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变得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也能如常呼吸。虽未来得及用法力护体,但也不似在水中那般艰难。
脚下似缓缓落到了踏实的地面上,眼前的景象慢慢变化,隐约有喊杀声传入耳中。
玱玉定睛望去,法力相击的尘烟之中,是一银甲一墨铠的两个身影。
缓缓消散的尘烟中,传出一道低沉苍劲却拖着调子的声音:“渊黎上神,何必如此拼命?”
夷吾!玱玉即刻分辨出了他的声音。
自从决定从他的手中夺取魔尊之位后,她与其大大小小也交手过不下数十次。那低沉凉薄又透着些上了年纪的声音,她绝对不会认错。老家伙十分狡猾奸诈,交手之时也不会忘记多废话几句,意图搅乱或分散对方的心神。
“天君老儿不过是派尔等前来送死,慕沇便是前车之鉴,汝还不明白吗?”夷吾一边说着,手中动作不停,弯弓‘灼炎’被当做近战的兵器,却威力不减,那看似柔韧的弓弦,能在对手分神的片刻,割喉取命。
弓上的焰火与凝华的寒气相互交织,而后消弭于无形。
两军主将已照面相博,手下的将士们亦以命搏命,魔族阵营之中,玱玉一眼扫去,却是见到了不少老面孔。
身为夷吾心腹的五长老闾秋,自然是紧随在侧,一面留意着夷吾与渊黎的战况,一面与紧缠不休的孟槐过招。此时的孟槐已不复她见到的可爱容貌,只右颌露出一个长且尖锐的獠牙。右手则握着一把长刀‘素隐’,散发着青白的骨色。
劈刺之间,凶猛无比。
见闾秋与孟槐一时间杀得难舍难分,玱玉不禁心中好奇:孟极此时为何仍不在渊黎身边?
不远处还有三长老陆危在阵中应战,玱玉四下看去,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找到了一身黑衣面容皎洁平静的怜光。
当他拿出鬼器‘馋心’之时,玱玉便确定了,幻境中所见焚天境的黑袍人,就是他!
这位魔族的四长老虽然修为不够强大,但极擅伪装和破阵。焚天境中,想是因宽大的兜帽遮盖了他大半面容,他便没有换脸,只是更换了声音。让玱玉一时无法确认,只凭着对他身形的了解,和露出的那点下巴,猜测着他的身份。
有‘馋心’在手,无论是利用它放大魔族将士的嗜血不甘之心,还是放大天族将士忧惧,意图动摇军心,都是对魔族有利的局面。
更何况,还有浸寒稳坐军师之位,出谋划策,其诡谲的手段比夷吾还不要脸。而魔族伤兵也无需担忧,后方有池袖和她的弟子们在,治愈也只是片刻之间的事。玱玉一声叹息,自己仿佛就要看见魔族的胜利了。
此时战局仍然胶着,场面混乱,见敌就杀。天族士兵上一瞬才斩了魔族兵卒的头颅,也许下一瞬自己就被透心刺穿,连杀了自己的人是什么模样,都看不清楚。
当然也无须看清。
玱玉冷眼旁观,也许正因她非局中人,所以每一个要紧的细节,都能看的清楚。譬如那些守着怜光,围在他身边护他安全的魔族将士们,还有那瞬息之间穿透他胸膛的利爪。
她看见怜光不可置信地跪倒在地,但仍面露坚持,紧握着‘馋心’,未被他身后的孟极夺去。只是,现下他身负重伤,法力不稳,恐怕难以维持‘馋心’的效力。
陆危察觉怜光那边有异,但孟槐却突然加强了法力攻击,只单手以长刀素隐相击便能挡住他的一对鹿角钩。另一只手快速掐着口诀手势,瞬间施展了一个禁锢诀,将陆危暂时定在了原地。
那边夷吾仍在与渊黎对抗,凝华的剑芒又增了三分,渊黎的脚下的地面都结出了冰霜。灼炎弓却不能发挥出它远距离的优势,纵然夷吾的阅历和年纪都在渊黎之上,但灼炎的金箭无法射出,近战拼身法,对他来说也是比较吃亏的。
更何况,此时还多了个孟槐。
而孟极自重创怜光之后,便隐去了身形,藏匿在战场之中,意图制造混乱。
天族将士们失去了‘馋心’的束缚,愈加战意高昂,孟极在纷乱的人群自如穿梭,将天族的几个将军护得极好。
而魔族四部军中,以枭阳为首的西北军已露出怯意,节节败退。
渊黎与孟槐联手,才将魔尊夷吾击伤,夷吾低头看着自己被冻上的右臂,大喝:“退!”
此时,陆危才解开禁锢,忙以身相护,挡在在夷吾身前。得了魔尊的口令,四部军这才缓缓后撤。
“方才为何不乘机杀了陆危?”孟极现出了身形,站在孟槐身边问道。
恢复可爱少年容貌的孟槐,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若陆危这么好杀,那么你来!”说完便不再看他。
渊黎执剑而立,直到魔军尽数退去,他才回身,对浴血的将士们,高喝道:“回营!”
几位将军皆拱手而立,领命道:“是!”
他这么果断放弃胜局,只伤了夷吾与怜光,而且这伤对于身为魔尊夷吾来说算不得什么,只有怜光,怕是要在躺上几日了。长老的身侧亲卫混入了奸细,想必夷吾和陆危也没有功夫立即出兵了。
可玱玉心中不免好奇,明明有一丝胜机,为何只求魔族退兵呢?
她的疑惑,终于在渊黎换回常服时,了然了。
魔族退兵暂不侵犯,这一场便算是胜了,虽然是‘速战速决’的胜法。而得胜的渊黎,自是要回九重天述职的。
不同于平常的清简装扮,他头戴白色的?琈玉冠,上镶玄色曜石,长长的素白云雷织纹发带垂落身后,于发间若隐若现。一身白色云雷纹的广袖上衣外罩同色长衫,蓝灰色的下裳随着步履飘扬,腰间束着织锦玉带,细长光滑的流苏坠在腰间珩玉之下,悠然轻晃着。
公子如玉,目聚星辰,玉鼻如峰,似揽山色。
果然是人靠衣装!玱玉不由心中感叹,这副模样若是同丹越相比较,也难分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