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会被一些事情打败，尤其是你不确定心思的时候，但你一定乐于接受。
听闻世间有两大难题，其一为女朋友与妈妈同时掉进水里先救谁？其二为爸妈要离婚了要跟谁？现在我面临着世界上的另一个可能很多人不觉得是难题的难题，但我把它列为我认为的世界上第三大难题。
你要养狗还是养猫？
看到这你可能要给我很多意见了，关于猫和狗在饮食上，卫生上，与人相处上等等。甚至细化到什么样的狗和猫在饮食上，卫生上，与人相处上等等。最后得出结论根据你自身条件判断出哪种适合你才是好的，不要为我们的意见买单。事实上你已经在为我的选择留下了问号，不露声色地静待结果。但现在的问题在于可不是只有面对你们的建议，我还有女朋友。当事人和当事人女朋友的意见发生了分歧，我想养猫，她想养狗。现在可是争执不下，甩出一句要不我养你就好不要别的宠物与你争宠。当然一瞬间脱口而出实则表现了我极度无解这个问题后，只能试图转移这个话题。也许夸赞一下一份爱情能使得她暂且忘记那糟糕的猫狗。但这句情话到了女人想要某物的时候却是没什么魅力，甚至我的魅力可能都不如一条狗。
你可能要说了，是绅士就遵循女士建议。或者，是爷们吗？怕啥女人啊，想养啥就养啥，看你那怂样。我知道我只有二者极端的选择，可是你确定能在不伤害二者前提下做出最佳选择？我倒觉得不太可能，因为势必是要一方屈服。即使到最后一刻还是要做出选择伤害其一，但能不能在这段缓冲时间里做点什么，也许就能保持效用最大化和失落最小化。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后从此在一方心里留下甚微但深刻的伤口，最后还成为祸患。这是我极力避免的也是我非常害怕处理的事情。
我想到了三个方法，要么我劝服她养猫，要么她劝服我养狗，要么就这么拖着直至我们对宠物失去兴趣。这需要一点点技巧，时间，程度这类东西像注射一样慢慢推进身体，再缓缓发生系列反应。我想我是可以做到的，至少在她还没发现这三点之前。
我和女友初识是在公园，里面有一个很大的水池，水里有各种颜色各种模样的鱼，水面还有各种颜色各种模样的水鸟。当众人聚集围栏时，鱼儿们蜂拥到栏杆下伸出圆圆的嘴唇，挤攘着彼此啪哒闹腾索要饲料。水鸟们则也游到很近的地方与鱼儿争食，或是袒露着羽毛躯体显现它们美丽的线条。那时她正拿着一包从外面带进来的饲料，一小把一小把地丢进水里。我站在她旁边，提醒她不能喂食。她充耳不闻，继续享受与动物之间建立起来的看不见的友谊，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她半边脸，要没猜错应该嘴角是微微上扬的。后来听到工作人员大喊着那边的人不要给动物喂食，她直接把剩下的袋子塞到我手里，反应迅速得令我吃惊。我不及反应，工作人员已经出现在我们俩前面。
“没看到不能喂食动物？明知故犯？”
“这不是我的，是……”
“想说是人小姑娘的是吧？抓着你了都还想赖，还是男人吗？”
身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人们的议论声像刺一样扎着皮肤十分生疼。身边的女孩早就已经下落不明了。为了赶紧逃离，我从口袋里掏出十元塞到工作人员手里落荒而逃。
遇到这样的事再美的景也是看不下去了，我买了瓶水后便往公园门口走去。突然感觉后背有人拍了一下，转过头来看到是刚才那位女生，这也是我第一次看清她的脸。
她一米六五的身高，留着黑色的中分长发，长发柔顺地贴在面前没有一点杂乱。样貌乖巧，有少许雀斑靠近了才能看见。皮肤不算白，但肤色配搭长相却是合适。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白色的遮阳开衫，下身是黑色的牛仔长裤和红色运动鞋。整体身材比例十分合适，看起来舒服整洁。可刚刚发生的事情让我着实郁闷。好啊，敢黑我，看我不教训你。
“对不起，刚刚让你替我背了黑锅，可是非常抱歉。”
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是呀，可是十分不争气。
“也不知道做什么能补偿你，方便的话我请你吃一顿饭算作补偿好吗？或者是说有什么我能做的你请说，我尽力。”
看来这姑娘人挺好的，长得也算不错。算了，我不计较了，原谅你好了。我默默想道。
“我可是承蒙了你的照顾，算是在这群动物前丢了人了。走吧，一起吃饭。”看我不好好宰你一顿已泄我心头之恨。
我们一前一后走了出去，不远处就有一家味道不错的饭馆。我们选定位置坐下后，很快点了菜，拆开碗筷用热茶冲洗碗具。
“很喜欢这里的动物吗？”
“嗯，它们很友好，我喜欢和它们相处。”
