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越端详着自己的手指,终还是老老实实的将残余的鲜果味道洗去了,他断定并未发生任何事的原因便在此处。
他坐在床榻边揉太阳穴之时,便隐约闻到了一股的鲜果味道。才想起自己昨夜为玱玉亲手削了果肉,只是还未净手便中术昏睡了过去。时与殿中的侍女们,往日里从不敢近身侍奉他,故而这味道才能留了一夜。若是真的做了什么,那他的手上应该不会只有鲜果的味道。
外室中,浸寒已自顾自下了半局,手执黑子笑望着穿戴齐整的丹越。他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同悠闲的浸寒坐在了一处。
落了枚白子,丹越开门见山,道:“是她让你在这牵绊住我的?”
浸寒一笑:“怎会?只是我自己想这么做。”
丹越一时无话。
“我知道你在担心她的安危。”
丹越叹息道:“独自外出,人心险恶。她这样……”
浸寒劝道:“让她趁此机会,独自历练一下也不错,你真的太护着她了。”浸寒笑了笑,继续说道,“虽然她乱来得很,但还是有分寸的。”
见丹越仍是凝眉,便状似轻松地开口道:“也许她在外寻不到头绪,便自己回来了。”
丹越思虑良久,抬眼对上浸寒一副‘你就安心’的神情,只好按下自己心中的担忧,玱玉会如何?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了。
眼见白子团团将黑子围住,杀出了一份狠绝的棋面。浸寒很是挫败,明明这个人以前除了打打杀杀,其余的什么都不会,怎么现在就这么厉害了?
“承让。”丹越随手收着白子。
浸寒哈哈一笑:“名师出高徒啊!”
丹越瞥了他一眼,浸寒此人练兵布阵、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既是玱玉的师父,也算是他的半师。从前和玱玉一起打打杀杀惯了,小打小闹不同于沙场布阵,自从玱玉得封魔尊,许多事情也是有赖浸寒在一旁点拨。
收了子,丹越从席上起身,浸寒忙问:“你要去哪?”
“何必这么紧张?”丹越没好气道,“我又不会像她那样不辞而别。”
浸寒不解道:“那你要去何处?”
丹越转身往外走去,步履不停,头也不回地道:“西北军校场。”
校场之中,有一名魔族男子被除了盔甲,仅着单衣站在校场中央。百米开外,提弓的行刑官驱着坐骑,对男子遥遥说道:“将军暂且忍一忍罢。”
“开始吧。”枭阳低声道。
“且慢。”行刑官正欲动手,岂料有人拦刑。
行刑官见来人竟是丹越,忙放下了举起来的弓,行礼道:“五长老。”
丹越抬了抬手,示意不必多礼,对他说:“我来行刑吧。”
“这……这怎么行?”行刑官蒙了,原以为是取消刑罚,结果却是五长老要亲自行刑?枭阳将军他竟是胆大包天犯到了五长老的头上吗?
丹越也不啰嗦,只一挥手,行刑官就被他挪一旁站着了。他自己撩了袍子飞身而上,稳稳地站在狮首独角的狍吾兽背上,左手幻出了一把通身火红的弓,右手幻出了一只金光流窜的箭。
场中枭阳及行刑官等围观众人,一见丹越的架势,便心知糟糕。这灼炎弓乃是前魔尊夷吾使用的最趁手的一件魔器,威力巨大,枭阳受此刑罚下来,必是要伤及根本,躺在床上恢复个一年半载才行了。
丹越也不管其他人心中怎么想,自顾驱着狍吾兽又远行了两百米。众人见状纷纷倒吸一口凉气,灼炎弓越远越强,枭阳将军到底是怎么招惹了他?这是要废了他吗?实惨啊!实惨!
枭阳本还抱着一丝盼着丹越手下留情的希望,可见丹越越行越远,心下也越来越凉,直到拔凉拔凉。此番被罚,他实在冤枉!赴宴之前,便已经千叮咛万嘱咐支族的那个远房表妹,千万要谨言慎行!虽然料到她见了丹越定会动心,但没想到她竟胆大包天到趁着丹越醉酒爬上了他的床!他真是后悔当初把她带在身边!
丹越见行的差不多远了,便转过了身,抬手拉满了弓,所幸灼炎弓并未散发出耀眼的炎芒,说明丹越并未往里面注入多少法力,不然枭阳就该没命了。
狍吾兽咆哮了一声,载着丹越开始绕着枭阳慢行,第一支灵箭应声入肉,射入了枭阳的左肩。
枭阳闷哼一声被箭矢带退了好几步,而肩头的灵箭消散后,伤口中将要迸溅的血液立即被金光闪烁的术法凝住了。原来是五长老在箭身上另施了凝血咒,防止他流血至死,故而他也不会变成一个流干血并插满箭矢的靶子。
“枭阳将军,你可要站好了。”丹越说完,第二支箭就射入了枭阳的右腿。
枭阳差点立扑在地,只得勉强站住。
丹越似是悦声道:“不错!”
围观的众人,内心都不禁为枭阳将军捏了把汗。这位五长老在生气的时候,言语间越是开心,实则越是愤怒!
箭矢一支接着一支射入了枭阳胸膛及四肢,及至狍吾兽缓缓地行了大半圈,众人堪堪数了三百余箭。此时的枭阳,已经跪地不起了,全凭行刑官的术法令他不倒。
丹越亲自对下属行刑,虽然有意避开了一些要害,却又挑着痛处惩罚,实令人求生不得求死而不能。此刻大概是举得累了,行刑官见他放下了手臂,收回了灼炎弓,便到他面前等待示下,只见他面无表情地向行刑官说道:“今日就此作罢!下次若再逾矩,那就提头见我!”然后跳下了狍吾兽,渐行渐远。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以往那些被丹越监督行刑的尚且丧命,此番丹越终于还是手下留情了。中央的枭阳得知自己熬过了刑罚,心下一松晕厥过去。行刑官撤掉了支撑的术法,枭阳倒在了地上,遂被众人七手八脚地抬回了自己的住处。
丹越回到时与殿,兀自独倚在庭院的栏杆边,望着池中的一汪春水发呆。怒也怒过了,罚也罚过了,可丹越觉得心中还是稍有不平,便在此处沉思发呆。
石桌上送来的奏疏已堆的老高,一只通身漆黑的独眼猫咪收着尾巴,端坐在石桌上的奏疏旁,其音色流声悦耳,道:“主上,各部的奏疏都在此了。”
丹越觉得头又疼了起来,对着自家的下属又不能发脾气,只好沉声道:“我知道了,就放在这吧。”
黑猫点了点头,复又担忧道:“今晨主上处决了那名女子,又重罚了枭阳将军。需不需要属下前去对枭阳一部稍作安抚?”
“若是以后,谁都能随意进出我的寝殿,那还了得?抚慰?大可不必。”丹越沉言道。
黑猫的耳朵一动,口中又问道:“那……尊上她?”
丹越沉默片刻,舒了口气,似低语般:“追踪她的行迹,暗中保护,若有消息便报与我知晓。”
“是!”黑猫应后,纵身一跃,便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