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来。”天后慢悠悠地说道。
玱玉依言抬头,面露犹豫,我的幻容之术不会被看出来吧?
天君面容庄重,见她容貌平常倒也没盯多久。只是,天后却是从上至下又从下至上地将她反反复复打量了个彻底。看完之后,她头上的金钗随着动作轻摇,面含几分失望道:“原来,只是个样貌普通的小仙娥。”
西王母倒是客气而含蓄地表示道:“还算清秀。”
虽然对于‘还算清秀’的评价,她多多少少有些不服气,但也着实松了口气。这是自己最引以为豪的幻容之术,容貌、身形皆能幻化得不留破绽。
连丹越也曾夸奖她此术精绝,这回连君后和王母的法眼都骗了过去,回到焉渊又可以和浸寒池袖他们吹嘘一番!
可她却听丹越面色温和地缓缓说道:“可能看久了美貌的,会觉得这样普通的也很好。”
玱玉睁大了眼睛侧头看向他,丹越似是没有看见她眼中的惊讶,自顾自地起身向君后行了一礼,道:“还请天后将这名小仙娥赐给在下,带回焉渊。”
一时间,长秋殿内,众仙者们略有些哗然,天后在两人之间瞧了一会,面上缓缓浮起笑容,道:“既是五长老所求,本宫自然应允。不过是一介小仙娥,能随身侍奉五长老,也是她难得的造化。”
“谢过天后。”丹越客气道,然后玱玉便看见丹越目含告诫地望了自己一眼,眼神中还带着一丝恼怒。
接着,他垂眸缓缓端起了酒盏,玱玉见状只好慢慢挪到他身边,还未跪下,便感觉膝盖落入了一片柔软之中。
他语气平平道:“坐着侍奉吧。”
玱玉依言坐在他的右手边,倾身为他斟上了美酒佳酿,悄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丹越端起了酒盏,酒香扑鼻,令人微醺,他目露一丝笑意:“发簪。”
玱玉这才想起来,自己头上应该簪着一根细细的木簪,因是小时候丹越雕给自己的,上面刻着细细的烬夜花,她很是喜爱,着便服时就常把它簪在发髻之中。于是,幻容之时没有刻意隐去,可她也细心地用发髻遮挡住了啊!
原来自己竟是露了一个他最熟悉的破绽,下次一定要好好注意,玱玉这样想着。
“没想到,丹越长老还是位懂得怜香惜玉的性情中人。”三殿下忽然调侃道。
丹越抿了一口酒,嘴角微挑,目色中带着几分笑意,看着他开口道:“对于看上的人,在下自然是非常怜惜的。”
留景浅酌一口,淡然回道:“佳人在怀,确实需谨慎怜惜。”说完,便将盏中的酒,一饮而尽。
天族的三殿下留景,其人其事三界之内,皆是有所耳闻。他是如今天后的亲生子,因只生了他一个,所以幼时骄纵宠溺得很。要什么,没有得不到的。得不到,也没有抢不来的。
原本众人皆以为他会养成一个纨绔跋扈的性子,却没想到,长大以后他越发循规蹈矩起来。平日里虽然喜欢撩拨一些貌美的女子,却并未有再过分的事迹。除了曾与明霜定下婚约,终不了了之外,至今却未另行婚配。
她正神游物外,一个盛着葡萄的碟子便趁她分神之际,被一双指节修长的手推到了她的面前,她抬头看向丹越,用清澈的眼神,无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丹越低眸看了眼葡萄,又瞥了一眼她,微微挑了挑眉,便转过头与君后聊天去了。无外乎是交谈一些各族琐事,讲一些魔族人民的日常生活罢了。
其实扮作一名合格的仙娥,这些事她已经在太子处做得很熟练了,即使丹越不提醒她,她也会乖乖装模作样地把他侍奉得妥妥帖帖、周周到到。
真的把我当仙娥宫婢了吗?玱玉一面用指头拈了颗紫莹莹的葡萄,一面用纤纤手指剥开了紫色外衣,将果肉扔进丹越的盘子中。如此似堵着气般的扔了好几个,丹越终于忍不住抓住了她的手。
她下意识想把手抽出来,却发现被抓得牢牢的,对面那位三殿下留景见她二人如此动作,已经忍不住“噗嗤”一声轻笑了出来。
再度被众人围观,玱玉的脸颊不由晕上了一层薄红,而丹越只是看着她,然后伸手入袖,从袖中取出了一方洁白的丝帕:“擦一擦罢。”说完,就将丝帕放进了她的手中,轻轻放开了她沾满果汁的手。
玱玉拿起帕子匆匆擦完手,并用那块帕子顺带擦了沾到果汁的案几,一抬眸丹越又推了个碟子到她面前,里头是鲜嫩的酥梨和香橙。玱玉偏过头本想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却只瞧见他举着酒盏仰头吞咽的侧脸,喉结翻滚,下巴冷峭,好一幅冷冰冰的美人饮酒图。
因怕被发现,玱玉只好收回自己的目光,认命般的低头拿起了小刀,开始削果子。
“只是……不知魔族尊上将众将们齐聚在焉渊之后,到底是何含义?”下首的太子殿下不解道。
玱玉这才发现,众人竟提到了自己,忙竖起耳朵仔细听起来。
“太子殿下想要何等含义呢?”丹越举盏一笑,看着众人朗声道,“焉渊之内本就是我魔族一大要塞,驻军布防乃是必然。何况,焉渊之内留下的四方浊息封印较多,为了魔族世代昌盛繁荣,我族尊上带兵驻守、看护封印,也算是帮天族解决了一大后顾之忧啊!”
“魔尊若真如此用心,实乃一桩好事。”天帝微笑着说道。
“天帝君上,我族尊上如此苦心,我与其他四位长老自然也是竭尽全力相助之。只是……”丹越顿了顿,扫了眼众人,“莫被人破坏了两族之间的关系。”
天帝慈眉善目地望着丹越,承诺道:“仙魔两族既然已决定化干戈为玉帛,自然不会也不敢有人蓄意挑拨。五长老,大可放心!”
丹越点了点头,垂眸浅笑道:“那我也算与尊上有个交代了。”
如此,又是一番觥筹交错,众人正畅快酣饮着。
留景此时十分恭顺地对天君天后说道:“此次宴会之上,儿臣总算见识到了,五长老非凡的风姿仪态和谈吐见识,让儿臣更是对魔族的那位新尊上,不禁神往起来。”
玱玉不禁后背发寒,腹诽道:怎么突然之间他就对我‘神往’了?!
丹越也是挑着眉毛,神色淡漠地看着这个三殿下,不知他说这番话是什么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