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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人间落明月

陈清风自神医馆出来,先回了家。

这个晚上,少年以他那点微末法力施展了通灵决,与那精魅定了规矩,只是精魅坚持要给自己取名叫风大仙,少年很是无语,不过也只能如此。

从此二层小楼里,也多了一个不速之客,整天背个炉子上窜下跳,翻箱倒柜,切屡教不改。

清晨,少年从打坐中缓缓地睁开双眼,身边坐在炉子上的精魅,有样学样儿。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弄丢了朋友的东西,无疑是一件很难办的事情。清心铃被狐狸叼走。若是内心修养或者家风不正的孩子,可能这这铃铛变不会归还景家,可少年从小被教导的,是正直,是诚信,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是克己复礼。

孙郎中也说这是少年自己的因果,不涉生死,他不会插手。只是告诉少年,那清心铃放在景家,今后只会招来祸端。

所以一大早,陈清风便来到了景家,这次拜访,少年吃惊不小,不仅问题得到了解决,而且还了解到了景宇一家的很多秘密之事。

原来,小镇景家,以前也是富甲一方的别洲望族。在景宇祖父那一代,家族惹上一个修行鬼道的修士。此人在一日夜晚,于景家府邸外布下鬼阵,招来了方圆数十里的阴灵恶鬼,整座府邸三百余人,一夜之间,全都被活活吓死了,只有一人被父母弄瞎了眼睛,活了下来,便是景宇现在的爷爷,名叫景汗青的老人。

自那以后老人便带着家里仅剩的财务,逃到了凌霜洲最北部的这座小镇,苟且偷生。

这世间因果就是这么奇妙,自那以后,景家的后两代,景宇与其父亲,自下生起,便天生具有看透这世间诸多神奇的双眼。比如镇中的王寡妇,栾铁匠,孙郎中这些人,他们都能看出不同寻常来。只是老人觉得这并不是好事,所以一直告诫家人不得轻易示人。唯恐引来灾祸。

那清心铃,是景父在一处山洞中发现的,当时景父看出了此物不凡,便拿回来,做了传家宝。

福祸相依不过如此。少年也终于明白,为何当日景宇可以发现抢铃之人。

后来少年则告诉了一家人真相,并且留下了身上的所有财物品,离开了景家。只不过少年不曾料到,从那以后,他在小镇中的两个朋友,景宇与钱宝儿,变成了他的拖油瓶。

经常在一起后,少年才发现,宝儿这丫头,有些心思天马行空,想到哪是哪,而且总想拉风止往山上跑,摸鱼抓虾,爬山淌水。景宇则是个好奇心极其重的孩子,走在大街上总是看来看去的,风止有些怀疑,当时遇险,或许可能是景宇盯着那赵澈看的太久,才被人家发现手中的铃铛。

……

少年还是一如既往的勤勉修行,今夜子时,少年结束了修行,习惯性走到窗边,望着星空、吹风。

陡然间,夜空,有一道红光直奔小镇而来,少年纵身直接跳下窗,落在地上一个踉跄,站稳后对着天空大喊;

“姑姑,姑姑!”

只见红光在半空中一个回旋,窈窕身影影便缓缓地落在了少年的眼前。

眉眼如黛,清丽脱俗,伸手在少年脸上捏了捏,她惊讶开口道;

“呀,这是谁家的小仙童?几日不见已经任督二脉就打通了?”

少年挠挠头;

“姑姑,我觉得灵气在我身体里游走,好像不怎么费力。”

女子轻笑了一声,双手掐诀施展障眼法,变回了那个半老徐娘的模样,笑呵呵开口道;

“你在下三境,属于多年厚积得如今薄发,没什么大不了的,四境冲关之时,才是你的第一道大关隘。”

两人说着便进了屋子,时至深夜,一大一小完全没有去休息的意思,就这样聊起来了。

“姑姑,你这次出去好几天,有没有遇到妖怪啊。”

“哼,啥妖怪敢招惹你姑姑,我这次出去教育了一个老头。嗯,也确实抓了个妖怪。哦?为什么这么问?”

