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她莫名地生了一场气，虽然不是嘲风故意惹她的，但那种态度比故意的让人更生气。所以晚上给嘲风丹药的时候，她把那药说成毒药，就是想看看嘲风糊了水泥一样的表情碎裂开来，发怒？无奈？苦涩？嘲讽？仇恨？都可以。但是出乎意料的，她什么也没看见，嘲风冷静干脆地把“毒药”一口吞了下去。
这蜕凡丹比她给秦霍的洗伐丹要好上一些，这药武功不高的凡人可不能吃，要是普通人吃了那是真会化成黄水的！不过这药只对二十岁以下的练家子管用，过了二十岁就是成年人了，起到的人作用还不如洗伐丹，所以她才没把这个给她爹。至于她两个哥哥，大哥念书做官是好手，但是却从小不喜欢练武，二哥虽然喜欢练武，有意要接秦霍的班，奈何天资不够，到了三十岁还只是五阶，所以给他们的也是洗伐丹。
衡逍对这张“升级”过的脸更加满意，有心要逗逗他，笑道：“那蜕凡丹，并不能立即蹭长你的内力，但它去掉了你身上的浊气，你以后练功必然会一日千里。你要怎么谢我？”
嘲风重重地跪下磕头，毅然道：“奴身份卑贱，无以为报。小姐日后有何吩咐，奴定当万死不辞！”
衡逍就顺着他的话说：“倒不用你万死，以身相许就行了。”
嘲风傻眼，愣住了。听到头顶的轻笑才反应过来，这与众不同的四小姐逗着他玩儿呢！
“行了，别跪着了，进来帮忙。”说完，衡逍转身朝桌边走去。
嘲风思量着，小姐的房里他是不能进去的，但随着身上熟悉的压力传来，他还是被强迫进了内室，跟上次一样，低眉看着脚尖，不敢乱动。
衡逍见他跟个木头一样杵在桌前，也懒得再说话，把晾得半干的画放在一边，又铺上一张纸，对着嘲风的脸画起人物肖像来。
日子就这么平静无波地过了五天，这天早上，衡逍依旧睡饱了才去请安，看到迟雯玉一脸菜色，精神也不是很好，奇怪道：“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昨晚没睡好。”迟雯玉蔫儿蔫儿地说道。
雯玉用过洗伐丹之后身体比以前还好很多，怎么可能一晚上没睡好脸色就差成这样！两人又说了些琐事，见迟雯玉口不对心的样子，衡逍就没有再坐，告辞出去了。
刚出门，她就把送她出来的王嬷嬷拉到一边，问道：“夫人到底怎么了？”
王嬷嬷笑道：“夫人昨儿夜里做噩梦，醒来一次就再也没睡着过，不是什么大事儿，午睡过了就好了。”
衡逍冷冷地看着她道：“嬷嬷知道我是从什么地方回来的，那天给夫人药的时候你也在的，你是知道我是个有能耐的。夫人现在出了问题，你不让我知道，到时候事情大了，我第一个不饶你。”
王嬷嬷犹豫了会儿，四下看看，然后小声道：“四小姐，不是老奴不告诉你，你一个姑娘家，这话不好说的。”她又纠结了下，然后说道：“将军昨儿回来就跟夫人说，想加个人进府……”
加个人进府？就是说秦霍想纳妾咯！衡逍眼神变得凌厉，问道：“将军想纳妾？”
“是……”王嬷嬷被她的眼神吓到，唯唯诺诺道。
她前几天才给了他们洗伐丹，让他们调理好身子，这才过了几天就想着纳妾，秦霍真让她失望！但是这事儿迟雯玉刚刚没告诉她，明显表示这是他们之间的事，那她到底该不该管？忽然想到上一世吞药而死的程母，她决定，这事儿她管定了！便问道：“将军想纳谁？”
王嬷嬷道：“这事儿小姐不要再问了，小姐还未出阁，奴婢不能污了小姐的耳。”
“嬷嬷应该知道将军近来生病了，他这个时候抬人进府恐怕不合适吧。”衡逍道，她不觉得秦霍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是，将军说等他病好了，抬人进来冲喜的。”
冲喜！？衡逍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有些无语。秦霍自几年前从边疆调回京城，就在朝中领了个武散官，爵照封，俸禄照拿，就是没有兵权。于是闲来无事就与一帮子老部下还有新朋友经常喝酒聚会，竟把当年征战沙场的浩荡正气磨个精光！学会了不少奢靡的烂毛病，身体也越来越不好了，衡逍这次给的洗伐丹正中他下怀，身体好了，他又可以胡折腾了！
“夫人怎么说？”衡逍问道。
“夫人只说要想想，并没有答应下来，但也没一口回绝了。”
