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村,村前一道大河流过,宽数丈,河水清澈,碧波粼粼。
河的上游有一处水潭,是村中人约定俗成的一处禁地。
那禁地区域就,有一道瀑布,挂百丈悬崖,流水倾泻而下,落地成谭,深不见底。
潭水下怪石嶙峋,尽是黑色异石。潭水被映衬的也是看起来浓黑如墨,阳光落入也照不透这深水怪潭,好像落入的光线也不知去向。
村中老人讲,这是一处不祥之地,羽毛入水都能沉的深潭也吞噬了不少失足落入水中的村人和各种动物的生命。
村前大河因此地也被称为黑水河。想来,黑水村之名也是由此而来。
黑水河水草茂盛,鱼虾甚多,然而黑水村却只有一户渔家。此户村民姓袁,户主是位四五十岁的汉子,身强体壮。祖传了做船和捕鱼的好手艺。几代人全是太十里八村的水面讨生活。
袁姓渔夫天生双手残缺,左右手都是四个指头并生,大拇指单生。别人手有五指,袁渔夫双手两个拇指加两个歪斜并生的肉饼状连在一起的四指,每个肉饼上又错七扭八地生了几个指甲盖。由此而来,买鱼人戏称“花手”。袁姓渔夫的真名倒是没几个村民记得了。
袁花手夫妇,打渔为生,日子过得不算阔绰也不算紧张,这二人生活了许多年,才在中年得子。
袁家独子如今年龄刚过十几岁,生的皮肤黝黑,体格像他父亲一样强健。活脱脱一个山里走出来了小虎熊。小家伙乳名“二虎”。
袁花手之所以给儿子取了这二字,也请教过高人“苏先生”,苏先生指点夫妻二人“你二人本命里无子,所以有子也是保不住的,但祖上积了阴德,去大取二,更稳妥些。既不违背天命,也承了祖上香火。”
花手夫妇二人接受了苏先生的指点,小心翼翼地给儿子取了“二虎”这个名字。
清晨吃了早饭,花手沿河搭建的棚户顶上还挂着白霜,花手到了河边。他伸出一只天生残疾的手,抄了黑水,闻了闻,又用舌尖舔了舔。后面跟着的袁二虎虎安静地看着父亲做的一切。
“爹,我也去!”二虎提出要求。
花手的老婆也走了出来,她问道“虎子他爹,今天能挂篷不?”
“嗯。”袁花手算是给了肯定的回应。
二虎的母亲赶紧进入渔篷拿了牛血树萃取的油,袁花手接过油水去刷那艘用了很久的小木船。二虎也高高兴兴地跑前跑后。
刷好了船,花手唾了双手,叫了一声二虎。袁二虎赶紧跳上小船,钻进船舱。袁花手用力一撑,小船离开河岸,在水面划开了一道三角波纹。
虎子妈看着二人远去,转身回到渔篷,开始张罗家里的售鱼生意,再过半个时辰,又要开始这一天和买鱼人的讨价还价。这枯燥的生活中又有一种简单和安心。
……
小木船逆流而上,行了三里地。他们靠近榆木湾的地方,听到河面上传来一阵轻浮的歌声。
“爹,那有个船!”袁二虎走到船头,他指了指前方,结果被父亲呵斥了下来。
沿着歌声方向花手看到一女子正在站船头,她撑着长槁,唱着言辞轻浮的曲儿。
过了几个呼吸功夫,水里钻出个壮实的小伙子,二人泼水笑闹,声音在河面传出很远,这二人耍得也很是快活。
袁花手依然沉默着继续逆水行船,两船在河面错行,慢慢靠得越来越近了。
唱曲的女子先开口了“哟,这不是花手叔么,打今儿起,这黑水河可不是您一个人的喽。俺家的怕您这鱼打的少,不够村人吃,也鼓弄了这水上的浮木,给咱花手叔分担分担。”
花手面色微微一寒,心内复杂,却恰恰又不是会逞言语之人。要是虎子妈在,肯定跟对方又少不了一阵没必要的冷嘲热讽。
这场面几年前甚至十几年前都曾经发生过,嫉妒这水里营生的人经常会有,可到了最后,整个河面还是只剩下了他袁家一户人家打渔。
这姓杨的夫妻二人,男的叫杨玉成,是近日从外地私奔至黑水村,投靠了个远方亲戚,他这二人真是不知深浅,竟然到黑水河瞎捣鼓。
袁花手冲着二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继续划着他的小船,逆流而上。
女子看到花手似乎不热不冷的回复,继续还不依不饶地喊着“花手叔!多教教俺们,哪天俺们打的渔比您多了,那也是您老教的好,也是您老的功劳啊。呵呵呵呵……”说完后这女人轻佻地笑了起来。
袁二虎完全不知道这女人在说什么。他不是傻,而是对这样的话根本就不入心,不去想。他只在两船相近的时候,看着他们船里放着几条扭动的黑色的蛇鱼和刚刚浮出水面的小伙子。
“船里的无鳞蛇鱼不是人吃的,这片里可是能淹死人的!”袁二虎呆头呆脑地大声说了几句,这可是平日里他爹教授给他的常识。
女人一听,面色十分难看。开始咬牙低声骂了一句“你这个死孩子!你咒骂谁呢!淹死你!你们全家都淹死!”
