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我从梦里醒来,汗如雨下。梦中的场景是那样的真实。我扶着床帘,喘着气,梦里,姐姐夺走了我的福晋,梦里我的大阿哥惨死,梦里我梦见他成了皇帝,梦里我被另一个像姐姐的女人夺走了一切,在景仁宫里当皇后,当了一辈子皇后,那天我只记得那三声鞭响,她来到我面前,那张像极了姐姐的脸带了几分属于胜利者的不屑,而我像疯了一样……
不,那不是我。那怎么可能是我,我乌拉那拉氏,自小端庄大方。怎么会沦落到那般地步。可那梦却太真了,真到我的心也疼,好疼好疼。
窗外跑来一人,是剪秋,她还活着,此时的她比梦里那个站在我身旁的大宫女多了几分青涩与烂漫。她是为我而死的……那一路走来,我失去了太多太多。
剪秋见我发愣,又看我唇色几分发白,便拍了拍我的背,对我说道,“想必小姐是做了梦,小姐别怕,奴婢一直在。”
我看着她,只觉得她是上辈子唯一对我好的人“我只有你了剪秋……”是啊我只有你了。
岁月太久远了,我早已不记得此时是何夕,只听她称我小姐,我便知,我并未入王府。那么一切便都是有救得,今生我只想找一个爱我的男子,清清平平,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
忽然,门外来了一个丫鬟,急匆匆请完安,就叫我去接圣旨。圣旨?我心下一惊,为何又要走上这条老路。
可惜,圣旨毁不得。我在剪秋的服侍下,匆匆换好衣裳,就去了前厅。
当我听到,赐乌拉那拉氏宜修为四贝勒侧福晋时,差点瘫倒在地。
那宣旨的太监瞧见我的模样,也带了几分轻蔑。想来,他是觉着我与那小家子气并未有何不同。
接完那圣旨,我就听剪秋在旁边唧唧喳喳念着,语气里庆幸我寻了个好人家,毕竟我是庶出,在外人眼中,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归宿了,无人看得出我不愿。
夜里,不知为何,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照着镜子,镜中少女,模样清秀,算不得什么倾国倾城。胜在几分清纯。可那姿态却端庄极了,是一国皇后的做派,今日事情繁多,周围之人还未注意到,但我怕极了我的秘密会被拆穿,我微微放松,试着装出一副十四岁少女的天真模样。
想到下月初五,是个黄道吉日,那时我就要入王府了,前世我是那样的欣喜,今生,只觉得恨意浓浓,既然躲不过,那么我就将我失去的夺回来,我总觉得上辈子的自己不够恶毒。对皇帝,不,是四贝勒生了太多的情分,这一世,我便清醒,自私,谁若是拦着我,我就让他绝无生路。
时间过得甚快,转眼就到了四贝勒娶我入府的日子。那日府中也忙碌了起来,一来,我虽是庶女,却也是胤禛唯一的侧福晋。胤禛如今这个年岁,贝勒府中也没有嫡福晋,我的位置自然是高上许些。二来,毕竟是皇上赐婚,皇恩浩荡,乌拉那拉氏自然不敢怠慢。
我穿着一身侧福晋吉服,坐在妆台前,微微摆头,头上珠翠轻摇。妆容倒是精致,这是我最好的年华。
剪秋在一旁看着我,对我说道“小姐……侧福晋,今日真是华贵。”我只是淡淡一笑,或许这在当年那个只是乌拉那拉氏的一名庶女眼中,这是华丽贵气。可我也是当过皇后的人,见这吉服只觉得有几分寡淡。这时姐姐来了,她望向我说道“妹妹今日真是好看,妹妹去了王府也要好好顾着自己。”我低顺着眉眼,轻轻嗯了一声。只是手中的护甲紧紧刺在了手心。
外面有几分喧嚣,我知道,他来了。我被披上盖头,拜完阿玛额娘,又去拜了小娘。就被接上去往四贝勒府的轿子。
剪秋依旧是我的陪嫁丫鬟,她一直守在我身边,与我说一些礼仪,我心中自然有数,却也没阻止她,听她絮絮叨叨,我总觉得我并非一个人在抵抗我的命运。
过了那四贝勒府的正门,与上一世一样,我被安排居在潇湘阁。离胤禛的住处中间隔了两座院子,倒也接近,府中,原本就有一两位格格,记起上一世胤禛成了皇帝后也不过封了贵人倒是没成什么大气候。
我由剪秋扶着,几个十全婆婆在身边说上些祝福的话,个个端的是吉祥如意。待讲完这些话后,又经过一番繁琐的礼节,我终于得以歇息。
端坐在床边,外面天色已晚,红烛在慢慢燃烧着。
胤禛才从外面回来,我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气。想是在外面迎接了好些宾客。
他挑起我的盖头来,看着我,想起上一世,我见他还带有几分慌张,因为紧张,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就也没了几分兴致。在我这呆上不久,就去了格格屋里。
此刻,我就望向他,向他青涩一笑,却又含着几分欲语还休。
胤禛的年轻的样子自然好看,否则当年的我就不会一见他便一发不可收拾,最后落得个满盘皆输。他这人生的帝王之相,冷峻入骨,面容极是清俊。
见我不怕他,倒是有些许意外,他目光炯炯地望着我,我也假意生出几分爱慕之情,他覆手将我头上的珠翠挽下。轻轻抚上我的发际,微笑道“侧福晋今日好生风华。”我长发随着珠翠的离开滑落,落在大红的布衾上。与他唇齿间的气息越来越近……
床帐落下……只剩红烛在燃着,映照出账内颠鸾倒凤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