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迟跟在那小伙计后面,街上行人侧目,这般好看的姑娘黎川可是从未见过的。
黎川的姑娘,含羞带怯,眉眼如波,身如蒲柳。
江暮迟眉眼多了几分英气,长发高束,腰肢纤细,身材高挑,手上拿的不是丝绢团扇,而是一柄青色长剑,一身红衣,衬的整个人越发飒爽,干净。
不多时,那伙计在一家典雅的大门前停下,叩响了门环。那门向内打开,一个中年男人探出了半个身子。
认出了那伙计,笑道:“可是衣服好了?”
“方管家,今儿刚做好就给带过来了。”
“好嘞,你进来,我请夫人出来。这位是?”那方管家疑惑的看着台下的红衣女子。
江暮迟上前,道:“我是你们小姐的师妹,此次来带了你们小姐的一封信。”
将信掏出,赫然写着方忠堂亲启,无忧的父亲,方家的一家之主。
管家打开门,将二人引到大堂,欢欢喜喜去通报了。
丫鬟上了两杯茶便退下,喝了没两口,廊前便传来阵阵脚步声。
“夫人,你慢点走。”一个男音传来,语气三分责备,七分宠爱。
“你倒是快点,客人还等着呢!”
江暮迟心下想道:这难道是妇唱夫随?无忧师姐想必是受她父亲影响较多一些,性格温和,可爱的紧。
二人踏入大堂内,江暮迟起身行礼:“见过伯父伯母。”
“好孩子,快起来,坐着说话。”那妇人道。
江暮迟抬头,看着来人。
方老爷和方夫人面相和善,两人衣着雅致,举手投足尽显大家风范。方夫人看了衣服,吩咐管家账房领钱,那送衣服的伙计退下,大堂只剩几人。
江暮迟拿出信,递给了方老爷,二人看完,方夫人询问道:“无忧过的可还好?”
“夫人放心,师姐过的很好,此次我来送信师姐也让二位不要担心。”
方夫人拍拍胸口,欣慰道:“那就好,无忧在信上说了,让我们款待你。姑娘若是不嫌弃,大可以住下来,我们夫妇得感谢一下你!”
方老爷也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江暮迟有些拘束,谢道:“多谢二位好意,我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告辞了。”
方夫人起身拉着江暮迟的手道:“姑娘一路赶来定是累坏了,我们夫妇二人还未尽地主之谊,不如你歇两天再走?”
“这,会不会叨扰二位?”
“不叨扰,不叨扰。”方老爷摆手,“我这夫人就喜欢拉着人说话,无忧啊,就是嫌她唠叨才去修什么仙法的。”
方夫人脸色微红,抬手作势要打他,气道:“你这老头子……”
眼看着二人要吵起来,江暮迟赶紧挽住方夫人的胳膊哄道:“那我在贵府叨扰几天了。夫人,我给您讲讲师姐在云隐峰的事可好?”
一听是女儿的事,方夫人拉着江暮迟的手往后院走,道:“不理那老头子,姑娘你快给我讲讲。”
两人相携而走,方老爷心下欢喜,便出了门。
隔日,三人在桌上吃饭,方老爷道:“今年的花灯节听说又出了新鲜玩意儿,江姑娘第一次来黎川可要好好玩儿一下。”
江暮迟放下筷子道:“之前听师姐提起过,只可惜从未亲眼看见,如今可算有幸一观。”
方夫人道:“吃完饭我们出去看看,阿迟喜欢什么尽管挑,我给你买。”
方老爷打趣:“一个晚上不见,你们关系竟如此亲近。”
方夫人得意:“我呀,认阿迟当干闺女了。”
方老爷笑道:“那我这个干爹可得给干闺女一份礼物了。”
在管家耳边耳语几句,管家退下像是去取东西。
江暮迟还未来得及阻止,管家就把一方盒子拿了上来。
方老爷将盒子递给江暮迟,示意打开看看。
“这是?”江暮迟惊讶,盒子中静静躺着一串珠子。
“这是千眼菩提,我年轻时在外奔波,路遇一位师傅,说我有佛缘,便把这串菩提珠赠与我。我怕有损便收了起来,今天送给你,就当见面礼了。”方老爷说的云淡风轻,江暮迟心下感动。
相传千眼菩提乃是千手观音之化物,属菩提子之上品,佩戴可有增运辟邪,化恶解凶之功效。
“这太过贵重,我……”
未等江暮迟说完,方老爷道:“既然是干女儿,就收着,见着你就像见到无忧,我和夫人心下喜欢,你可别在推辞了。”方老爷假装板脸,惹的两人发笑。
将珠子戴在手上,江暮迟心下感动,她对父母的记忆模糊,这种亲情让她觉得温暖,羡慕无忧从小在这样有爱的家庭长大,而她却……
十分感激,三分在口,七分在心。江暮迟觉得再活一次,真是极好的。
晌午,方夫人拉着江暮迟,带着丫鬟小厮出了门。
街上陆陆续续在挂着五颜六色的纸灯,到晚上便都亮了起来,各色小玩意儿看的江暮迟眼花缭乱。方夫人置办了脂粉首饰一系列的东西,身后的小厮丫鬟手都提满了。
方夫人嘱咐江暮迟道:“丫头,我老了,晚上就不凑热闹了,在家里喝喝茶。你逛的时候注意安全啊,记得去姻缘河放盏荷花灯。”
江暮迟扶着方夫人,问道:“为什么要放荷花灯啊?”