“前几天夜里,清心铃被山上白狐叼走了。”

“啊?胆子不小啊。”

“额,爷爷说狐狸是我的贵人,救过我的命,遇到了不能杀。”

“哦,这样啊……”

“姑姑,那四只戒指是一套阵法,我把他送给孙郎中了,条件是让他收景宇做弟子……”

“嗯,这样也好。”

少年忽然面露期待的问道;

“姑姑,你知道我的父母是谁么?能不能帮我找一找?”

女人脸色瞬间严肃了许多,神情有些恍惚,他对少年温柔开口道;

“姑姑知道一些,不过这需要将来你自己去寻找,现在告诉你也没有用。”

少年面露失望,不过还是抿嘴开口;

“他们还活着对吧。”

女人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开口道;

“姑姑,也不确定。这件事情只能等到你境界足够的时候,才能告诉你,他们在哪里?”

传说在真灵界之外,还有好几座不同于真灵界的所在,其中一处叫灭神界的地方,上古异兽横行。

……

第二日少年醒来的时候,枕头边上多了两个玉简。

其一《太乙见闻录》;这是一本太乙剑宗记载天下的玉简。

其二《太乙剑经》;这是太乙剑宗开宗三千年,积累而成的剑经,循序渐进,极为端正,被山上人誉为真正的剑术正经。

自这一日起,少年便开始了他修炼,看书,上学的枯燥循环,只是身旁总有一只精魅,在铜炉上打坐,伴少年一起修行。

每隔几天,宝儿和景宇会经常来找他,小姑娘天真无邪,总想着拉着风哥哥上山去玩儿,只是风止在这些时日,修行异常勤勉,很少陪着他们山上。景宇在大病初愈后发生了一些变化,有些少言,只是做事却更加细致利索了。

……

时光如梭,转眼间已经临近春节,这一日,真灵天下西北将军洲,一处极为巨大的峡谷中,栾老头正站在一处峭壁边上缓缓出拳,步伐稳健,虬结双臂舞动间,确圆转如意,速度时快时慢,却隐有风雷之声,就连那地上石子与橘红色枫叶,都随着老者出拳,轻轻翻转、起落。

已进年关,形成峡谷的两座大山上,满山的枫叶落尽,染红了整个峡谷。山崖边,一颗数人环抱的大树边上,一个白发老者,双手附后,注视着练拳的栾老头,不时点头,身旁站着一个少年,皮肤黝黑,手上抱着一个盒子,看着练拳的老人,少年神色坚毅。山风吹过之时,白发老人衣袂随风舞动,只是这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那里,给人的感觉,好似比那落地生根的参天大树更加不动如山,气势浑然天成,不怒而威。

栾老头缓缓收拳,白发老者缓缓开口;

“齐鲁,钟泰大师铸剑将成,你准备何时离开。”

栾老头双手抱拳,对着老人行了一礼;

“师兄,剑成之日,我便会离开。”

老人似乎早已知道答案,叹了口气,闭上了双眼,他声音沉重的开口道;

“既然不愿久留,那今日便把该说的,不该说的,一次说清楚吧。”

栾老头面带愧疚,他缓缓跪地,对着整座峡谷重重的磕了三个头,随后站起身,望着老人开口道;

“求师兄成全!”

