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此去,从京城至汴梁路途遥远。需要很久才能回京,这府里怕是要乱了。
我叫来了弘晖,叫他切不可随意跑动。毕竟人心难测,若是被有心之人迫害,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思来想去,我便向柔则请求,带着弘晖回到乌拉那拉氏的府邸。
柔则虽然恨我,但她没有阻止我回府。不知是不是另有打算,柔则是嫡福晋自然要待在府里,年世兰也在府中。呆在这府中不比在自个家安全。
次日,我便也备好了马车回了府,临走前,叫夏雨和小椿子待在府里,若有情况随时报来。
马车走过长街,街边早早挂起了红灯笼,在雪天里是一抹亮点,街上的人似乎在筹备年货,人人都都挂着笑,好一副新年景象。
马车里,弘晖乖乖坐在我怀里,时不时将小手拉开帘子,遇见新鲜的事儿就向那一指,问我“额娘那是什么?”
有时看到的是小孩儿手里的炮竹,有时候又是糖人。我为他解答时,弘晖眼中常常带着羡慕。虽然都是些平民家的玩意儿。但,简单平凡事物就会让他们感到满足。我摸了摸弘晖的脑袋,他带了一个小福帽摸起来毛茸茸的。
从前,我一直觉得,我的儿子一定要做皇帝,可如今,我见他似乎更喜欢民间的生活,不喜欢王权富贵。我似乎动摇了一下。可我狠狠的将这心思又压了下去,弘晖不做皇帝,那么我们母子俩的下场便只有一个,自古以来新皇大都不会放过他的兄弟手足。太后自然也不会放过从前与她争宠的后妃,我们是没有退路了。
马腿上的铃铛停下了,马车已经到了家中,我没和阿玛小娘讲,叫了春华敲了敲大门。等了一会,才有小厮来开门,那小厮看到我的时候一愣,显然是没料到我竟然会回府。
忙去禀报了小娘,小娘和阿玛就来迎接我们。
小娘见了弘晖很高兴,感叹外孙真是可爱,我便将弘晖放到了小娘手中,小娘面色红润,眼里止不住的慈爱。对着我道,“晖儿长得好啊,真是像极了四贝勒。”我也微微一笑,见阿玛朝着门外又看了看。
我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便对他说,“姐姐不能回来呢,如今贝勒爷去了汴梁治水,姐姐是当家主母,也回不来。”
阿玛听了,面色透露出几分遗憾。他自小便更喜欢姐姐一些,对我则冷漠更多。
却也从小娘手中接过弘晖,逗了逗他。
我不想回自己的闺阁,干脆就与小娘一同住了,小娘也很是乐意,想多抱抱外孙。
回到小娘的院子里,厅里烧了碳,宛如初春。大夫人死后,虽然阿玛还有好几房姨娘,但小娘的日子也宽裕了许多。小娘是二房,我见四下都是自己人,便问小娘,“阿玛可是会将你转正?”小娘微微叹了口气,那张保养得体的脸上透露了些许苦楚,“老爷怎会如此,我自小无父无母被老夫人收养,又是个汉人。哪怕我资历足矣,可我没有母家,也就帮不到老爷什么忙,老爷如今大概是想让桂音成了主母。只是还未确定。”
桂音是阿玛的三姨娘,哥哥原是个小官,但近年来却得了皇上赏识,官升的厉害。我仔细想想看来阿玛的确是要让三姨娘成为主母了,她与小娘关系倒是不错。
到了下午,凌典仪府上来了邀请函,说是邀请阿玛去府中吃酒,请的人不多,大多是些关系好的官僚。如今,三姨娘没有成为主母,于情于理都是应该带小娘的。阿玛也确实是要带小娘去。
小娘不知要穿什么衣服,带什么首饰,她平日里也只是个深宅妇人,衣服首饰虽美但总透着几分小家子气。
从前大夫人在,她也没有机会和阿玛一同出去,如今倒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我便依照这上一世的眼光,为她搭了件深蓝旗装,上面绣着大团大团的绣球花,清丽娇贵又不失体统。
又将胤禛赐给我的几只簪子插在了她的发尾。最后帮小娘带了一串白玉项链。
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就立在了镜前,小娘笑着说道,“我从前总被旁人背地里说我小家子气,如今看起来倒是端庄大方了许多。”
我为她理了理袖口,又轻轻点点给她上了些胭脂。“小娘此去定会给府中长脸吧。”小娘夸了我一句嘴甜,便搭上披风与阿玛一同去了典仪府。
我呆在府里不免无趣,便去了后湖,湖中有亭子名为湖心亭,我小时候常常与柔则来这里玩耍,如今只剩下我一人,坐在亭子里又叫了春华煮上一壶梅子酒,看着弘晖在一旁玩耍,好似文人之间的风月。春华在一旁说道,“此情此情倒让奴婢想起一句话,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我倒有几分吃惊,问她是否读过书,春华对我说,她家中虽是平民,但早年时,爹爹曾在一位王公家里做过教书先生,后来得病死了,家中是在穷的揭不开锅,她娘便将她卖给了牙婆子。
我听后倒是有几分可怜她,笑着对她说,“不应当是‘舟中人两三粒而已’,是‘亭中人两三粒而已’。”
她点头称是,庭外白雪纷纷如柳絮随风。我便在亭里消遣时光,感受在贝勒府从未有过的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