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衣少女呢喃的同时,她的躯体也破碎成漫天飞舞的白色碎片。与此同时,这具躯体的主人缓缓睁开双眼,当狭缝伊甸的一切从身旁褪去,回到现实,她也不过是位面容精致到有些天妒人怨的高中生罢了。
艾尹关掉大脑中Spatium Paradisum的画面,半身靠在椅背上,长舒口气。轻隆睫毛修长的美眸,略略仰头,平日里几乎没有半点感情的波动的面颊上流露一瞬间罕见而干净的笑靥。在上午一二节课间这宝贵的10分钟中,尤其第一节是富有难度的理科——比如数学,math,或者高斯擅长的项目——的时候,同学大多忙于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乐享这短暂的小憩。这时候自然很少有人打扰她,她也乐得清静,不用像躲避苍蝇一般躲避他人。
事实上,艾尹已经在狭缝中等了三天多了。换句话讲,她的精神已经真真切切熬过72小时,但在现实生活中,这72小时不过是她略微眨下眼所需要的时间。在第一节课的教师掷地有声普天同庆吉祥如意幸福美满阖家欢乐寿比南山的“下课”二字出口瞬间,艾尹同时进入狭缝。转悠了两圈,随便作为一个是男人都自愿被抢的女强盗打劫了几个人,把自己的消息在这片区域放出去以后,找了个废弃教堂钻进去开始弹管风琴做个姜太公。看似被动守株待兔,实则目的是收集位置地区的情报信息,同时等待周围有意追杀或没事找事的愿者上钩,运气好还能血赚一笔信息簇。在确定自己又离小富婆进了一步后,心满意足地关闭狭缝,这时候现实世界的教师还没能放下手中的粉笔离开教室。
这是Spatium Paradisum(拉),翻译为华夏语就是狭缝伊甸,也有通俗叫法,如空间天国、球乐园之类的……不过这名字谁想出来的好羞耻快快拉出午门斩首啊!但总之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
它的魅力大多体现在两点:一是上文提到的,内外时间流逝不对等。对于学霸来讲,狭缝是个绝佳的天然自习室,在这里学习消耗的现实时间会大大减少。打个比方,你的对手一分钟内也许只能写数到选择题,而你只要愿意的话,大概可以把从高考刚实行以来至今的所有试题全部刷一遍,也许还能留上在现实世界浅嘬一口冷饮的时间。对于忠于游戏的学渣们来讲,在狭缝中可以把刚刚a测的新游玩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地图熟如后花园,套路帅似吴亦凡。玩着连开发公司都不熟悉的游戏就跟回家一样,只要练习功夫够深,甚至可以把非暴力挂吊着打。吼?听说你是吊打职业算手的神秘人?听说你把faker打到连血池都不敢出?听说你学姥爷玩科技?ふざけるな(不自量力)!在絶対的时间面前,您好意思抬起头吗?我玩一个游戏一关的时长就是您一生的时间,您还觉得您是pro(职业玩家)哥?虽然好像有什么很羞耻的元素乱入但是ぜんぜん大丈夫です(完全没关系)啊!够爽就完事了!
第二点是狭缝的神秘超乎想象。没人清楚狭缝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切,当然包括但不限于第一点。在狭缝的研究界中,很多种说法解释种种现象。有说电磁波干涉人体内元素,使其转化为纳米机器人激发人类大脑潜能的;有说超弦理论空白和量子叠加态所产生的类似多维宇宙的空间;有说主观唯心与客观唯物具有实质意义的碰撞所产生的非正常现象……但研究者惊奇的发现,无论是哪种假说,都不能完全解释狭缝中存在的现象。
嗯,再次强调,神创论除外。
回归正题。事实上掌握狭缝的人,想要将世界握在手心里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没人会愿意去做。为什么呢?才不是什么道德高尚没有意义感觉这个世界无聊这类的中二原因,那是因为第一你要有足够的信息簇,也就是狭缝俗语中所说的点数,二是……也有别人掌握狭缝啊!真的当这是一爽文小说老子就是小说大主角龙傲天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你想到的,别人早就想到了,狭缝的主人也早就想到了——虽然不确定是不是人。
