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可柔和母亲李兰秀从陈绮罗的院子里出来,路上没有人的地方,沈可柔蹙眉说道:“母亲,是不是陈绮罗察觉到了什么?”
李兰秀目光不屑,“她能察觉到什么?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母亲,”沈可柔说道,“要不,咱们就算了吧。”
李兰秀目光不善,看着沈可柔,说道:“可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沈可柔弱弱说道:“反正陈绮罗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咱们就收手吧,如果,如果被人查出来了,陈绮罗从秋千上掉落下来是,是因为咱们……”
“可柔,”李兰秀立刻打断了她,眼睛快速的扫过了四周,见没有人,拉了沈可柔的手,脚步仓促的回到自己住的院子。
这是候府里最不起眼的一处房屋,隐在候府后花园的垂柳假山石的后面,房子样式仿照民间落成,灰扑扑的砖墙瓦片,倒座房中间开了一道门,走进去,青石铺地,东西各有三间厢房,坐北朝南三间主房,主房两边各有一间耳房。
三间主房,李兰秀母女住东西间,中间一间做厅。
李兰秀一直拉了沈可柔的手进了自己的房间,才松开了她的手。
院子里伺候她们母女的有四个丫鬟,两个婆子,另有一个厨娘,今日她们母女去候府,没有让丫鬟同去,此刻丫鬟们欲要跟进来伺候,也被李兰秀喝退了。
“母亲,”沈可柔看着母亲难看的脸色,惴惴的叫道。
“知道我为什么去那边从来不让丫鬟婆子跟着吗?“李兰秀坐在床上,用手指了指床边的一把玫瑰椅,示意沈可柔也坐下。
沈可柔脚步轻轻的走过去坐下了。
李兰秀自问自答,说道:“咱们住在这里,她们虽然是过来伺候咱们的,可是她们心里是瞧不起咱们的,毕竟咱们不是这候府里面的正经主子,咱们去那边,不管是在谁的面前,咱们都是要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的,咱们何苦给这些个奴才看见咱们低三下四的样子,让她们更加不待见咱们。”
沈可柔没有说话。
李兰秀叹气,说道:“咱们没有根基,没有积蓄,你姨母在世的时候还好,蒙她时时照拂,咱们也是锦衣玉食的,谁承想你姨母去得那样早,咱们虽然还能留在府里,可是咱们身边的丫鬟婆子对咱们越来越不恭,越来越轻视咱们,这还是其次,府里面每个月给咱们的那点儿例银,抛去花销,也不剩下什么了,这倒也还罢了,只你一日一日的大了,可是究竟要怎么样呢?”
李兰秀看着神色懵懂的女儿,慈爱的一笑,说道:“为何你都快要十八岁了,娘亲还不肯给你定下亲事?那二夫人也遣人来提说了几人,母亲也都与你说过了,都是些普普通通人家的男子,家世极平常,你——,愿意嫁给那样的男人吗?倘若你甘心情愿,我便去见二夫人,替你应下了。”
沈可柔羞红了脸,垂头不说话,她自幼懂事起就在候府,候府的富贵虽然与她没有多少的关系,可是看的久了,哪里会不渴望羡慕呢?”
