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巷子又多了一户人家,住着一个老头,一条狗。
这个老头搬过来的时间并不长,搬来的那天深夜巷子里又出现了唤狗声,人们以为是毒狗的人,纷纷从家里拿出棍棒刀叉出来,准备围堵毒狗的人,最后看见的却是那个老头和他的狗。没等人们抱怨,老头却一脸愤怒地批评狗主人们:“不把狗拴在家,大半夜让他们瞎跑什么,要是让毒了去,你们也有责任……”老头越讲越激动,气得直跺脚,还讲到了因果报应,人们显然被老头过激的行为吓到了,都发誓以后肯定拴好,抱起狗直往家跑。老头看到狗都回了家,欣慰地笑了,唤起身边的狗,也回家去了。
自从巷子多了老头的唤狗声,就再没少过狗,人们因此亲切地叫他“狗爷”,老头很喜欢这个名字。狗爷瞎了一只眼,但看着面善,巷子谁家狗生了小崽,狗爷准会来看看,人们也会让狗爷起个名字,狗爷便戴上老花镜,蘸蘸手指,一张一张地翻着字典,寻到喜欢的,就面对着狗庄重地宣读狗的名字。“这不是人名吗?”“这就是狗名!”,主人不再说,欣然接受了。
别人待狗是狗,狗爷待狗是人。狗爷和狗一同吃,一同睡,狗爷常说:“这辈子亏欠了人,可不能亏欠了狗啊!”有时狗爷坐着,狗趴着,有次狗爷说:“瓜娃子,你三岁的时候还尿床……”狗爷笑,他摇摇尾巴不回答,经过的人们笑话狗爷是不是老糊涂了,这狗怎么有尿床这一说。狗爷微笑着看着人们,摸摸狗的头。狗爷唤狗时总会带着他,他们的背影就如同父子俩……那天晚上,睡梦中的人们听到了狗的哀嚎声,人们熟悉这个声音,知道是狗爷家的狗就出来看看。狗爷趴在地上,没了温度,双手的正前方是狗爷的狗,右手臂上斜插着一个毒针。狗活着,狗爷死了,死在了唤狗的路上。人们攥紧拳头,望向偷狗者逃逸的方向,扭头看向躺在地上的狗爷,流着泪,周围静的悲哀。
几天后,一位老板来到巷子,他说他是狗爷的儿子,来整理狗爷的遗物。他拿起一张全家福时,指着一个小男孩,向来看望的人们讲起狗爷的往事:“这是我弟弟,他12岁那年的一个冬天,清晨起来到树丛小便,看到了一个毒狗的人正将毒针瞄向一只离他几步远的野狗,他扑过去救了狗,自己却离开了这个世界。那时,我爸也毒狗,得知这个消息后,我妈不顾我爸央求,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我爸则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停喊着报应,哭了一夜,瞎了一只眼睛,”狗爷的儿子擦擦眼泪,继续说,“从那以后,他每天都去找他的‘同事’们,希望他们金盆洗手,他们不听他的,我爸看唤醒不了人,就去唤狗,他待着的地方绝不会丢一条狗。我创业成功后,住进了别墅,我让他和我一块住,他死活不肯,说别墅区治安好,不需要他,硬是住到了这,没想到,这……哎,我想我爸不后悔。还有这条狗,就是我弟救下来的那只,名字就是我弟的名字,我爸生前待他像个宝,我该带我弟回家了。”狗爷的儿子唤狗走,狗不走,拽他走,他扭着头看狗爷的家,哀嚎着。狗爷的儿子拗不过他,就请人们照看他,还给了一笔钱,人们没要钱,要了狗。
狗爷走后,狗除了履行狗爷的“使命“外,就趴在狗爷的家门口。几年后的一个冬天,得知警察已将毒狗的人绳之以法的人们跑到狗爷家,想要告诉狗这条好消息,狗还在那,静静地趴着,身上积有一层薄薄的雪,似睡着一般,不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