老人深吸了一口气,双眼闭上又睁开,勉强控制情绪开口道;

“我会成全你,但是也不能让你就这样离开。”

说话间,挥手将少年招到身边,将盒子拿起来递给栾老头;

“齐鲁,师兄是这器云宗的一宗之主,不能让你所做之事,牵连到整个宗门,这震岳也算是你的老伙计了,你将它一并带走吧,有了它,即使遇到了金仙也可一战了,不至于轻易死在外面。”

栾老头眼睛一瞪,有转头看了看老人旁边的少年,连忙开口道:

“师兄,这震岳是宗门镇山神兵之一,将来是要给云归这孩子的,我一个即将脱离师门之人,如何……”

老人不等说完,便是一瞪眼,对这个性格刚直的师弟,说道;

“脱离个屁,你记住,今后你便是宗门的叛徒,懂吗?你告诉那姓曹王八蛋,今后别让我看见他,否则老夫打断他第三条腿,必让他明白,我器云宗的拳头到底有多重。”

老人说完,抓起身边少年,一闪而逝。

山崖上栾老头,闭上眼睛,嘴角颤抖,跪在地上,双手捧着盒子,久久未曾起身。

三日后,闻名天下的将军洲器云宗望月峡,大阵轰然开启,巨大的黑色光罩,遮天蔽日,象一只等云高的铁锅,将整座峡谷包裹其中。峡谷内狂风大作整整七日,满山红叶将整座峡谷天空,染成了橘红色。

七日之后大阵撤去,天朗气清,栾齐鲁悄然离开了器云宗。

十日之后,一则消息缓缓传开。

器云宗宗主李戴宗亲自传讯一洲;‘器云宗掌律长老,破海境巅峰武夫栾齐鲁,盗取宗门宝物,判出器云宗。’

……

梅花镇,天阙峰,一位中年男子缓缓飘落,对着一处洞口挥手一道法决打出,洞内随即传出一声凄厉惨叫,随即洞中晃晃悠悠飘出了一只小狐狸,浑身血淋淋,奄奄一息。

男子挥手一招,狐狸身躯飘起,悬浮在其面前,只见其双手掐诀,点在狐狸眉心处,刹那间光芒大放,狐狸皮毛缓缓退去,身躯渐渐胀大,最终变成了一个,双眼紧闭,赤身裸体,楚楚可怜的少女,手腕上戴着一串银铃,山风吹过,叮铃作响。

男子满意的点点头,玩味笑道;

“嗯,三分形似,七分神似了,刚刚好”。

随后男子大笑而去,远远一道法决打在少女身上。

美丽少女,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发现周围的树都变矮了。少女眼睛猛然瞪大几分,上下打量的自己赤裸的身体,又缓缓抬起头,随即开心的蹦跳起来,嘴角划出优美弧线,少女双手合十在胸前,对着天空,深深行了一礼。

少女展开双手,缓缓旋转,赤裸的身躯渐渐披上了一件件衣裳,如画师落笔一般,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白衣白裙,白色秀鞋。

此时再看女子,臻首娥眉,目若秋波,肤如凝脂,云鬓雾鬟,手如柔夷’,真真是那我花开罢,百花杀。一时间,仿佛整座梅林都是去了颜色,让人见之忘俗,宛若明月落人间。

寂静的山中传来了阵阵笑声,少女提起裙摆,轻踮脚尖,在山间梅花林中慢跑起来,体似燕藏柳,声如莺啭林。

只是遗憾的是,这一幕,无人可见。

从此山中有少女,期盼有朝一日,心中少年,踏祥云而来,与她相见。

……

年关将近,家家户户张贴春联,大红福字,人人面带笑意,气象喜气洋洋。少年风止与景宇走在大街上。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镇中神医馆。后堂中,少年与一脸堆笑的孙郎中相对而坐,景宇站在门口,不时打量两人。风止开口道;

“孙大哥,你要出门远游?”

