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崇笑了笑,一拍手,陈季中从外面走了进来,恭谨对魏崇施礼:“公子。”
沈刚这次是真的大惊了,随机咬牙切齿:“是你!”他本来没打算用毒杀这种方式干掉唐冽,但苍龙社的人半月来频繁被杀被抓,他再不动手,羽翼就要被剪除干净了。
魏崇道:“吕兆中当年为了博阳玉,把将星之事透露给野心勃勃的沈荣,然后伪造虎符,成为导致云间灭国的人祸。只是沈荣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早有取代他之心,所以把将星的消息又告诉了唐继宗等多人。所以唐继宗极力撮合言晟微和唐冽,因为他早就知道,言晟微不是什么贫民女子,她是云间唯一的公主,天命将星,更有云间无数能人做后盾。你好不容易借唐冽之手除掉了沈荣,却又不得不看着唐冽坐大,心有不甘。但我与唐冽联手,你又无机可乘,只好假意归附唐冽,等待窃国时机。恰好陈季中复国复仇心切,你就利用他挑起帝后的争端,再引导我与皇后合作,让唐冽与我离心;你甚至还与临庚、延陌、阗奘等勾结,内外夹击想要遏制辰国,生怕辰国日益发展壮大之后你再撼动不得。沈相啊沈相,你当真打得一手好算盘。”
沈刚脸色微变,随即冷笑:“王爷如今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很快天下人就会知道,水性杨花的皇后勾搭十王,十王两次从皇宫抢走皇后,最后更是毒杀陛下要取而代之。到时候,王爷就是天下唾骂人神共弃,老臣也就只有诛杀十王、扶大皇子上位一条路可以选了。”
“倒真是,好算盘。”唐冽从外走来,连连称赞。
沈刚的脸彻底白了。
***
沈刚被带走,唐冽沉下脸,冷冷道:“微微是你带走的。”
“是。”
“沈刚是你逼反的。”
“是。”
“魏崇,你到底想做什么?”
魏崇笑了笑,叫唐冽的字:“明甫,你应该也是才知道,令尊为什么一定要撮合你和她吧?”
唐冽道:“那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也轮不到你来插手。”
“夫妻?”魏崇笑了,“你真的懂,什么叫夫妻吗?夫妻之间,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有他的理想、好恶和感受。你扪心自问,你是否真的把言晟微当作一个人,而非一个工具?你若真的知道你们是夫妻,就不该在流言四起的时候弃她于不顾。”
唐冽道:“那也与你无关。强抢人妻,岂是大丈夫所为?”
魏崇道:“我做这件事,就已经做好了被天下人耻笑的准备。她是自由的,你可以决定是否想办法诱使她回去,但是两件事我要提前说明。第一,沈刚既除,她对你用处并不再那么大,反正你也不想让她生下孩子,若你真觉得于她有愧,总该至少有一次,给她选择的机会。第二,她在宫中,深明大义为你安排了冯丽恬、妩媚动人为你留下了班昕、情深意重为你择定了孟月,那么你该猜到,此事过后,她会作何选择。”只要言晟微觉得心愿已了,恐怕就再无生存意志。
唐冽一凛。这是他最不愿意想的事。
魏崇见唐冽犹豫,便继续道:“如今边境未稳,辰国内部空虚,不宜再起战事。臣愿尽一生之力,守北线安定,护辰国长安。”南线杜泽林那边,一方面比较容易攻打,另一方面杜氏本身野心没那么大,只要压住临庚,那边就不敢造次。
许久,唐冽冷笑一声:“天下嘲你,朕也颜面全无。朕还不想为你们陪葬。趁着皇后复生的消息还少有人知,你们接下来的事情,朕不想掺和。只一节,以后辰国土地,我不想再看到你们的身影。”说着快步走到桌前,提笔写下一纸休书,写完掷笔,道:“不要让我太早知道她的死讯。”
魏崇道:“谢陛下。”
***
唐冽走后,陈季中道:“公子,之前的事,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
魏崇道:“即便我是魏将军的儿子,也不是云间的重建者。若如此,你又置翕羽公主于何地?”
陈季中道:“公子难道不是想娶公主?”
“但嫁不嫁我,是她的事。”
陈季中默然。公主不想复国,他之所以帮助魏崇,也是因为在十王府看到了云间的影子,他现在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魏崇身上。
魏崇道:“陈先生,我很感激你为了不致陷我于不义,愿意帮助我反击苍龙社。但我不会因此做出任何我无法实现的许诺。我同言晟微一样,并不想为云间复国。”
陈季中沉默。最后的梦,或许早该醒了。自己当初犯下的错,此生永无弥补机会。
魏崇看到他显而易见的失望和绝望,有些不忍,道:“不过,我会在辰国边境开辟一个地方,并尽力让它成为现在十王府的模样。”
陈季中眼睛一亮。
魏崇又道:“我没有告诉言晟微,是你杀了栾骁。如果她发现,我也不会拦着她报仇。你……好自为之。”
陈季中目光一暗:“属下知道。”
***
“我们也建个云间吧?”慢悠悠打马北上,魏崇建议。多少还记得陈季中的梦想,虽然不赞同他的做法,却也佩服他二十多年来的执念。
“不必了吧。”言晟微回答,“虽然先生口中的云间很美好,但是我总觉得,他们是有些消极怯懦的。明明有那么多有能力的人,却对这个世界,其实没有那么多贡献。如果他们早些出来,是不是这天下,本可以早日安定?”
魏崇不同意这个观点:“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对世界有贡献,这就像有人要求你不要期望天下太平一样可笑。”
什么跟什么啊?言晟微心里吐槽,嘴上便应付:“你说得对。但总之,我不想建一个云间,我也不指望它能长长久久平安康泰,只要我活着一世,能护它一世,也能护辰国一世,也就够了。”
魏崇不同意:“我觉得你的想法也很消极,我们虽然不必期望它世世安康,但努力延长守护它的时间还是可以的。”
言晟微不信任地看着他:“怎么延长?是吃长生不老药,还是到时候发生战争了,我从棺材里蹦出来?”
两个人打马一路向北而去,天边朝霞烂漫,晨光撒在他们身上,朦胧、迷离,而又带着些温暖。两匹马渐渐远去,只有魏崇的话音隐隐留下:
“我们生一双儿女,教育好他们,至少就能多守护三十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