“我也喜欢它们，有空的时候就回来看看。”
……
话题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断掉了，就像什么都没说过一样。上一秒的话题都没有任何痕迹留在空气里。中途我们也有再一次建立起沟通的桥梁，很快像之前一样。双方陷入沉默，像是张开不可侵犯的领域。
很快就上了菜，她坐姿十分拘谨，夹菜的速度也不快，专注于一点点喝水。很快茶壶里的茶水就被喝完。她小口抿着，除非夹菜不然双手不离开茶杯。只有我问了问题或说了话才会回应，其余时间她绝不多吐一个字。可是十分内敛。我说了不少的话，虽然回应很少，但有一种魔力会让我说下去。我发现她很少笑，但笑起来会很好看，眼睛会眯成一条弯弯的线。
很快就结束了这顿饭，我们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可见相处的过程十分愉快，我也忘了之前背黑锅的愤怒，也忘了狠狠宰回去的报复心理，反而是我付了这顿饭钱。这便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相识相知，她于我来说就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被赋予了不同的意义，不是朋友的方向发展，却也包含着朋友的相处方式。后来约了几次，也算是充分了解对方。说来奇怪，可还是有一种刚认识的新鲜感。一来二去，我向她告白，她答应了我。
我们约会的次数并不算多，会选择在一些人少的场所散步，或者在能够买上一杯奶茶坐上一整天，有时我们靠在一起不说话。都是她提出的建议。在这些固定流程里，即使程序无聊到某个时刻想去改变，甚至也有想过要不要断掉联系再去这些地方，也许会有新鲜感。但与她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把这些我想多的东西删除，最后结束愉快的约会时才又想起这些事情。她看起来不知道我有过这类想法，但我也不打算说出去。这日我们约在了学校操场，我们一圈一圈地走着。水中的冷饮也很快喝了一半。
“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在想什么？”
“那可猜到了？”
“我在想你会不会觉得和我一起无聊呢？”
“为何会这么想？”
“都是我在决定着我们该去哪里，你也总是让我决定，那么顺从。不是我不喜欢你顺从，而是我看到你这般，心里就作祟了。实际上不是什么大事吧？可心里就开始想多了。你有觉得无聊吗？我想听你说这个。”
我想了一下，还是考虑实话实说。
“会无聊吧？如果我重复做一件事比隔三差五频率还高。但我都是和你相处完了后才想起这些东西。等到下次见到你我又忘了，就这么达成了一个循环。自己心里可能也觉得这根本不是什么问题所以也从不放在心上吧。就这么相处下来也就不无聊了。但有你陪着，我总能感受到欢喜。”
“那你有想去的地方吗？和我说说吧，下次我们就去那里。”
“还是你做决定吧，你的决定都能让我愉快，而你在这个过程里也十分愉快。既然可以达到双方最高追求，那不如还是让你掌握选择的权利。”
“你很特别，我本来是个很被动的。因为前男友总会擅自决定很多事，我那时候就想我的下一个男朋友一定要他跟着我做很多事。但我也总怕你不开心，觉得我十分无趣，带着你参加我的平凡之旅。”
“不怕我不开心？在现男友前作比较？”
“我相信你更愿意倾听，你的性格就跟一只猫似的。”
“猫？”
“怎么说呢，你的性格软软的。在我们刚开始时，你就迁就着我。但猫的服从度很低，也许你心里是有情绪的，在照顾着我，但内心有一些想法。我知道相处过程里必定不会完全是愉快的，你也没发作过任何情绪。但你在相处的过程里会去把握话语权，主动抛出自己的话题。但很平稳的话语和不容易显露的情绪也能看出来了。可是养过猫？”
“没。”
“那喜欢猫？”
“是，很喜欢。”
“我喜欢的是狗呢。”
“狗看起来很凶呢。”
“大部分很温柔。很多人说我像刺猬，会很怕别人触摸柔软的肚皮，也很怕自己把软弱的一面展现出来。于是都会张开背后的刺把自己包裹起来，保护了自己但不小心也是伤害别人。当然还可以说，我是故意伤害了别人，我知道自己这一点，可就不能控制得好。可是狗狗不一样啊，它会保护我啊，它那么忠诚，有的人那么虚伪……”声音越来越小，头也低了下去。但她继续说下去。
“我从小就想养一条狗，连什么狗我都想好了。在一间装饰简约的房子里，房子可以不大，一定是我喜欢的那种风格。我在沙发上窝着看书，脚下躺着金毛犬，它非常温顺地躺着。阳光把它的毛发染得更明亮，它有时候会抬起来看向我，眼里坚定得只有我。在一个午后。它包容了我所有的伤害点，同时也承担了我所承担的伤害。这正是我一直需要的，应该就是人们口里缺乏安全感吧。”
