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自家小闺女定了亲，虽然有些仓促，但好歹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的程父，并没有在燕京逗留太久，正月初八时，便带着自家媳妇回到了东海市。到家后，稍稍休整了一晚上，趁着年还未过完，抓紧时间给两边的老人拜个晚年。
当日程父心脏病突发，命悬一线时，程家老爷子跟老太太所表现出来的冷漠，程父要说不介意，那是骗人的。但作为儿子，却不能不认父母这养育之恩。所以每年，虽说不再回程家老宅过年，但赡养费依旧一分不少，逢年过节的节礼也一次不落下。只不过这一次晚了几天而已。
至于丈母娘那头，节礼也是一样重的。只不过之前让自家俩闺女这么一闹后，宋家老太太现在是越发直接了。就一个字，钱！
虽说现在相关法律已有明确规定，不管儿子还是女儿都有赡养老人的义务，同时老人百年之后，也都有继承老人名下财产的权利。而东海市这边民俗，养老主要是儿子的义务，当然百年之后这家产也只有儿子来继承。偏偏到了宋家老太太这边，赡养变成女儿程母的责任，回头继承家产则还是儿子宋家小舅。
程母也就宋家小舅这么一个弟弟，开始也觉着帮着自家弟弟应该的。可当她发现自家男人命悬一线，急等着钱做手术时，娘家有钱给自己的弟弟欧洲豪华双人游，却死活不肯把之前她借给娘家的钱吐出来，这分明就是想让她男人死，让她当未亡人。这心就冷了。
不愿意再当那伏弟魔的程母，现在每月只给老太太伍佰元的生活费，伙食标准按着一天十块钱，每月三百计算，剩下的两百是水电煤这些开销。不够？一个身体健康的老太太一个月是吃不了多少钱的，何况水果什么的隔三差五还会送过去。再不济，不是还有个宝贝儿子承担着另一半的生活费嘛。
只不过是没办法劫富济贫倒是真的。
所以率先去了丈母娘那头的程父拿着拜年的节礼前脚才进门，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老太太便开始发作了，依旧是忆苦思甜的老三样，从自家男人没了后开始老生常谈。只不过今年又多了俩“宗罪”：程曦程雨姐妹俩死哪儿去了？！竟然没回来磕头拜年。
老太太岂会不知道程曦出国留学去了，而程雨则以女朋友的身份第一次上自家男友家，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程父很是好脾气的听着自家丈母娘在那里碎碎念，直到自家媳妇将提早准备好的七千块钱从包里拿了出来，放到了自家永远偏心的亲妈手里，这才起身，牵着程母的手告辞了。
老太太很是高兴，以为自己可算再次拿捏住了她那女儿跟女婿，一旁的宋小舅更高兴，终于从他那姐姐那里抠到了钱，虽然距离预计少了一大半，至少又能要了钱了就是好事儿。这七千块钱转眼便被宋小舅拿走，并买了一个名牌包包用来哄自家媳妇。只是老太太跟宋小舅显然没意识到，这钱是自家闺（姐）女(姐）这一年赡养亲妈那每月五百过年多给两月的生活费。
等到下个月意识到程母没给生活费，气急败坏地打电话过去时，程母正跟着自家男人在外面领略祖国大好河川，长见识中，而且归期不定。之后再打电话，不是忙音便是通话中，要不然就关机了。老太太的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直到六月底考完期末考，原本不打算回东海市的小外孙女程雨回来，老太太抱着这个不怎么待见的小外孙女，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在那里数落着自家大女儿，也就是程雨那亲妈究竟有多冷血。
“那按着外婆你的意思，妈妈就该永远被关在家里，照顾您，然后还要帮您抚养着已经成年的舅舅这个巨婴，以及小舅妈小表妹小表弟仨？”老太太听到程雨这般说不由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程雨冲着自己冷笑，“赡养老人是应该的。所以妈妈过年时就将这一年的生活费一次性就给外婆您了。可没说听说过，当姐姐的还要养着成年的弟弟那一大家子。说破了天，也没这个道理的。”
“那，那不是……”
“程雨！你身为晚辈少插手大人的事！”一旁，很是没脸的宋家小舅冷着脸呵斥道。
程雨无所谓地两手一摊：“你当我愿意乐意管着破事儿？”
这会儿的程雨其实也是烦心得很，当然不是跟秦泽浩之间。现在她俩人感情稳定，依旧每个周末在路上花上两三个小时，来回半天时间，小聚一番。偶尔提前约定，去秦家看老爷子跟老太太，陪着大院里那些个老人家下下棋，溜溜弯，日子过得还是非常有规律的。
