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铃·寒蝉凄切
作者:柳永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注释
①凄切:凄凉急促。
②帐饮:设帐置酒宴送行。
③凝噎:喉咙哽塞,欲语不出的样子。
④经年:经过一年或若干年。
晓风透骨,蝉鸣惊心
一席微雨后的京城,空气带着几许诗意,寒风却仍旧干冷,薄雾刚刚掀起初旭,从云的碎缝中穿过,柳树上的蝉似叫了一宿未歇息,绕了安宁,叫乱了心弦,凄哀婉转。昨夜里毫无倦意,披了件衣裳独倚栏杆,看着那十里长亭,任由季雨迎面。
清晨他伫于客栈,回望京城,虽设了饯别的酒宴,也无心欢畅,满心的愁绪凝于眉宇之间。初晨的风有些冷烈,一吹便冷到骨子里,他轻轻牵起女子的手又紧紧握住,再也不舍得松开。寒意刺骨的风里,手上的温度却未曾消减半分。
岸上传来船夫的呼唤,顺风贯穿入耳中,无情地刺痛着这对恋人的心,他向女子面前又近了近,他要记住她的容颜曾与他花前月下,温酒赏梅的人儿、他的心上人。他知道他一定会再回来寻她的,唯恐怕忘了她的相貌,茫茫人海难再寻。
半晌,两人都无语,四目默默相对,他有太多的情未对她说完,却不得不离开她对他的思念,如那河水中的水,又如何道得清,他和她都急红了眼,泪悄悄滚落,无声,但却似花落水中,激起层层涟漪。
他想到那薄雾笼罩的楚地又会是何种模样,柳条在河畔飘动,淡淡的阳光洒在河面上,微微发着光,漂向很远很远的地方,没有尽头。
自古离别都是令人柔肠寸断的,伤心的泪水总会迷了双眸,秋风吹过,只觉泪水涌出,不可收拾,渐枯的“留”条似有似无的打转儿,旋转着,又被萧条的冷风吹走,不见了踪影。心口绞痛,相思成灾,再无药可医。
此去一别,又有何人知我酒醒何处?又有谁会念起我?怕是残梦醒后,空无一人,只能独倚在岸边杨柳。任凭凄冷的寒风洗面,任晨风无情的吹过,孤单人影,只身赏黎明和天际上的残月了。经此一别,何时才会相见呢?怕是待到漆黑乌发熬成青丝吧。
若没有她在身侧,他又如何心安心?哪怕是阳光和煦,暖风袭人也不会在心中泛起波澜了,没有她的日子,心如冰固的水,不再跳动,良辰美景又有何用?怎会牵动死去了的心,纵使美景无数,又与何人说呢?
待到夏天荷香满池,他的心也依旧想只想着她,荷花再娇艳也无心观赏,他只想在浮花浪蕊俱进,回到她的身侧,伴君独幽,再不分离,与子偕老……
后话
《雨霖铃》这首词是作者离开汴京(当时为北宋首都),与情人话别之作。从上片的描写,读者可以这样想象:一个深秋的傍晚,北宋京都汴梁(今河南开封)郊外,一个临时搭起的帐篷内,一对男女饮酒话别。帐外,寒蝉凄惨地哀鸣,好像在为他俩伤别而哭泣。那不远处的长亭,已经隐隐约约,可见天色将晚,一场大雨也刚刚停歇。天将晚,雨已停,河边不时传来艄公的喊声:“快上船吧,要开船了!”两人不得已徐徐站起,移步出帐外,万般依恋之际,此刻可真的要分手了。你看他们双手相拥,泪眼相看,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船开了,人去了,渐行渐远。情人岸边伫立,含着泪,举着手,一直目送那兰舟消失在无边无际的暮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