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进得房门,分上下对坐。
青青子拿出一个深青色四足小鼎,鼎身圆鼓鼓的,四处有璃龙攀附,鼎口有圆盖。
她拿起来仔细观看着,片刻后道:“这鼎内有大量药渣药气残留,想必一直用来炼丹之用,姐儿先将它炼化一二,小弟日后方好使用。”
她拿出火蛙,火蛙不待吩咐,张嘴便在四方吐火,又拿出一张水龙符放出一条水龙,水龙在上空盘旋,待鼎内温度较高时分出一部分水龙投入其中。
撕拉,撕拉声不觉,小鼎被隔空举起来回晃荡,随后顶盖飞开,一股黑色汁水随着窗户栅栏飞到远处。
又加入一些草药丹丸,如此反复几次,最后她用鼻子轻闻,确定清洗干净,方才将东西收拾起来。
转头望去,彭向东已是收了笔。
趁她忙活着,彭向东也没有闲着,半刻钟不到的功夫,一副仕女图跃然纸上。
用的先前购置的几色灵液,就着狼毛笔,一张以前备用的宣纸,草草而成。
递了过去。
大地青翠,暖日当空,女子缓步行于山溪之间,她梳留着高高的发髻,一根柳木簪子随意的斜斜插着,深情淡然又带着肃杀,眼神凌利。
那模样,不是青青子是谁?
“哎哟,不错哦。”
“青姐缪赞了。”
“我姓顾。”
“顾姐。”
“我可是有道号的道人。”
“额,仙子姐姐。”
青青子神情大悦,收起了画卷,“怪不得都说读书人心窍玲珑,你心里想什么,他就说什么。”
“那还是要分人,见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见面说话留三分。”
“还有一句,切勿交浅言深,你以为老娘不知,我可比你多吃了好几年油盐。”
“又有何用?有我一身硬朗肌肉,”彭向东举起袖子,露出精壮的肌肉。
这些时日,他并未可以打熬身体,但在灵气与真气的双重滋润下,肉体仍不自觉的在缓慢变强,更为匀称,且充满爆发力。
“我会种瓜,种得一手好瓜。”
“你……”
“老娘十几岁便许了人,虽说那衰鬼未成亲便一命呜呼了,这些年我又不是一门不出的大姑娘,甚事我不知?”
“对了,你知那神火神官怎么回事?”彭向东扯开话题,突然问道。
“你问这个作甚?”青青子有些奇怪,“你的岁数太大了,那些老儿可不得收你,那里可无老童子之说。”
“有个发小,从小被掳走了,十来年后,才给放了出来。”
“掳虐?这个字用得好吧!妙啊!那些人与强盗无甚区别,亦不留言语,也不上禀官府朝廷登记造册,就那么不坑声的把人悄然带走,运气好的,几年便能放出来,若资质不行嘛,嘿嘿,那人该不是女子吧?青梅竹马?。”
“黎火,亦或神火,究竟从何而来?书中言乃圣人们所留,”彭向东没接口,心中默念。
那不是青梅竹马,那是指腹为婚。
“据道书记载,黎火乃第一位圣人合道之后所留,身与天地合,自身便成了那团雄火。”
彭向东心惊,讶然道:“那还不如走神灵之路,与世同存。”
“圣人何等威能,其想法,岂能由你我猜想。”
“那,神火,那这位圣人,尚有意识否?”
“那是自然,不然神官们何以地位超脱?”
“那神官算什么?行走地面的代言人?”
“算吧,代言人也好,仆役也罢,不过短暂执掌些许神火威能的凡人罢了,一旦被剥夺,与凡人无
异。”
“可操控人心否?”他问出最为关心的问题。
“即使你可以操控,到了那等境界,你会在意一只蝼蚁的想法?”
“当是伟力归于自身最好。”
“这便是修道人与朝廷最大分歧症结所在,修道人没了强横实力,生死尽在朝廷掌控,而朝廷亦不会接受一个强大的道人联盟,这些年不断推出政策在我道门内部分而化之。”
“居江湖之远则思庙堂之高,有这眼光与拳拳爱国之心,待我回到大陈,必向巡查御使奏秉,启你为官,”彭向东面色肃然。
“得了吧,如今也没了孝廉,武举亦被取消了,我这神婆,就在道门行走里混着,过些年侥幸未亡,资历深了,便可卸了差使,回观里当个传功或者护法长老什么的。”
道门行走,是每个归附于朝廷的宗派必须派遣的,可多可少,你若实力强大底蕴深厚,为了彰显实力,你上二十个人都可以,虽说行走往上还有个禀差使,但小门小派就别指望了,每年朝廷道宫里出来那么多朝廷道人,尚有些在家待用,哪里轮得到你?
“如今陈皇复位,格局怕是要要变了,加上四下危机,孝廉不好说,怕是要重启武举了,武举对青姐其实也无甚意义,还不如这般随军来得快活,管束不多,还能挣不少家业。”
“这段时间,我们在那里修筑堡垒,听说大本营下了决策,步步为营,主力在侧,一步步蚕食邪神所占地界,若邪神主力来攻,侯爵则亲率主力击之,若其分兵骚扰诱袭,怕是我们将会被分派出去巡守各处。”
“那些江湖豪客不知在作甚,这些时日了,连邪神老巢都为寻摸到,这般拖延,也不知何时事了,”彭向东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是对的,亏你还是个秀才,难道应试不考军策了?”
“我又不是统兵大将,不操那个心,军策也要与时俱进,你八十年前的军书与如今相比较如何,哪怕是三十年前的也跟不上时代了,这个时代,是空艇飞舟源能炮的时代了,不是以前那个马三步七两军阵列而战的时代了,姐儿,时代变了。”
“这我说不过你,毕竟你读的书比我多,但我知晓一个道理,从古至今,打仗,还是要靠人,你武器军备再好,还不是需要人来操控,而你一个普通人即使能驾驭机甲战舰飞天遁地,但离了这些呢,我等可以一把捏死,你说说,赤渊界为何会败?”
青青子在一旁已泡了一壶茶,为二人倒了一杯。
彭向东喝了一杯,又喝了一杯,缓声道:“赤渊界之败,败于他自身,将一切事物让没有灵魂的改造者来操持,自己退居幕后高卧云台,坐享其成,可当有一天,这些改造者有了自己独属的意识,而高层依旧拿它们当工具来看待,结局已然注定。”
“若没有他们自乱阵脚,我们黎元界早已如同这些小界般被殖民,被奴役了,”青青子抿了一口茶,忧郁道。
“青姐勿要伤春悲秋,虽说今日外景确实是个寂寥的景象,修道者唯有坚定道心方能精勇猛进,修行路是个不归路,你不进,便会成为别人踏脚石,且举杯,满饮!”
青青子肃然端杯,起身相敬。
彭向东亦起身,二杯轻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