衡逍抬步就要回迟雯玉房里，王嬷嬷赶紧拉住她，死活不让她进去。她想了下，觉得就算是进去了，迟雯玉应该也不会跟她说更多，只得冷哼一声，甩袖回去了。
一进屋，衡逍屏退了屋里的人，只留下冬寒，本来想问刚才的事情的，不过看迟雯玉房里瞒的那么严，估计冬寒也还没听说，只能先弄清楚情况，然后自己查了。她坐在榻上，问面前低头站着的冬寒，“我回来这些天，连家里都有些什么人都不知道，你跟我说说。”
冬寒想了想道：“家里最大的就是将军和夫人。后院还有两个姨娘，毛姨娘和孔姨娘，安分好多年了，以前将军每个月也只去那么几回，这两年渐渐地就不去了，都是歇在夫人房里或者书房的。孔姨娘生了五小姐含诺，今年十二岁。六小姐含画今年才九岁，乃毛姨娘所出。大小姐含娇和二小姐含淑已经出嫁了，三小姐含绮还在家中，这三位小姐都是已故的花姨娘所出。接下来就是两位老爷，邈大老爷那房只有一位正妻任氏，生有一子一女。渊二老爷娶有一妻一妾，正妻尹氏生有一子，妾于氏有一子。”
这一大家子听得衡逍有点绕，想了会儿才捋清。花姨娘？她脑中模模糊糊还有点印象，好像十五年前自己还甩过她脸子，隐隐约约记得那是一个很有朝气的人，不由奇怪地问：“花姨娘怎么没的？”
冬寒想了想，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就说道：“几年前，花姨娘怀孕小产，母子不保。”
“是个儿子？”
“是，都七个月了。”
“怎么小产的？”
冬寒道：“是在花园里散步，不小心摔到池子里去了，大冬天的水多冷啊，刚抬回院子就见了红，没两天人也没了。”
衡逍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哪个孕妇大冬天的往池子边上跑，那花姨娘又不是没生过孩子，怎么这么不注意？不过，人死都死了，管那么多也没用。又问道：“家里现在还是夫人管家吗？”
“是的。不过厨房和针线房是大太太任氏管着的。不过这几日夫人病了，分由大太太和二太太两个人管着。”冬寒道。
其实迟雯玉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害，她管家有赏有罚，持家有道。虽然平时柔柔弱弱的样子，但是真遇上事儿了，她绝对会使用雷霆手段干净利索地处理，绝对对得起将军夫人的名头。这一点，光从家中下人规规矩矩，各院安安静静的就能看出来了。
衡逍又问道：“这么说来，家中人还不少，怎么我回来这几天一个都没见到？”
冬寒黑线，说道：“夫人房里一般都是早上卯时晨省，傍晚酉时昏省。小姐早上巳时才去夫人房里，下午根本不去，自然遇不到……”
越说声音越小，冬寒赶紧抿着嘴唇，努力憋着笑。衡逍轻咳一声，睃她一眼，估摸着她应该也是不知道关于抬人的事儿的，说道：“找人去夫人院儿里打听下，将军想纳的那个女人是谁？”
“将军要纳妾？！”冬寒吃惊道，“夫人还病着呢！将军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纳妾呢？纳谁？”
“我要是知道干嘛让你去打听？”衡逍现在知道了家里的大概情况，便想让人出去好好打听一下，那个女人是谁，以便她做些事情。自己这一屋子的人都是迟雯玉给的，所以才让冬寒去迟雯玉那打听打听。
冬寒面上讪讪的，道了声诺便出去了。
衡逍取了本法术书，坐在窗边看了起来。一个时辰不到，冬寒带着王嬷嬷进来了，两人冲她伏了伏身。
王嬷嬷上前，低声说道：“小姐，夫人说，这事儿您还是不要问了。”
“要是我偏要问呢？”衡逍依然盯着书，并不看她。
王嬷嬷心下叹了口气，道：“奴婢临出门时夫人又交代了，要是小姐一定要问，那就全都告诉小姐，反正这事儿小姐迟早都要知道的。”
衡逍放下书，单手撑在腮边，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书页，不说话也不看她。
王嬷嬷缓缓说道：“昨儿晚上将军在外头吃了酒，回来还未梳洗就跟夫人说，看上了纷彩楼唱戏的蔻华，想抬进府里。夫人怎会同意，一来二去就生了口角，将军一气之下去了书房，夫人一夜没合眼，难过的直掉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