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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紫微天箓

玉隆青天之巅,天界北极之地,四围空旷,三垣周转,双市辅佐,一颗紫微星辰高举,照耀紫微宝殿。此境玄妙幽晦,唯有星辉漫漫,洒落通往玉隆天顶、紫微天宫之道路。

陆涵攀至紫微宝殿,遥遥望见大赤天河高悬。大赤天河无水,其间流动皆乃无垢清气,“水至清则无鱼”三界万灵不可生存其间,唯天河流至玉隆青天沾染上了一丝浊气,方有生灵始生。天河轻灵之气托举众星辰高悬青天之上,周而复转,不曾坠落。

但见众星为那天河夹流,天星延顺天河之势,蜿蜒盘曲,宛如银链,绕紫微天宫九根朱红大天柱。

待到陆涵入了紫微宝殿,陆涵垂目拱手参拜:“雨部神官陆浩淼,参见天尊。”

宝殿四合空旷,宛若宇宙之极,其渊博如瀚海,深邃如归墟。

陆涵听闻一个浩渺平和声音说道:“无需多礼。”

陆涵又拜了拜,方才抬首。大殿上首座上坐了一人,浩浩星瀚为衣,烨烨光河为冠,正是:

三垣紫微居中央,七星北极共环绕。

岁岁星宿空中悬,年年黄道春秋昭。

神数凶吉玄妙变,斗数兴衰万星朝。

人间豪雄逐白鹿,抬首先看北天高。

陆涵知其乃是紫微天尊化身。陆涵本以为这位天尊亦是一般入劫已深,不想其气度不失,不由心里一凛,愈发恭谨慎微。

但闻天尊说道:“汝出任雨部天官以来,九州江河通畅,风雨调顺,阴阳相和,四海一新,汝之功不可没。分海一事,汝使四海之遗族造化水路,造福九州,虽有严吝,但不失为妙策。”

陆涵听闻,俯首说道:“九州水路调配,乃吾雨部天官之本职。四海之战以后,龙族之首恶已然伏诛,余者虽然不言,然其对天界怨怼不消,藏怨恨于心中,敛爪牙以蛰伏,终归成了一桩隐患。兼之大战以后,四海生灵消泯,若要重新建立四海生态,必得驱离龙属,施以造化,故而施此策略,兼谋九州气数。”

紫微天尊闻言,微微颔首说道:“本座并无责难汝之意。今日唤汝来紫微天宫,乃是另有要务。”

陆涵垂手以听,紫微天尊问道:“以汝之所见,丹元大会以后,天界情势如何?”

啪嗒一声,就如一双素手骤然绷紧心弦,陆涵一颗七窍玲珑心光火间转千般念头。

陆涵答道:“清天拟掌三界众生百态,至若阴阳变幻,五行生克,万象生灭,皆已包罗其间。万物易变,有权有衡,万类存亡,无情无念,故谓赤子丹元。丹元大会以后一纪周转想来如是。”

紫微天尊闻言缄默少许,忽地笑了一笑:“好个‘有权有衡,无情无念’,不过最妙还是一‘想来如是’。”

陆涵瞳孔一张,实是拿不准紫微天尊到底是觉察了什么,还是身在此山蒙昧不识。偏生天尊地位崇高,神通广大,若是答错言语,莫说是神位,拟其他诸位天尊入劫情形,恐怕性命都是难说得很。

陆涵内心忐忑,不敢妄言,只是模样恭谨,不显其异常。

过了片刻,但闻紫微天尊无悲无喜说道:“丹元大会以后,天柱崩塌,魔头岀世,天机混沌,三界不宁,于吾看来,着实愧对了所谓丹元之名目。”

“汝且不忙谢罪。梁洲火难以后,四海之战之前,吾曾观测天心,揣摩天机,然前途晦明空蒙,晦明不定,吾竟是看不出前途是凶是吉。”

陆涵虽有预料,然而终与听闻天尊亲口以承认有所不同。陆涵先是一惊,又去了侥幸,暗暗嗟叹。

长殿悠悠,星河璀璨,人间万籁不可听闻。唯有天尊继续说道:“也罢。吾此次唤汝前来便与此事相关,此番一元神峰崩摧,六欲魔宫现世,天界震惊,幽冥动荡,魔头惑乱人间,汝当执吾密令,随同勾陈荡魔天宫下凡,平定魔难,涤荡三界,以免上古之乱象重现人世。”

