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刺骨的寒冷,慢慢侵蚀我的身体,只有这样,我才能恢复理智。
湖泊的不远处,苏易及和张纪昀站立。
苏易及说:“昭和,你说我能拯救她吗?我能带她走过这场黑暗吗?我现在真的很怀疑自己,如果我坚持些,这手刃李传一的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她的。如今,只是将她往黑暗推的更深了。”
张纪昀说:“皇上,她好像在湖泊里太久了。”
“噗通……”只听得一声巨响,苏易及就跳了下去。
我讨厌寒冷,刺骨入肤的冰凉会让我产生再也找不到温暖的错觉。这里距离雪峰快马加鞭也只需要一天一夜时间,冬季来临后,原本就很冷,所以深湖里的水很凉,很凉,它们一点一点的渗入我的肌肤,我能清晰的感觉到,湖水像调皮的孩子,带着好奇,渴望探究,它们从我的脚趾一直延伸到头皮,我的心情居然很平静,我享受这样冰凉的洗礼。
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依然是那间干净的房间。农舍里面飘荡着肉香,是炖萝卜猪脚的味道。我望着敞开的窗子一言不发。
苏易及坚持要做的事情,即使已经陷入了绝望,他还是会披着绝望的外衣,把想做的事情,由始至终完成。天宇王朝有这样的帝王,我相信可以走的更远。
那个背着黑剑的女子矗立在窗户边,黑色的发丝像湖里的水草,看似安静,细看实则潺潺流转。就如她的人,原本已经死寂,灵魂深处却驻扎着顽强的执念。
“尚香,你有多爱他?”我轻声问。
静立的女子回转头,望过来,她起先只是瞧着我,张开口,欲言又止,冷月剑在她背上铮铮的响,我猜不透她内心的想法,但可以感觉到尚香的杀意。
“自从五岁跟随主公,我的命就是主公的。我可以为他生为他死为他痛,但是,却绝对不可以爱他。你现在问我有多爱他,不是很可笑吗?”尚香冷冷的看着我道。
话虽然如此,即使不可以爱,你也爱上他了不是吗?我笑了:“人的心原本就是镜花水月,看得到但是捉不到,你又怎么如此责怪自己?”
铮铮铮铮……冷月剑的鸣响愈发嘹亮,唰的一声,冷月剑出鞘,尚香手握剑柄突然讲剑锋指向我,“别以为我不会杀你。凡是有可能阻碍他大业的人,我都可以帮他清除……即使拿我的命换又怎么样?”
“你阻止不了我的。”我看着这个有着月光如华清丽面容的女子,这个为了心爱的男人背负着千千万万条人命,成为决杀组织最可怕的第一杀手的女人。
我的身上是一条青色棉布衣,想来就是尚香帮忙换上的,另外在套了件防寒的外衣,穿上棉鞋,从床上下了来,尚香见我如此动作,这个一向沉稳的女子不得不小心翼翼应对。
我不再发言的往房间外面走,尚香冲了过来挡住了我的去路。
“请杀了我,再走出这个房子。”
嘴角露出苦笑,“你只要跟他说,是我自己的走的。他不会为难你的。”我掉回头伸出食指挑起尚香白皙的脸颊,沿着她的脖子缓缓的吐气,邪笑道:“再说,死有什么可怕呢?我知道你不是个怕死的人,我想你最害怕的是看不到他的人,听不到他的声音,不能再帮他做事情,更不能陪在他身边。所以,尚香,你还是活着吧。”
尚香紧紧握住的冷月剑慢慢放下来。我毫不犹豫的掉头就走。
冒着寒冷,一路飞奔出去,我离开了这栋农舍,许是寒冷作怪,连眼角的泪水都跑了出来,擦掉它它还是源源不断的往外流。我很久不曾掉泪,麻木的心居然有了新的疼痛。“苏易及,我们就此别过,再不相见。”
“苏儿,剩下的就交给我来做好不好?”
“苏儿,如果我回来你走了,我将杀光这里所有的人。你信不信?”