真爷们是怎么用狭缝的呢?比如说用在与自己喜欢的可爱男孩子初次约会突然冷场时尴尬紧张到大脑一片空白想不出一个新话题眼看着对方头顶上粉红粉红的好感度条就要跌入雅鲁藏布大峡谷从此一去不复返的时候,有一个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无污染无添加无公害无节操非转基因抗辐射抗液压机抗鸡蛋清防水防电防煤气防爆炸外加高清透视穿墙自瞄无座锁血无限金币子弹子弹追踪千里瞬击全图轰炸地图全开CD为0……的毁人不倦的狭缝就这样楚楚动人香肩半露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城倾国国色天香貌若天仙环肥燕瘦窈窕淑女秀丽端庄地在你面前搔首弄姿弄得你不用一下都不好意思,于是你获得足够的时间来想下一个话题和趁机将面前无知单纯的小男生用70年时间从头到尾从里到外yy个体无完肤恶灵退散,然后退出狭缝,就这样在狭缝中的两个老夫老夫又回到了はじめまして(初次见面)而面前的牛奶味正太还一无所知てれてる(害羞)地涨红着不成熟的小脸,不把您爽到灵车漂移坟头蹦迪骨灰扬天狭缝保证为您全额退款。
毕竟狭缝是免费的嘛~~~
当然有狭缝的天选之子也不会无聊到对搞基/姬/鸡/或van♂游戏痴迷。时间长了你甚至会发现,一些长时间泡在狭缝中的人会十分不合群,沉默寡言,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就跟西幻中活了上百年的骚包吸血鬼一样,整天游离在外。极端点的有轻生倾向。狭缝中人对时间流逝感和外界没什么区别,而且记忆也都是完全继承。这对于一个在狭缝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怪物”来说是很正常的——他有可能单单是忘记了你的名字——虽然你们在一秒前刚刚称兄道弟。没有人会限制在狭缝停留的时间——又不是国产手游的小学生限时防沉迷,前提是你活的下去。
艾尹耸耸肩,带动着垂到肩上的青丝慵懒地摆动了向下。说是青丝,实际上是更偏近于亮灰的银白色。不知道是遗传自她那天才父亲,还是那不负责任的外国母……女人。脑海中闪过她的长相和言语,艾尹就不由皱起平日难得一见的眉头,在光滑若琼脂的玉额上留下几道欠钱的细纹,反衬得这张仿佛因缺少血色而显得略有苍白的姣好面容更有了些十六、七岁少女的情感。
在班上艾尹几乎没有什么朋友。也许是其外貌过于出众的缘故,抑或是她待人冷淡的态度,宛若冰雕美人般令人难以接近。无论外貌出众、家境富裕的同学还是学生会长老师校长等等去接近她,都对被艾尹冷淡而不失礼仪地如同跳华尔兹圆舞曲般保持距离。无论何时看见她,绝大多数时间身旁空无一人,但这并不能改变她是全校男生公认为女神校花的地位。同年级的女生但凡只要有艾尹美貌十分之一的,身后就早已有了大批追随者。
男生远离一是不敢接近艾尹怕碰一鼻子灰,二是……废话只要动动脑子就知道有一个女神下凡本学校纯属上辈子积福积德,这样在大家心目中公认的全民老婆是多少找不到对象的老处男深更半夜寂寞难耐排解忧愁的对象,然后这时候突然有一个千刀万剐罄竹难书如丧考妣死无全尸的坏坏帅帅男突然夺走了你唯一的幻想对象,在你半夜三更半提裤子正幻想着女神和自己巫山云雨时候突然想到哦tmd原来她有对象的啊她会不会和对象正在卿卿我我谈情说爱做我正幻想和女神做的事情啊啊啊啊连幻想都要ntr(指被他人强占配偶、对象或被别人戴绿帽)我tm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不如把这个雄性牲口处理掉得了反正看他也没干什么人该干的事等等。所以只要一个男生还想在男生圈里混,还想以后找对象,还想不瞬间社会性死亡就没有人敢去动艾尹一根寒毛下手好吗虽然说具体艾尹有没有寒毛不是很清楚。
女生远离的原因只要是个合格女生都清楚男生请参照和一个帅到人神共愤的老帅哥做ともだち(朋友)是个什么感受这里就不做赘述。就连老师上课有时候点名都要看艾尹脸色行事,这就是狭缝给其所有者带来的极端的负面影……呸是带来的强大气场和恢弘底气
不过话说回来,凡事总有例外……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人类的伟大是勇气的伟大,人类的赞歌是勇气的赞歌!
但我求求你别用在这啊!艾尹心中狠狠吐槽了一句,看着眼前可怜的在过量雄性荷尔蒙支配下以体内某种奇妙繁衍后代欲望为驱动核心的小男生娇羞地扭动那一瞬间,她就知道,她的课间,一个安静而美满的课间就这么烟消云散。活了这么长时间,艾尹怎么能不知道对面的男生想干什么?喂喂话说后援团呢?这不管管吗?你们心中的女神在被骚扰啊啊啊!不过现在艾尹后援团心态就是看着艾尹拒绝其他男生然后爽到,心里在默默对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翻白眼:要行爷早上了还轮得到你?