只是程雨不曾想着，她那上辈子关系甚为密切的方言博会从东海市跑到燕京找她，而且还带着快九个月大的儿子。
那天，程雨刚刚上完三个班一起上的大课，背着书包下楼，一抬头便看到了不远处树荫下，站着个瞧着有些眼熟的身影。那人风尘仆仆，怀里有个白白胖胖的小宝宝，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蹬着脚，好奇地来着张望。几乎每一个经过这父子，刚刚下课的学生，都会忍不住侧目，看上几眼，随后轻声地跟同伴议论一两句：“哎，这人是谁啊，长得可真帅。”
“是啊，小宝宝也很可爱啊。”
“哎哎，你们就没觉着这小宝宝挺眼熟的嘛，好像跟谁长得有点像呢。”
“嘿，你不说我还真没留意呢。”
……
程雨眉头微皱，隐隐有一丝不妙感，就见那人朝着她挥了挥手，欣喜地嚷嚷道：“雨儿。”
方言博迈着大长腿冲着程雨疾步走来。而怀中那个白白胖胖的小子，显然也认出了程雨，张开了藕节般的胖手臂，试图扑进程雨的怀里。
“啊，啊……”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啊，儿子也想你。他出生后，都没见过你呢。”
“……”程雨瞥了一眼四周，因为方言博所的这番模棱两可的话，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似乎更明显了。
“今个儿天有点热，小家伙皮肤嫩，经不起这般晒。我们先找个地方有什么话坐下来说。”程雨确实如方言博所说的那般，孩子出生后还没见过来着。
当日的满月酒，她没回东海市，不过提前将贺礼邮寄了回去。之后她那好姐姐丢下孩子，选择出国留学。原本过年要回家的她，也因为父母出国找她这个好姐姐，而选择留在燕京过年。
这一晃，算下来，距离孩子出生，都快有九个月了。
程雨从背包里拿出了遮阳用的太阳伞，递给了方言博。方言博楞了一下，随即笑道：“不用，你自己撑吧。你白，要是晒黑了就不好了。”
“不是给你的。”程雨有些无语，不过见方言博没接，便只好将伞往方言博身上挪了挪，至少能遮挡部分烈日，免得小家伙晒着了。
“啊啊~~”程雨不知道为何，或许是一种错觉，总觉着被方言博用婴儿背包抱在胸前，对外坐的小家伙，在见到她后，显得很是兴奋，总是冲着她张开双手，好像想让她抱似的。
“那，那个，要不要试试抱一下？”方言博试探性地询问了一句。
“我可从未抱过小孩子，万一把小家伙闹哭了可不好。”程雨笑着伸手轻轻碰了碰小家伙那稚嫩的小圆脸。这个血缘关系上讲，是她外甥的小家伙，早前便曾听自家老子跟亲妈提过一句，说是长得跟她很相像。现在瞧着，果然很像呢，尤其那双眼睛。
因为外头的日头不小，再加上程雨下午还有课，便没走太远，就近选了一家西餐厅，要了一间相对比较安静的角落，坐了下来。方言博将小家伙从坐凳上解了下来，得了自由的小家伙立马扑向了程雨。九个月大的小家伙，已经可以爬得非常利索了，但走路什么的，最多也就两三步，还是踉踉跄跄着。
没办法，这个时期的骨骼还没发育好呢。
程雨当年毕竟不曾生养过孩子，但对于孩子是真心喜欢的她，也曾特意买来一些育儿书，或者上网翻找一些相关的育儿知识，苦中作乐。所以见小家伙朝着自己直扑过来，赶忙伸手将他护住，免得摔着。
抱着怀里那柔软的小家伙，那淡淡的奶香味萦绕在鼻尖，一时间反而让程雨颇有感触，甚至有点儿舍不得松开。当年那个孩子，若能顺顺利利地生下来，她之后的人生是不是会截然不同了？
谁知道呢。
“啊啊~”许是程雨怀抱的姿势不对，亦或者稍稍用力了一下，怀里的小家伙有些不大舒服地扭动起来，随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应该是饿了，要不然就是尿了。”一旁的方言博瞧着反而更有经验一些，见自家宝贝儿子哭了，便从程雨怀里接过孩子，随后将小家伙平放在西餐厅那软皮椅的座位上，甚是熟练地打开了纸尿裤。果不其然。
“那个，包里能帮我拿片纸尿裤。”
“额，好。”程雨明显楞了一下，随后按着方言博示意的，从他那随行背包里不仅找出了新的纸尿裤，还有爽身粉、婴儿湿巾这些。随后看着方言博手脚甚是利索且熟练地清理干净小家伙的小屁股，扑上爽身粉后，换好了纸尿裤。
原本还哇哇哭着，亦或者干嚎的小家伙，在换上新的纸尿裤后，便又蹬着白白胖胖的小短腿，“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这般可爱而且瞧着也是相当机敏的孩子，程雨有点想不通，她那姐姐为何就没有一丁点儿身为亲生母亲的喜欢。就算……
或许，真因为这个孩子长得像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