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里的人好像视力都足够的好，不仅能从城东看到城西，整个县城的任何一条街道上发生的事情，都逃不过大家的眼睛，甚至在幽深小巷这样比较僻静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人们的视线也仿佛可以拐弯，无论怎样隐藏，大家也都能看得见。
曼丽所在的县城高中的班级里有一个女同学，她和同班的男同学在教室外的走廊上站着说了几句话，曼丽的邻居们晚饭后坐在家门口聊天的时候，就会说起这件事，大家都说那个女孩子不是个简单的人，她的父母亲是怎么样的人，也被大家讲到。
曼丽听了心里怕得要命，万一自己有什么言行不得当的地方，被别人知道了，那么自己在大家口中会是什么样子的呢？爸爸妈妈本来人缘就不太好，会不会害自己要被大家讲成人品和家教的问题。
但是曼丽转念一想，好在爸爸妈妈和曼丽以及曼丽的两个弟弟都相貌普通，曼丽一家人都生就一付木讷相，尤其是在陌生人面前，眼神往往呆滞。先前曼丽还一直在心里抱怨，嫌弃自己没有别人那样左右顾盼、明眸善睐的灵活模样，现在曼丽暗自庆幸，一脸的呆相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如若有人想嘴里嚼蛆，别人会很难附和，因为样子蠢笨的人很难和大家津津乐道的八卦扯上联系的，那些长相出众的人，才是大家乐于关注的。
那个和男同学在教室外走廊讲了几句话的女生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她的眼睛生得与众不同，既不是杏仁眼，也不是丹凤眼，而是杏仁丹凤眼，实在是难得一见。这样的双目，使她在流盼之间，天然有一种欲语还休的内敛，本应不会太过招摇，引发流言蜚语，无奈她纤细的腰身却拥有一个半球状小巧而丰隆的西式美臀，甚是惹眼。这个小城里的女人，最常见有两类，要么是仙骨清瘦，后背望去，宛如仙子娉婷袅娜，衣裙飘飘忽忽；要么就是从腰以下蛮肉横生，如一堵重心低稳的厚墙，衣服被撑得变了形。这个年轻女生的美完全有别于小县城的一众女子，让小城一时半会还不能接受。
这个女生在大家的议论中自然而然成为了县城里有名气的人，曼丽也就开始刻意地去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曼丽发现，其实喜欢和这个女生站在教室外面说话的，就只有一个男生，其他的男生秉持小城道德标准，不仅不和她说话，也不和其他女生说话的。
这个女生虽然生得妩媚动人，可是和谁说话都是轻声细语、腼腆害羞的样子。曼丽在心里想，她明明看上去满是藏也藏不住的得意，得意自己得天独厚的美貌，可是为什么又能明显地感觉到她的不自信呢？她与人说话很少直视对方，说话的声音总像在叹气。曼丽想不明白，干脆把这些都归结为温柔善良，何况这个女生还有一个温婉动人的名字———尹姝。曼丽觉得尹姝温柔善良，是有事实依据的。
四月份的一天，班主任老师对大家说，烟花三月下扬州，我带同学们去扬州春游。春游那天同学们的书包里装了水和糕点，曼丽也不例外。可是尹姝例外，她没有带糕点，带了一包卤牛肉。
老师帮大家包了一辆大客车，同学们把平摊的费用交给班长。星期天一大早，客车在校门口接了大家往京口渡出发。
渡江之前，大家下车，司机在渡轮工作人员的指挥下开车上船，等车停稳，工作人员跟老师讲，可以让学生们上车了。大家坐在车上等了很久，等过江的大车小车全部有序在渡船上排放稳妥。
终于开船了，行到江中，曼丽和几个同学走下客车，穿过别的车身，站在轮船船舷边上看江景。看不见岸，看不见江水，只有江中的雾气和船桨激起的水花飞溅。曼丽呼吸着潮湿的水气，望着眼前白茫茫能见狭小的空间，心中生出一股渺小感，长江果然是如此的浩瀚。船上的工作人员要求老师把学生喊回车上，站在船舷边上太危险。老师严肃地看着几个学生回到车里。车里的同学无事做，有的已经啃起了面包。曼丽看到尹姝翘着兰花指，捏住一小片卤牛肉吃得很优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