陆涵颇为惊疑。须知镇妖荡魔之事并非天水神官之本职。便是四海战乱期间天界亦未征召上任雨部神官披甲。

然而陆涵近日正当谋划悄悄入凡之事,亦是设法避开近来天界愈发之乱象。而私下入凡与持天尊密令下凡截然不同,陆涵又不得不疑天尊此举或有所深意。

话说陆涵正欲开口,忽地一阵银铃笑音,只叫陆涵神色一变。

听那笑声:远远近近,轻轻灵灵,似那青露落幽水,如珠如玲,似空似明;似那红霞晕芳兰,飘逸绚烂,浮动人心。

一串笑声,一点余韵,均可勾动情思,勾画身形,叫人心驰神往,魂魄不在肉躯。

整个天界敢在庄严肃穆紫微天宫放声欢笑的,怕是除了那位花仙,再也找不出旁人了。

陆涵听那笑声,若有风铃微微晃荡,点点挠挠,震颤心尖;品那余音,好似一曲罢了余音在,绕梁三日,久久不息。

但凡女子音容,不论实在天界还是凡尘,清丽脱俗便乏了些妩媚,妩媚动人便失了些爽朗,爽朗英俊便落了些灵动飘逸,可见世间之美,不可两全。然那花仙却是占尽苍天钟灵,莽坤毓秀,一颦一笑,若有万千意蕴,一言一行,只叫意乱神迷。

却说陆涵眩了一眩,随后这点迷蒙便如星星残雪碰上那烈阳、丝丝白絮撞上那飓风——登时烟消云散,唬得魂飞天外。

幸得座上紫微天尊也为花仙笑声吸引,这才未见陆涵失态。

紫微天尊听闻那阵笑声,顿了一顿,豁然起身,闻祂说道:“吾便授予汝一方紫微天箓,汝前往平定魔难,可便宜行事。”

但见星辉一黯,天尊身形消失,又有电火流光一道,蓦地穿至陆涵面前。

陆涵出手一探,拿来定眼一看,却说那物如何?只见是:似簿非簿,似书非书,光华流转,入目非凡。细说它:周天星辰可调动,人间宿命可分转。现身紫雷皆泯殁,逞威地煞皆消散。青霄天人莫敢说,黑山鬼神惶恐看。恒天玉篆书真解,灼灼煌煌是真言。

陆涵见了,又是一惊。寻常天人行事,或以文书,或以某宫某殿之敕令为凭。能叫其上级神官以神箓授之实属寥寥,多为十万火急,亦或非同寻常之大事,此时神箓除却授任兼有监察之效。

然而紫微天尊此番予出紫微天箓,是以但凡陆涵行事途中,紫微天箓一出,便如紫微天帝亲临一般。玄黄宇宙之内,除却天尊可以亲自收回,无人得以违抗。

陆涵一时竟拿不定天尊乃是入劫深了,受那花仙所惑,随随意意送出天箓,还是心间另有什么谋算。

奈何紫微天宫浩淼空蒙,御座空空,天尊已然匆匆忙忙离去了。

陆涵沉吟片刻,姑且不论心间划过了何许念头,冲着那空空旷旷大殿恭恭敬敬拜了三拜,之后谨慎收起天箓,自那万步天阶走出。沿途星河璀璨,如梦如幻。

此时陆涵尚未离开玉隆青天之巅,周天星辰皆在足下,抬首宇宙浩淼无极,俯身星河辉煌烂漫。云尘变幻,光茫闪烁,类若宝楼之花海,星河烨烨,曲折流转,又似园林之渠池。此皆天尊住处、日常所见之景致,而寻常天人难得一见。

陆涵见此景象瑰丽雄奇、壮美非凡,一时有些怔神,思及凡世之人之海誓山盟便指日月星辰、道山川大海为永恒,然而山泽或许改易,星辰未必长久,玄黄天界诸般劫难之下,前途晦明未定,所谓永恒不过朝夕之间,百年世代而已。

孰知待几场玄黄大劫以后,天界诸景,是否同那一元神峰一般烟消云散?

陆涵思及至此,静立少顷,便为外魔所趁。此时一团异香朦朦胧胧,绰绰约约,朝着陆涵袭来。恍然之间,陆涵见一位天女素发泻白衣,斜倚栏窗,似戚非戚,似愁非愁,凝望瀚然星海。

陆涵情不自禁回身朝那花香之地走去。种种情境似一场斑斓幻梦,瞬息万变,陆离光怪,其间旖旎心绪,醺醉迷障,纷纷涌上心来。

陆涵眼见就要沉湎,忽地异香悠悠远去,美梦噼啪湮没,陆涵一个机灵,登时清醒过来,这下可不是个胆战心惊,魂飞兼欲魄散?

但见陆涵二话不说,调头落荒而逃,一出紫微天宫就忙不迭往六欲魔头岀世之处报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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