“这是黎川的习俗。相传若是在姻缘河放灯,河神便可以给未出阁的女子一段好姻缘。若是有心上人,你放灯后走到那姻缘桥,便可以见到你想见的人。”方夫人抬手向前指。
江暮迟顺着方向看过去,那拱形桥上人来人往,工匠在那柱子上把红灯笼一盏一盏挂上去,可以想象到了晚上,必定是一番美景。
方夫人拍拍江暮迟的手,微笑道:“你现在可有心上人啊?”
江暮迟心跳漏了一拍,脸上不自然的一红:“没有啦干娘!”
“你这丫头……”看穿江暮迟的羞涩,方夫人不在追问,一行人穿过人群回了府。
晚间,江暮迟出了门,路遇行人都提着灯,青年男女都戴着各色的面具,三三两两往前走。
跟着人群,在摊贩前挑选面具时,一个金黄的面具吸引了注意。拿在手上,发现这个面具右边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翅膀撒上了金粉,在月色照耀下,栩栩如生。
付了钱,戴上面具去了姻缘河畔,河面上星星点点的灯在漂浮,岸边越来越多的河灯亮起,江暮迟走到卖花灯的摊贩前。
摊贩在吆喝:“今年新做的花灯,许愿觅良缘了,姑娘公子来一盏?”
那花灯赤色,桃粉色应有尽有,江暮迟挑了一盏赤色荷花灯,借了毛笔,在花瓣内写了几个蝇头小字。
找了一个人不多的下游,将花灯燃起,缓缓放入河中。
河神啊河神,你若存在,会帮我实现愿望吗?
漫天星河星星点点洒满了河面,交谈的言语编织成了一曲梵歌,买了盏提灯,灯面上零星画着几朵梅花,橘黄的灯光照着,映出些许温柔。
坐在河边吹着风,看着热热闹闹的人群,心里生出一丝伤感。
掏出随身带的那颗墨临化成的石头,放在手里端详。
这石头毫无变化,还是冰凉一片,咦?这是?
本来凹凸不平的表面有一处地方掉了一块,显得有些突兀。难道是磕碰掉了?可这石头看起来坚硬无比,怎么会掉呢?
像是解答她的疑惑,在抚摸间,又有一块凹凸不平的地方掉下来一块东西,像是某种动物脱落的鳞片。
下一瞬那东西落入水里沉了下去,江暮迟来不及打捞,环顾四周看没人注意到这边才稍稍放下了心。
把那东西放在耳边,没有任何声响;摇一摇,也没有动静。手探入河里,想弄些水洗洗,可刚接触到水面,一股刺骨的寒意传到了指尖,江暮迟急忙把手缩回来。
这个时节,水怎么会这么冷呢?比冬日的水还要刺骨,身旁突然传来几声女子的尖叫。
江暮迟转头看去,只见两名女子惊恐捂着手,手中的团扇也掉入了水里,难道她们碰水了?
不等她上前询问,那两名戴着面具的女子相互拉着跑开了。
江暮迟皱眉,这水,看来不简单啊!
刚刚她放花灯时还未察觉异样,但是现在她居然觉得有些冷。凝视着河面,江暮迟慢慢向后退去,一定有古怪!
与此同时,手里的东西动了一下。
墨临只觉的睡了很久,身体已经痛到快没有知觉。在沉睡中,感觉身体伤到的每一处都像被一汪温泉泡着,无穷的灵力弥漫到了每一片鳞片。
睁眼时却发现一片漆黑,在一片虚无中动了动身体。调动法力向外看去,只见一个戴着面具的女子捧着自己看的认真。
大胆人类,居然敢这么肆无忌惮看着他,真不怕把她撕成碎片吗?
腾空向外飞去,却撞上了一层看不见的东西,新生的龙角撞的有些发疼。看来身体还未恢复,得继续吸收这灵力,才能早日出这破壳子。
江暮迟以为自己眼花了,拿起手中的东西摇了摇,没有动静,那条龙难道还活着?
想到此,突然觉得手里的东西有些烫手,扔掉不知会再发生些什么,拿着吧,心里又有些惴惴不安。
罢了罢了,就这么拿着吧,出了什么事情殃及无辜她可就罪孽深重了!
将手中的东西放入随身的小袋子内,拿起地上的提灯,看着还热闹的人群,心里绷紧的弦松了松。
许是怀着几分期盼,江暮迟缓步踏上了人来人往的姻缘桥。
春心满怀的少女或戴着面具,或蒙着面纱,携手穿梭。
站在桥头,看着满城烟火气,一个人心中有些许失落。还是回去吧,这里怎么会有她想见的人呢?那话许是哄骗小孩子的。
提着灯转身,不经意看到岸边那一抹熟悉的身影时,江暮迟霎那忘记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