训啦，培训几年工资少得可怜，还不把你们当人看，还不如和我一样直接就业呢。
闺蜜继续说，你们这样投简历，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和高考一样，那种感觉……反正我是不想再体会第二遍了。
马婵一屁股坐了起来。
她想到了父母和同事聊起自己时，同事用羡慕的语气说“你家娃娃是重本的呀，真厉害”时，父母那明明很自豪却又故意显得谦虚的笑容；
她想到办公室里同事随口的“什么重本专科，还不是和我们挤在一起工作”的调笑；
她想到初入大学时对五花八门的校园生活的憧憬，以及室友们吹牛时神采飞扬的神情；
现在的她在干嘛，这种从早到晚都没有自己生活的人生到底有什么意思？
马婵捂住了脸。
不是这样的，她不想这样的。
无论失眠与否，第二天始终要照常上班。
马婵坐在空荡荡的公交车尾端座位上，望着窗边的风景。
一群背着大书包的小学生蹦蹦跳跳地上了车，其中一个小姑娘还向司机鞠了一躬。
不知怎么的，马婵的眼泪“簌”地一下就掉下来了。
马婵家境不算好也不算差，她其实真的不用这样死钻钱眼里。
她也可以舒舒服服呆在家里吃着零食追着剧，没日没夜打游戏，父母虽然会唠叨，但绝不会将她扔出去。
再不济，她可以买阿姨的炸土豆的，那天晚上她真的好饿好馋。
可是她已经越来越清楚，自己马上就踏入社会了。
离开温柔的旧桃园，离开单纯的象牙塔，进入那个她从来就没看明白过得旋涡里。
工作单位招聘一个个过去，毕业的日子一天天临近，马婵从开始的淡定，变成了现在这幅投简历都手抖的模样。
“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没办法了……如果还是没有选上……怎么办……”
可以去小公司做临工，可以去夜市上摆摊子……肯定可以养活自己的——从来不是上天看不下去了给她劈了一道雷惊醒了她，而是她逐渐意识到了前途渺茫时慌不择路地疯狂寻求着各种安慰。
她悬在空中，脚不沾地，亦不可触到彩虹。
上是迷茫，下是慌张。
清醒地看着自己陷入泥里，从此腐烂成自己最看不起的样子。
大人只有在陌生的环境下才敢宣泄自己的情感——这是马婵今天学到的道理。
马婵躲在公交车上哭了很久，直到公司电话打来，她才淡定地清了清嗓子。
“我不干了。”
“你说啥？”
“我不干了，”马婵一字一顿道：“爱谁谁吧，走了。”
不久后闺蜜打来电话：“你干嘛？”
“我要考大公司的职业培训。”
“可是培训期间根本没点工资呀？还累，我以为你已经放弃了呢？”闺蜜不解：“你怎么就死守着人家的培训呢，在这干一天是一天不好吗？不挣钱啦？”
“不了，”马婵笑了起来。
“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钱串子。”
她挂掉电话，望向了天空。
挣不到钱的人也要好好活着啊。
来到这世界，大家都不容易，还是好好看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