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世界，对待好人和坏人总是偏颇的。一个好人干了一件坏事，往往会受到千夫所指。而一个坏人做了一件好事，怎往往能瞬间将身上的污点洗刷大半。
可即使是这样，指望一个坏人忽然没事做上件好事，仍旧是一种奢求。
如果刚才的否认见过面，还可以用人的健忘来解释的话，那么现在躺在房间一角的那个熟悉的破旧包袱，就是戳穿这个自欺欺人的谎言的最大利剑。
“为什么？”张心陶痛苦的道。
她心中刚刚好不容易升起的对这个世界的感恩，就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为什么？”丁老三顺着张心陶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了那个包袱，便露出了了然的表情。从木凳上站起来，晃晃悠悠的走过去，将包袱拎起来，随手抖落抖落，将里头那半块冰冷的烤馍和其他东西抖出来。又从里头翻出那张皱巴巴的身份证明扫了眼：“还不都是你自找的？”
“你如果不那么撞一下，我也不会发现你是个偷偷跑出来、装成男子的女孩。你如果喝完粥，吃完馍，就躺下来睡一觉。醒来后，你自然就成了我新妇。结果你偏要喝碗粥，就警惕的环视周围，还刚好看见了我忘记藏起来的这个包袱。还有，别去扳门了，门我已经锁死了。”
张心陶没有理他，用着她所剩无多的力气企图将那木门打开一道可供人通过的缝隙。从丁老三用那贪婪的、看不见任何白色光芒的眼神看向她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已经坠入了深深的黑暗。
丁老三没有去阻拦她，只是露处戏谑的笑容，看着这个女子一次次的用力向着整间屋子里唯一的门发起冲锋，又一次次的摔倒在地上。
一直等到看见张心陶十指流血，颓然地跌坐着，头低下来，任凭那血水一滴滴的落在地上时，丁老三才站起来，一步步走向她。
这个方法，是他从某个半掩门的老鸨那里学来的，听说最初取自公猴驯服叛逆的母猴时的动作。被这么玩弄过三五下的女子，大多已没了反抗之心。
“现在，到了收获成果的时间了。”
丁老三站在张心陶面前，微微弯腰，将那藏污纳垢的手指甲凑向她的下颌。
“那将会是一种会让人充满成就感的臣服的表情...”他的心中自我陶醉地如是想着。
“啊！”臆想中的臣服神色没有看到，手指上剧烈的痛苦却首先传来。当丁老三反应过来，用力的从张心陶的嘴里抽出手指时，他的眼神变得陡然暴戾了起来。
“你个贱人！”蒲扇一样大的手掌抽在了张心陶的脸上，直将她抽倒在地上。
张心陶转过脸，对着丁老三吐出一口血沫，颤颤巍巍的伏着墙想站起来，又被大步走上前来的丁老三一脚踹在腰眼上，在地上滑了一两米才停下来。
“我呸！”一口腥臭粘稠的唾沫落在张心陶蓬头的乱发上。丁老三气急败坏的走到一旁，将她的那张身份证明捡起来，又走到她面前，将那张纸“刺啦”一声撕碎。
“看见了？没了这东西，你连个客栈都不可能住。我看你还敢跑，跑得到哪里去！”
“你...”张心陶的眼神愈发灰败了，用力的蜷缩着手指，想要从地上撑起来，却因为腰部的剧痛，连续试了三四次，都没能成功。
“哼，贱婆娘，不打不服气。”看着张心陶无力挣扎的样子，丁老三终于觉得被咬了一口的火气卸了下去。他蹲下来，撩开了她的头发看了看，又去弄了盆清水，把张心陶的头按在里头晃了三五下，搓掉了那些煤灰和干涸的血迹，才看见了这个女孩的真实容貌。
“妈的老子中奖了，这包袱没白偷。之前只注意了她的身材，没想到这长相也真他娘的漂亮，不愧是从京城那边过来的。”方才只看了一眼，丁老三便感觉心底升起了一团邪火，当下就将张心陶夹在了臂下，向着卧房走了过去。
只是，他不会知道，这是他看到张心陶容貌后起的第一个念头，也成了他这造孽的一辈子的最后的一个念头。
丁老三的眼睛猛然瞪大，目光呆滞的下移，却看见了一截剑尖，从他的心口穿出。
“这，我！”他用力的想伸出手，握住那截剑尖，将它拔出来，可眼前却越来越昏暗，嘴角大口大口的喷出血花。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飞快地流逝，但自己的时间却越过越慢。慢到哪怕是一个抬手的动作，都要做上很久很久。
“快了，快了！”他目眦欲裂的望着自己的手掌终于逐渐上移，覆在了那剑尖上。
“用力啊！”他拼尽全力的向后一推，却只是在手掌下留下一道血痕。呼吸几乎停滞下的他，已经没有了刚才踹向一个弱女子时的力量，而当他最后的一丝清醒在这样的挣扎中消耗殆尽时，他的生命也走向了尽头。
他失去力量的身躯直挺挺的倒下，臂下的女子也向下落去。
“扑！”
只不过，真正倒在地上的，只有身体趋向僵硬的丁老三。
一只手轻轻的揽过了张心陶，然后怀抱着她小心的平放在了地面上。
随着一阵灵力流动，一道气雾形成环流将她的身躯轻柔的托起，一丝丝的从她的身上流过。气雾漫过脚底曾令她痛苦难堪的血痂，血痂便脱落开来，痂下的肉芽飞速的生长，片刻之后，便恢复了光洁；气雾淌过她的大腿，那些拉伤了的肌肉和被芒草昆虫割咬后瘙痒难耐的皮肤上的难耐，逐渐的消弭于无形；气雾流过她的身下，那沾满了血水的棉条脱开；气雾笼过她的脸庞，那些被喷过的唾沫，被抽过的巴掌，一一在那气雾中消失，而蜷缩着的女孩那痛苦的脸庞，也在这阵气雾流转之间，缓缓地平和了下来，紧闭的眼帘放松着，仿佛进入了一场好梦。
气雾持续了一天一夜。当那气雾将缠绕在张心陶身上月余的痛苦都带走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阳光透过门缝，形成一个两米来长的光晕，笼罩在张心陶和他身边人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