袁花手自然是每个字都听得真真切切,他却没有说任何言语,他就像是没有听到这女人的骂,或者根本不把这女人当做会说人话的人。他继续沉默地撑着他船,逆流而上,任凭那咒骂声像是一个屁被晨风吹散在河面上。
……
过了鱼爽滩,又向行了前三里,袁花手停了船,打了赤膊,今天他要带虎子耍一耍祖传的摸鱼手艺。这里水暖鱼多,正是徒手开捕的好地方。
袁花手下了水,他真的像是一个在水里穿行的鸬鹚,每次出水都丢出一条肥美的大鱼到小船上。
袁二虎在船上高兴的跳了起来,一边叫好一边脱了个精光,接着他噗通一声,一头扎进了水里。他像个小水獭,在水里钻来游去。他看着父亲两只灵活的大手,在水下百发百中地追逐鱼群,他也学习着,寻找着可以捕捉的大鱼。
不到半日,父子二人就把小舱装了个半满。
阳光照耀,远处一团黑影在水下游来,足足有半条船大小。袁二虎看到了,急忙把手中鱼丢进船舱,他喊了一声“我要逮住这条最大的!”喊过后就迎着黑影快速游了过去。
花手正在水下,感觉眼前黑影一闪,乱流顿起。他急忙浮出水面,上了小船,发现黑影贴着水面已在十米开外,二虎正双手扒住那团黑影,手脚并用死命的抱住。花手大惊,急忙在船头冲着黑影的方向磕了个头,接着快速地爬起来,他把小船行驶的像个离弦的箭。快速地追着黑影。顺流追了数里,黑影突然回了头,围着小船转了两圈,花手在船上手脚打颤,连连磕了几个头,不停地念叨着“大水冲了龙王庙,同根同源,水不灭袁氏,老祖不要怪……”扔了小半船的白鱼。终于黑水河面呼啦一声,一朵大水花腾出河面打在了小船上,打得小船转了几圈才止住,赤条条的二虎也被水花带着落在了船上。这家伙把河水喝了个饱,肚子撑得像个西瓜。河里的黑影已经无影无踪。
花手处理落水很是有一套,在他的一顿摆弄下,二虎吐出了满肚子的河水,也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爹,我逮的那条大的呢。”
袁花手破天荒地给了这个老来子一个大嘴巴子。打完还说了句,童言不忌!接着他还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就不再言语了,撑着小船逆流而下。
……
二虎一路郁闷,被老子打的莫名其妙。他看了看船舱,好像也没有他想象的大鱼。直到再次路过榆木湾,看到杨氏夫妇二人,他就把这档子郁闷忘干净了。
杨氏夫妇二人看到父子二人这么早早地就收了工,打老远就朝着他们的小船撑了过来。靠近了,看到花手船舱的鱼获,心理顿时不是滋味。
“花手叔!到底是厉害。这才多会儿,这满满地一船大白鱼。打明儿,咱们就跟着花手叔,叔去哪咱就去哪。”男人回应着“说的对,咱们就跟着叔了。”
二人说完,哈哈地笑了。花手还是一脸严肃,没有说半个字。二人尴尬地笑了几声便不再作声。
二虎看了杨氏那条粗劣的小木船和船内可怜的几条蛇鱼。又木木地说了句他的常识。
“无鳞蛇鱼不能吃,黑水河里能淹死人!”
浑身精光的二虎,跳进小船舱,捡了条大白鱼,使劲扔进了杨氏夫妇的小木船。大白鱼在杨氏的几条可怜的蛇鱼里,格外耀眼。
袁花手继续无视了这二人,他心中有着更沉重的心事。他挂着严肃的表情,把他的小船快速地撑开了。
……
靠了岸,二虎妈早已候着。今天她已经把剩下的鱼卖得精光。难得一天有这么多买鱼的主顾。她心情不错,拉着儿子今天有没有有趣的事,有没有抓到有趣的鱼。
关于捕鱼的事,花手从没有什么言语,翻船落水,险滩搁浅,几乎只要是关于捕鱼的事他都经历过了。经历后给花手带来最直接的结果就是平静。
卸了鱼获,一家三口简单收拾下,围着炉子吃了饭。又有买鱼人在渔篷外吩咐着来几条像样的白鱼。二虎妈赶紧放下碗筷走了过去。少言寡语的花手吩咐。
“虎子妈,捡几条最好的留着。晚上我到老苏家坐坐!”
“当家的,我给留三条最肥的!”虎子妈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