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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医者

苏冉觉得自己很倒霉,不是一般的倒霉,这个倒霉,是从他一出生就开始的。

刚上初中,做中医的父亲就因为死了病人,被病人家属在后颈刺了一刀,虽然反应过来,及时做了处理,但送到医院,挣扎了十几个小时后,还是因为失血过多,大脑缺氧死去。

当时还年幼的苏冉,还无法确定那个死去的病人,到底是否是因为父亲的药方出了问题而死去的。只记得自己不知所措的站在父亲床前时,父亲咬着牙,紧闭着双眼喃喃的话:“不要学医,不要学医!”

尽管处在昏迷中的苏父可能并不知道儿子在不在身边,但靠着那可怜的情商,苏冉能明确的感受到,这话,想必便是说给他听的。

甚至也因此,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苏冉一直都认为,当时的父亲并不是失血过多而死,而是绝望死的。

这堪称小说里噩梦级的童年经历并未结束,苏父死后没多久,苏冉还没来得及收敛悲伤,就看见了警察送来的来自法庭的传票。

对方状告苏父用药不当害人,请来了律师,试图说明那个捅了苏父的病人家属属于激情杀人,请求法院从轻量刑。同时,对于苏父的胡乱用药,要求巨额赔偿。

苏母拿着传票的手气的直发抖,面对着警察却没有说出一句话,只是转过身,抱住了站在身后的苏冉,抱的很紧。

次日,庭审现场,同样是中医世家出身的苏母,罗列了大量的中医典籍,以证明苏父当时开出的药方四逆汤中用的主药:二两附子,无论从选择,还是用量上,对于当时那个已经生命垂危的病人来说,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对方自然不认,同样找来了好些白胡子的老中医作证,来来回回就一句话:附子大毒!临床上用量通常不超过10克,二两附子下去,不吝于杀人。

苏母据理力争,把苏父炮制附子的全过程举出来,说明这样的炮制下,附子毒性大减。同时又找到了不少以前用过同样药方病人,试图证明病人的死亡,和苏父的药房并无干系。

于是,尽管没有律师,没有任何帮手,身着缟素的苏母和对方一整个团队辩论了半晌,也毫不落下风。

随着法官的一声锤响,第一日的开庭结束。

这样一来,虽然并未出结果,但苏母绝不会败诉。

但谁料,三日后的第二次开庭,事情突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

苏冉一方的关键证人,那几个服用过苏父超二两附子四逆汤的病人,不约而同的翻了口供。

要么避而不答;要么直接声称当时看到药方中的二两附子有些胆战心惊,去取药的时候,就私自改成了二钱,即10克;要么就声称,其实当初服了药之后,上吐下泻,浑身难受,只不过苏父给了钱,就没有往外说道。

这一下,对于苏母,打击甚大。

可无论她怎么指责,说吃了过量附子不可能引起胃部或肠道不适;怎么怒骂,说这些人利欲熏心,浑然忘记了苏父当初的贴心治疗,都只能看见那些曾经的病人脸上的无谓和那些个杀人犯脸上得色的冷笑。

她几乎要崩溃了。

那个晚上,苏冉和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的母亲回到家。

因为少了父亲,而显得空空荡荡的,家。

他摊开作业本,一字一顿的写着作业,每写一个字,就落一滴泪,泪水把作业本打湿了,水笔的字迹也混到了一起,但他还在写着。因为只要他停下来了,就会下意识地去看坐在身旁,像一尊风干的雕塑一样的母亲。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苏冉的作业已经花了一整面。

他想合上作业本,却听见了母亲的哭声。那哭声很小,却让苏冉浑身战栗,让他感觉无处可逃,感觉整个天地,都在母亲的哭声中摇摇欲坠。

“你去睡吧。”

“什么?”苏冉愣了一下。

“乖,写完了作业,就该去睡觉了。”他至今仍能记得,那时母亲的声音,有多么的无力。

“那...明天...开庭怎...”

“明天...”昏暗的光线中,苏冉看不清母亲的眼神,只感觉到她在听完这句话之后,沉默了很久,才摸了摸苏冉的头。

“明天的事,就明天再说吧。”

“那,那,我去睡了。”苏冉犹豫了一下,应了声,走回了卧房。

多年后,他仍旧想给那时多么多么无知的自己一个大耳光子。

他早该意识到的。

次日清晨,尚还揉着眼睛,睡意朦胧的他,看见了悬在房梁上的母亲。

她的眼睛睁着,脸上挂着两道泪痕,浑身带着死寂般的绝望。

就如同,几天前在病床上,她那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的丈夫一样。

而等到苏冉知道,母亲在面对证人翻供后,那夜又联系了娘家,也因为当初苏父苏母的结合并不顺利而拒绝帮助时,也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不过,光是丧父和丧母,这样接二连三发生的打击,就已经足够对当时苏冉脆弱的心灵产生毁灭性的打击了。

学习成绩一落千丈不说,以后能否继续读下去书也已经成了一个迈不过去的坎儿。

不过,那时他也对读书没了兴趣。

“出来能干什么,继续当医生,然后天天担心被人在后颈上扎一刀?”他对着劝他在中考前再复习一下的班主任说。

班主任凝视了他很久,终于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想摸摸他的头,却被他躲开,只好收回了手。

“随你吧。”

于是,沦为了孤儿的苏冉便彻底开始了放飞自我。

做过搬砖工,当过超市拣货员,干过餐厅服务生。

虽然因为学历问题,他无法触及那些看上去体面的工作,但他并不怎么感到悲伤。

至少,在挑拣货物的时候,他不用担心背后突然飞来的匕首。

就这样连续做了四五年时间,他的人生迎来了第一个小转机:一个不大不小的连锁餐馆的大堂经理职务,落到了他的头上。

然而,就在他准备好去迎接这一次升迁时,他遇上了一个只有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情节。

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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