“那个,艾尹学姐,这个……请您收下好吗?我,我……”面前的男生小脸因害羞而涨的通红,一双白净略胖的小手紧紧握住一个天蓝色信封的两角,眼神如同做贼心虚般快速扫过艾尹在校服的粗制线条包裹下尤为淡雅细腻的脸颊,活脱一个日韩恋爱喜剧中没有追求过女生的纯情小处男形象。艾尹平淡地看着对方一举一动,轻轻接过那封天蓝色的信,就像接过路边领时薪发传单工作者手中的彩印广告一般,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至多是换个眼神或者点点头。
“谢谢!”小男生如蒙大赦,努力从从胸口中挤出两个字,顾不上擦拭一下满头的汗,逃一般跑开。
这孩子都吓出敬语来了,艾尹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嘛,果然还是好麻烦。又要保持基本的礼貌——艾尹的标准是冷眼对人不走开——又要听对面把话讲完,最主要的是浪费现实时间,大多时候还会伴随有恶心等症状。一个外貌惹出这么多事,不如直接毁容算了。艾尹左手捏信封一角,头脑中闪过这周被各种告白后的各种想法。想来想去,艾尹还是没有体会到传说中被告白后烦人中的那丝窃喜,哪怕一次。在心里撇了撇嘴,表情上没有任何变化,艾尹转身欲回班坐一会,同时为摆脱蹲在各式各样角落窃望自己的男生们,被身后一个声音叫住了:“那个,艾尹学姐,这个……请您收下好吗?我,我……”
谁啊,没看见别人正向班里走吗?还有换换表白的词好吗?一样的词说的不麻烦吗?表白也要有个新意吧?不过话说回来哪有连着表白的啊?这时候看见前一个表白者被冷淡以后不应该是稍微有些酸楚、紧张和一丝不易觉察的开心?不应该是先套近乎譬如看小尹那个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事不自量力蚍蜉撼树螳臂当车杯水车薪之类的话,再来一套啊小尹你脸色怎么不好最近是不是生气了多喝开水之类的关心话,最后是有问题被欺负了来找我啊小尹这种要多逞有多逞英雄气概的收尾,简直就是强行尬聊的三段论八股法啊,话说能不能别用小尹小尹这种称呼了你们觉得关系近别人觉得恶心诶好吗?小尹是你们这些接近而算不上人的生物能叫的?
艾尹不易觉察地轻吸口气,撂头发同时不易觉察地摁了摁太阳穴,回头看向本周第13位告白者:还是一样的地点,还是一样的动作,还是一样的姿态,不过气质却截然不同——高傲而不失礼仪,帅气而不落凡尘。手上也不是信封,而是一个比A4略大的牛皮纸袋。抬头一看,
天哪,这个人简直帅的没有天理吧?要五官有五官,要棱角有棱角,要气质有气质,要风度有风度,这简直是从哪个BL基腐漫上揪出来的吧?而且人设也是全走金发高大上高富帅的那种,到哪个师范学校都是能光凭电眼横扫一圈就让全校从上到下从老到小全员怀孕无一幸免那种……咳咳,最后这个不算。总之,这简直是人间一大蓝颜祸水,才十三四就这样,二、三十岁时候岂不是女性杀手,男性公敌?
其实上述在其他女生眼中完全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在艾尹看来,这个人也不过是长的不令人因视觉原因引起生理上的恶心不快感而已。
“以后别人告白以后不要模仿,这是礼貌。”艾尹面无表情。
“我没有恶意,仅仅是想开个玩笑。”对方摊手,表示自己并非有意冒犯。“可能是和那个人说的话有点多,多少受到点影响。”
“有事?”艾尹熟练地用小指和无名指夹住信封,腾出手接过纸袋。“这是……”
“你忘了?这可真是稀奇。这是你要的资料,我编成文件方便管理。”对方惊讶地瞪着眼睛。
艾尹这边用修长的手指甲划开纸袋,这边才想起来,正是她前两天让眼前这位男性找的狭缝传输所需资料与那个人的脑片分析。
这两天是不是往狭缝跑的太频繁了?从那天和他说调查到现在,算下来总共应该在狭缝耗掉约二个半月,就算记忆超群也肯定不能清楚记得所有将近四分之一年前说过的话吧。
做功不能心切啊,艾尹轻抚着自己的玉颈,“脑数据提供方是?”突然她似乎是想到什么似的,脸上的表情逐渐厌恶起来。“唔……你该不会是去……”
“是的,没办法。”面前男性摘下宽边眼镜,随意一甩,挂在胸前口袋中。“脑分析就是由叶旖绮提供。因为只有他理论上只要数据不错,他是不会出现误诊的。而且他离我们还近,对他也熟悉。最重要的是他那要命的准确程度,那是其它专家都望尘莫及的。至于狭缝传输信息我用信息簇直接购买,近期服务器也相对稳定,玩家出入数量位于第三阈值下,较同期稳定17.94%,你的意思是……”杼枫眨眨眼,看向艾尹。
“对,就在近期,做好准备。”艾尹将半看完的资料放回纸袋,转身回班,“这实质上是人力资源的工作,属于公务,填个工单和报销凭证可以报销点数。”余音轻缓地飘进杼枫耳中。
没关系,就当是我送你的礼物……这种话怎么可能说的出口?
杼枫缓缓转身,自嘲而无奈地一笑,在不可能的地方充满着幻想,这不是自讨苦吃?自己活了这么久,也太傻了,就好比飞蛾扑火。
不过,如果在这地方失去幻想,有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哪有一只迷茫的萤火虫不爱那朵冰洁无暇到极致的冰昙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