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玱玉看见年少的自己拉着一个小女孩的手,急急忙忙地奔跑在一片鲜红色的草地中,身后仿佛有洪水猛兽在追赶着自己。
二人跌跌撞撞跑到了一处山头,风从她们的身旁掠过,呼呼作响。
她回过头,想看清楚究竟是什么在追赶自己。
却发现身后什么都没有,只有草地上的颜色更红了些。
她顺着凌乱歪倒的小草看去,却只见手中牵着的小女孩浑身浴血,在自己的怀中奄奄一息。
这鲜红的草地竟是被血染红的!
一股奇怪的香味飘过鼻尖,刹那间,漫山遍野都是凶戾的兽吼声。
“不要!”玱玉惊呼着从梦中醒来。
凉凉的泪珠从鬓角滑落,床边有个女子正目光柔和地看着她,仔细小心地用丝帕帮她擦去了泪水。
“阿阑?”玱玉的声音有些疲惫。
“在。”忠心的侍女官柔声应道,“尊上感觉好些了吗?”
头顶是千金难求、薄如蝉翼的鲛纱承尘。
呆愣了片刻,玱玉才想起自己是身在偏殿的卧房中:“我怎么在这?丹越如何了?”
阿阑把手中的帕子绞了干净,又将她放在锦被旁边的手托了起来,轻轻擦着:“是二长老及时赶到,替尊上解了困局。”
捏着帕子擦过手心,阿阑看见她手中被指甲掐出的红痕仍在。
她没有说丹越如何,但玱玉心中明白,池袖的医术如此厉害,想必丹越应是无碍。
阿阑将袖中的药瓶拿了出来:“这是二长老留给您虚净丹。”
玱玉接过药瓶,下意识就倒了枚丹丸出来。
滚圆的丹药,散发着淡淡的药香,一道细小的赤色花纹凝在药丸上。
“尊上?”阿阑见她心中似有犹豫。
玱玉将丹药又放了回去,收好了药瓶,对面露疑惑的阿阑说道:“我暂且不去看他了,你好生替我照顾着。”
“是。”阿阑垂眸道。
眸光中的裙角只轻轻一扬,便消失了踪迹。
侍女长站在原地,捏着帕子愣了半晌。
直到有个小侍女探头探脑地从门口张望进来,小声道:“阿阑姐姐?”
她缓缓回神:“嗯?”
小侍女似是还不懂得规矩,问道:“咱们该做什么?”
阿阑收敛了神色,没好气道:“还能做什么?候着。”
“啊?”小侍女懵懵懂懂的偏了脑袋。
跨出偏殿,阿阑抬手敲了一记她的脑袋:“五长老不喜人近身侍奉,只需候着听令即可。”
“啊!”小侍女抱着脑袋,似是恍然大悟,原来在这时与殿还有这般讲究。
可她又接着问道:“为何呢?”好像听其他的姐妹说,别家的主上都有贴身侍女,随身侍奉的。
“为何?”阿阑转过眼眸,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小侍女。
小侍女看见她的眸中流转着一种似是很和煦的光华,只听得她说:“千人千虑,只凭本心。”
小侍女想了一会,仍是不大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阿绯,你日后会明白的。”侍女长如此说道。
摩罗殿中,身为西南军统将的乐游只看了一眼那枚睚眦衔剑的玉佩,便跪了下来。
“西南部,听凭尊上吩咐!”厚重的铠甲下,是半张绝艳的美人面庞。
玱玉一直觉得在魔族之中,丹越之所以能够和池袖并列“第一美人”,除了那张脸确实美得无以伦比之外,他的化身之法也多多少少占了些便宜。
而这位西南部的将军,却实在是生得雌雄莫辩,令人惊叹。
他垂首抬眸间,便自有一种天成的婉约之感。虽然用半张狰狞恐怖的面具遮住了自己的脸,但剩下的那半张美人脸,足以配得上“半面美人”的称号。
因浸寒是自己的师父,故而玱玉很少与这位将军打交道,有什么命令,他都直接听令于浸寒,也相当于间接听令于自己。
此时此刻,玱玉才得以好生打量一番:“将军是妖族之人?”这也是她平日里从别的将士口中听到的传言。
乐游抬起头,声音也如那露出的半边面容般,优美动听:“回禀尊上,属下是妖族与修罗族的血脉。”
“难怪。”玱玉轻轻点头。
三界之中,虽然妖族普遍都是美艳动人之姿。但远古时代就开始凋零的修罗一族,那出的可都是一等一的美女。
修罗男人狰狞可怕,修罗女人美貌无双。
“那想必,将军的母亲应该是修罗族的,父亲是妖族的?”不然怎么能继承这般样貌?
乐游嘴边含着浅笑,摇了摇头:“尊上说反了。”
眉梢一挑,玱玉有些讶异地看向他。
“属下的父亲本是修罗王族之人,在人间游历时遇到了我母亲。”乐游那只好看的眼睫低垂了下来,“后来,母亲生下了我,因我的容貌不能容于修罗族,便带着我四海为家。”
“你没有化身之法吗?”玱玉脱口问道。
乐游却摇了摇头:“想是属下的血脉不纯,并没有继承妖族的化身之法。”
“既然你并非魔族之人,又如何投到了浸寒师父门下?”玱玉好奇道。
微微一顿,乐游抬头看着玱玉回道:“母亲亡故后,是大长老救了属下。”
原来如此,这般经历倒是和我与丹越有些相似。玱玉暗自想着,面上却未透露出什么神色。
她身姿挺拔,站得笔直:“既然浸寒师父信任你,便足以说明,你值得依托。”
皎洁白皙的右手轻轻一翻,一卷精致的卷轴便托在手中。
她仪态端庄道:“你代我去九重天一趟,将此卷轴面呈于天君。上面所述之事,事关三界安危,不可延误!”
“是!”乐游立刻俯身应道,掷地有声。
他双手平举过头,掌心有成块的厚茧,是个心志坚定、勤勉务实之人。
玱玉将卷轴交给他,又取了当初从兜率宫里带出来的弟子玉牌,递到了乐游手中:“有此玉牌,在九重天上会方便行走些。切勿遗失,速去速回!”
“属下领命!”乐游将卷轴和玉牌收下后,便离开了摩罗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