“我倒没有过想养狗的想法呢，小时候会觉得它们很凶。对着看起来很善良的孩儿吼叫，还会怒目相视。反而猫儿就很乖，即使不靠近你，也不去蹭在怀里撒娇。可是十分温柔，光是看着就很舒服。会很好奇它静止时心里在想什么呢？在起身走动时，细小的四肢移动时频率都那么精巧。总之很迷人。我向往的就是这样的一种感觉，可以说我更青睐保持着私人领域的相处。”
“看来我们在这一点上有明显的分歧呢。”
“生活总不能千篇一律吧，不然也就没有畅谈的想法了。那你跟我在一起，有安全感吗？”
“猫的感觉。”
“你和我以前的女朋友也很不同。”
“什么感觉？”
“你猜哈哈哈。”
手里的冷饮早已喝完，表面的水滴也已经消失，不知因为温度还是被风带走了。我们就这么一圈一圈地走着，我在想着所谓猫是何种生物，狗又如何。我也意识到她的话渐渐多了起来，不再是固定一问一答的模式。这让我欣喜。实际上她的变化已经十分明显，对于我来说更像是拆开一个又一个礼物的过程。在这个过程里却是越来越期待下一份礼物会是什么。
就在这段谈话结束后，我们便一头扎进该养狗或者猫的循环里。谈话内容始终围绕着这个问题，我在另一边出发，她在另一边。我们一直不断踏入对方境地，又很快跳出守回自己的地盘。像不断试探对手争地盘的狼。只记得我们讨论到了是应该与猫同性或是与狗异性相处模式。我的回答是说同一性模式才更具有说服力。她的执词是你一定会需要狗狗带给你的突破，互补更能体现成长。没想到竟讨论到了夜里两点依旧没有结果，我们也都乏累了，洗漱完毕后倒头躺下。但发现都睡不着，即使口干舌燥不想再多说一句。
“这个问题明天继续。”她的声音从黑暗处传来，眼睛直直看着天花板，像地表的积水浮现着远处的灯光。
“一定要个结果？”
“你知道我很自我。”
“我理解你。”
“睡前告诉你，我还是想养狗的。”
“那我想养猫。”
我们都不禁笑出了声。
之后这个问题竟得不到解决，不仅因为双方自我的各执己见。有时也因为别的事会把它暂且搁置。但总归有一个烦恼存在，就像家里买来昂贵的老旧木椅摆放在某处占地却又不愿意淘汰。
有一次不知何原因我们吵了一架。实际上这样的吵架也是十分常见了，解决方法第一步不约而同地冷战。我们各自选择了一块地方静静呆着不说话，最后风吹过，我们也会不约而同忘记刚刚的伤害破涕为笑。之后都不愿再提起，定时炸弹般的感觉实实是存在而能感觉到，在空气里明显能感受到浑浊。我眼里望着天空，云朵在风的拂动下在缓缓离开，后面的雨紧跟居上。蓝色的空间突然发射出千万针刺痛着双眼，眼睛和脖子都不舒服了。不知不觉我想到了她说我猫的感觉。我也没有养过猫，只不过是根据评论和养猫人的故事判断。但我向往的生活确实可以用静止来概括。不需要波动，平如一条直线才是好。我走在这条被尽力拉直的线上，可能有时脚步会偏出线外很快我就把它收回。但总体我的痕迹与它并无太大出入。可当我遇到了这么一个女孩后，她内敛，却十分精神。她的生活也是一条线，但却是不断试图往线外走，小心翼翼扩展了可走的面积。有一日在与我的线接上了，她试图把我的范围扩大，又试图维持我尽力拉直的线。可总归是好的，我平静如水的生活里迎来了美丽的水鸟，它展示了动态的美，看似把我的水面搞得一团糟。在我相对静止的生活里，像一把锤子敲破了眼前障碍。实际上缺乏安全感的人，也是我。所以我才愿意顺着她的轨迹，但我又希望保留着一丝我的清明。
自此我的生活发生了变化，有时冒出来的一些想法却是十分摸不着头脑，且还是不确定这个想法到底是什么，来自于哪里，最后到底又对我有何意义。我渴望的变化实际一直看不到，最后在一个女孩身上找到了，更可以说是她给予了我。我也慢慢明白她为何会喜欢狗，确实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我们是无法抗拒来自另外一件特殊物体的保护的。只不过她比我更加渴望一份感觉，而我才意识到我从没有给过她。她却包容了一个非常大的缺口，而这个缺口对于她却是致命的。我想到了猫会莫名其妙不回家的故事，走的也是一条直线。它直直地走出去，没想过回头吧。可是自私。想到这就一阵心痛蔓延至全身。
我转过身子抱着她，她也紧紧拥着我。像树干绕着的藤蔓一样十分用力。我们似乎长在了一起，全身连在一起，每个缝隙都得到了最好的衔接。相拥无言，再没闻到浑浊的味道。
我之前的三个想法之一确实发生了，可似乎被生命里不可抗拒的女孩实实在在打败了，且没有回旋的余地，心甘情愿。此刻我又心存愧疚，想做点什么事情去补偿，实则内心也有了答案。
第二天我们就去买回了一只金毛，它奶声奶气地叫着，当它望向她时，眼神发亮。一切正如她所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