孙郎中点了点头;

“不错,我境界停滞不前,所以准备出去一趟,寻找那渺茫的破镜机缘,只是担心自我走后再无治病之人,所以今天叫你过来,是想把这件事交给你来做,这间医馆,以后就是你的了。”

少年有些不知多措,他开口道;

“孙大哥,我医术尚浅,加上尚且年幼,哪会有人来找我看病啊。”

男人摆了摆手;“无妨,小镇之中本就少有病人,况且孙大哥对你有信心,你已经踏入修行,一些头疼脑热,我相信你还是能够应付的。你也不要推辞,总之,今后这间医馆就是你的了,至于景宇,以后便跟着你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在风止心里,孙郎中走的有些突兀,至于给的理由,少年心底是不信的,只是觉得每个人心里都应该有自己的秘密,所以并没有深究。

少年想了想说道;

“这事,我的问问姑姑才行。”

男人没有意外,点了点头,放下茶杯,开口说道;“也好。”

男子说完,又看似随意的问了句;

“风儿,你栾爷爷什么时候回来?我还想着,若是他能早些回来,我变等几日,也好与他道别。”

少年其实早已收到了老人的家书,上元节之前便会到达小镇,只是少年知道这件事不能随便告诉他人,而且孙郎中问的有些突兀,所以略皱了皱眉,并吐露实情;

“前些天,收到了爷爷的书信,只不过并未提及何时回来。”

孙郎中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又交代了一些事情,便让少年离去了。

只是少年毕竟是少年,风止并不知道,说出收到书信几个字,对于孙郎中来说,便已经足够了,而且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孙郎中的眼中。

回到了家中,已是时至正午,烈日高悬,少年便于院中台阶上打坐,开始了正午的修行,呼吸渐渐有了节奏,水蓝色抹额与云白色衣袂随风起舞,周身天地灵气翻涌环绕,将少年的身体托起,眉心风眼更是青光闪耀,少年心神沉浸其中,凝神望去,上丹田中,好似有一道巨大的青色龙卷,在疯狂宁动。

王松花哼着歌,扭着腰肢,逛街回来。见少年此时的情形,眼睛一亮,随即迅速手掐剑诀,巨大的透明光罩瞬间将整座小楼包裹。而后女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下巴,思忖片刻后,又转身出了门,不一会便带着一篮子青菜、五花肉回到了小院儿。

约么一个时辰过后,少年停止了修行,周身澎湃灵气,如流云一般,缓缓聚拢与眉心,清风逐渐消散,小院中逐渐转为平静。厨房之中,一阵肉香飘来,少年微笑起身,向着厨房跑去;

“姑姑,你做红烧肉啦,今天啥日子啊?”

女子摘下围裙,笑着开口;

“庆祝你这小鬼,破镜啊。”

少年一脸惊讶,有些不信,他开口道;

“姑姑,如何知道我今天能破镜。”

女子伸手点了点少年脸蛋儿,笑道;

“你姑姑,是大剑仙嘛。快去收拾碗筷,再去拿一壶酒。这世上,能够经常吃到你姑姑做的菜,你可是这天下独一份儿。”

不一会,饭菜已经上了桌,两人对坐,少年面前摆着一大碗……一大盆米饭,女子只是拿着一壶酒,一边小酌,一边与少年随意闲聊;

“风儿,你已入百会境,明日起,便随我练剑吧。”

少年听到此话,硬是将一大口菜饭直接咽了下去,面露喜色,开口道;

“姑姑,我终于可以学剑啦,太好了。额,只是我没有剑啊。”

女子点了点少年的饭碗;

“讲话也不耽误吃饭啊,明日你去镇子南边,砍几根绿竹回来,用热油浇一遍,缠上布条,用来做练剑之用。”

少年点了点头;

“嗯,好,那明天我顺便去上山采药……哦,姑姑,孙郎中说要出去远游,让我去帮忙打理医馆,你怎么看啊?”

女人眯了眯眼睛,喝了口酒问道;

“这么突然啊,他还说什么了?”

少年想了想,便将见面的经过都说了一遍。

女人双眼微眯,一边听一遍喝酒,放在桌上的另一只手,食指不时敲击桌面。

不过最后还是答应少年,可以偶尔过去开门行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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