李兰秀看着女儿,年轻娇嫩,柔媚和顺,目光渐渐的变得坚定,说道:“就是你愿意,我也是不肯的,我总是不甘心,你长得这么娇柔漂亮,比起陈绮罗来,丝毫不差,凭什么好事就都要被她占尽。”
“可是,我……我毕竟出身低微一,又有谁能看得上我呢?。”沈可柔咬了唇,不顾少女的羞涩问道。
她心里自然也是不甘心的,曾经她也和这候府里的小姐是一样的被待承的,如今就是自家院子里的几个仆人,都不再拿她当回事,心里憋闷已久,她又何尝不想找到机会,得到自己想要的呢。
李兰秀笑了,“傻丫头,倘若不是因为咱们身份低微,咱们哪里就要筹措谋划了,这一切还不就是因为咱们在候府里面身份尴尬,才不得已不为之的吗。”
沈可柔也为自己的愚蠢的一问笑了。
李兰秀拍了一拍沈可柔的手,说道:“只要咱们谋划的成了,不愁你嫁得不好。”
“女儿总是害怕那事儿……”
“怕什么,”李兰秀毫不在乎的说道,“秋千已经烧了,如今死无对证,谁能查的出是咱们做的,老天都帮咱们,你还怕什么。”
沈可柔想想也是,担忧的面孔终于放松了,露出清清柔柔的一笑。
李兰秀知道自己的女儿貌美,再这般轻柔委婉的一笑,横竖强过陈绮罗的娇蛮任性,任何一个男人,都是喜欢娇弱妩媚动人的多,喜欢蛮横无理的可是少之又少,怕是都没有,就算陈绮罗美若天仙又怎么样,她可是任性惯了都出名的。
………………
陈绮罗去陈洵的书房,身后跟了两个丫鬟画书和画墨,一个手捧了食盘,上面放了一盅人参鸡汤,一个手上端了红木食盒,里面盛了一盘子糕点。
陈洵近日对她抱怨,她之前给阿西做糕点,竟然也不给他留着几块,他堂堂的忠勇侯,竟然还不如自己的儿子了,吃不到女儿亲手做的糕点,一副哀怨可怜的样子,让她忍俊不禁,想不到爹爹竟然和小孩子似的,还吃起阿西的醋来。
今日她给祖母请安完了,就直接进了厨房,忙了一个上午,炖了一锅人参鸡汤,又做了几样可口的点心,样式平常——就是栗子糕、玫瑰酥、桂花饼、枣泥卷这些,胜在她的一片心意,爹爹要的不是糕点,他要的也不过是女儿对他的一番孝心。
今日她每一样都做的多些,做好以后,把鸡汤和糕点各分成了三份,二婶处已经让春草领了个小丫头过去送了一份,祖母处,她亲自带着这两个丫鬟给送去了一份,现在就差父亲陈洵这里还没有送到。
走近书房,父亲身边随侍的小厮并没有如往常一样站在门口,想必是父亲现在不在书房。
书房的窗户开着,陈绮罗隔着院子里的几丛茉莉花,举目往窗子里看去,看见书房窗户下的那道身影的时候,目光蓦然顿住,心底微震。
那人背对着她而立,似有所感,慢慢的转过身来,一手扶了窗子。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映着耀眼的阳光,晃的陈绮罗一阵眩晕,再也想不到这么快再一次见到顾淮。
还是月牙白色的锦袍,他似乎格外偏爱这个颜色,手腕上袖口微微滑落下来一些,袖口处和领边绣祥云纹。
他容颜隽朗,眉宇温和淡然,静静地站立在那里,扶窗望过来,说不出的尊贵雅致,沉静从容。
陈绮罗垂下目光,心底踌躇,进良不在门口,也不知道爹爹陈洵在不在书房,倘若爹爹不在书房,她是不想进到书房里去的,可是看见了顾淮,总是要上前去见礼的。
陈绮罗纠结,可是万没有在窗户外面见礼的,她总不能隔着窗子和顾淮说话,陈绮罗无奈,领着丫鬟,硬着头皮走进了陈洵的书房。
陈洵果然不在书房,陈绮罗告诉丫鬟把食盒与鸡汤放到书房里摆了茶水的桌子上。
看见两个丫鬟放好了东西,陈绮罗才往书房的窗户方向走了几步,面对着顾淮,福身一礼,说道:“见过大人。”
顾淮已经回过了身子,斜倚着窗下的墙,意态慵懒,面上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鼻腔哼出一个“嗯”字。
陈绮罗站了一瞬,问道:“我爹爹呢?”
“有客人来了,他去前厅会客去了。”
顾淮的声音清列,冷而不冰,就好像是冬日的飞雪,冷而不冻人。
“哦,”陈绮罗抬眼和他面面相觑,片刻后开口说道:“你在这里等着吧,我,做了糕点,你吃点儿吧,不过那碗鸡汤你不要偷喝。”
话落,陈绮罗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了,重生了,返回年少时候,连心智也开始回到年少时候了吗。
顾淮看着陈绮罗飞红了一张俏脸,从书房里跑开,漆黑的眸底染上了淡淡的笑意,不经意间,泻了几丝在艳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