“苏儿,我求你等我回来。”
虽然我是沉睡着,但有强大的内力护体,我的听觉还是很灵敏,我一直听着苏易及的声音,但是无法睁开眼睛,无法活动身体。我知道他对我下了药,为了阻止我去战场前线。
到达雪峰时,雪峰已经下起皑皑白雪。一眼望不尽的雪白,踩下去的脚印很快就会被新的雪覆盖住,偶尔能看到僵硬的尸体静静的停在那里等着雪来埋葬。
在我沉睡的这五天里面,萧聆飞已经彻底控制住肃州。暴民被镇压,李传一和樊天里应外合设计发动兵变的这一出戏码没有演多久就宣告谢幕。天宇王朝趁势宣告对火樊发动战争。聆王原本的五十万大军只剩下三十万,有十万驻守肃州,另外二十万跟随聆王征服雪峰里面的雪族。这二十万大军占据雪峰地理优势,首先充当了先锋,第一批对火樊发动战争。
苏易及早在三个月前就谴了一百万大军赶往雪峰与火樊的各个边界驻守,如今早已经调节好准备这起胜者为王败则为寇的大战。
我真的很讨厌寒冷。这真的会让人对温暖绝望。吴常好像早就知道我会来到雪峰,已经在山脚下等候多时,看到我狼狈的走过来,也只是低低说了声:“夫人,这边请。”
这是一个很小的山寨。小到只能容纳一千人左右。与硕大的雪峰相比,显得相形见拙。一个一个的木屋相邻建在一起,围绕住中间那一栋大的用石块砌成的房子。
“这是雪族族长居住的寨子。雪族目前的人数约九千多,除了族长的直系旁系亲属可以居住在这里外,其他人都居住在石洞里面。主人在那儿等夫人。”吴常慢慢的将一些简单的事情道给我听。一边带着我绕过小木屋,来到萧聆飞身边。
萧聆飞感知到来人的气息,回头与我对视。
一眼万年,这一相望,好像隔了遥远的距离,跨过了空间的阻碍,跃过了生死。两个人,目光不再偏离不再远望。只能互相看到彼此。
我向他依偎过去,轻轻唤道:“相公。”,是的,我唤他相公,而不是王爷,离开了京城,我就不再是聆王府中那位化繁夫人,而只是萧聆飞的妻子。
“冻坏了吧?”萧聆飞帮我拭去飘在脸上的雪花,那双大掌仿佛有魔力,火热的热流就流进了我的心里,满身心不再寒冷。
“前面的战况怎么样?”我问。
萧聆飞带着腻宠的味道,有点恼怒:“让你这么不听话跟过来。好在我留了吴常在你身边。不然这一路我该多痛心。”
心里面有一种念头,被埋到了最深处。我只是平静的笑,不骄不惊,捧起萧聆飞的脸,踮起脚尖凑上了自己的红唇。
他很热切的回应我,像隔了几个世纪那么久没有碰触,沉重的呼吸吐着热气,很快就弄湿了我的脸,温暖的手指迫不及待的伸入厚重的棉衣里面,将纽扣一一褪去。
房间里面生着几个火炉,烘得房间很暖,萧聆飞将我抱到用貂皮铺垫的大床上面,身体随着覆盖上来,我的外衣被褪去,只剩下里衣,萧聆飞用身体封住我的身子,只留下一支手去解开他自己的衣服,弄完了又帮我除去里衣。
赤呈相见。彼此都不陌生,却相视一笑,他的瞳孔不再碧绿通透,一小簇火苗呼呼的不断燃烧,薄唇压下来,随着额头一路探到胸前的浑圆处,顿住。然后又是一翻惊天动地的吸吮。我咬住他的臂膀,双腿弯曲攀住萧聆飞的腰肢。
就这么纠缠下去吧,这一刻要全身心的投入自己。萧聆飞趁我不备,一把将我翻转过去背部对着他,他覆上来,火热的坚挺就这么刺入我的身体。我的头埋在枕头里面,咬着牙齿忍住呻吟。
萧聆飞不断的冲刺,疯狂而狠绝,好像要把我揉碎了永远也不放开一样。我沉浸在这不可拔的欲海里面与他一次次的攀到巅峰。
然后,再沉醉,朦胧间依然听到了他那句很轻很轻,几乎听不到的声音。他叫了我一声:“苏儿。”,我笑了,将头靠在他的胸口听他剧烈的心跳声。
过了不知道多久,天应该已经亮了又黑了,萧聆飞紧紧的抱住我,掌心插入我的发丝间轻轻磨蹭着,他说:“化繁,我们要一个孩子吧。”
我抬头震惊的看着他,他把我的头扭过去继续靠在他的胸口处,“生个女儿,她一定要开开心心,无虑无愁的健康长大,十五岁就让她嫁给一个爱她的男子,再生一窝孩子,夫疼子孝,儿孙绕膝。寿终正寝。”
我瘪嘴:“人家要生个儿子。他同样要开开心心,无虑无愁的健康长大,从小饱读诗书,文韬武略,长大后要怀着惊世的才华,超强的武艺,看遍菲尔斯大陆的山河,一路调戏良家妇女,收服各类美人。三十岁的时候再成家,妻贤子孝,和乐融融,晚年了没事逗逗孙,训训儿,养点花草,寿终正寝。”
我说完一脸挑衅的看着他。
萧聆飞无奈的笑,伸出手指就去捏我的脸,“看来我们生的孩子不能给你带。一生出来我就应该送去学武练剑。真跟着你这个娘长大,搞不好就成了闻名江湖的采花大盗了。”
“噗嗤……”我们相视一笑。都不由自主的去想自己刚才描述的这个未来。
萧聆飞回味了一会儿,再次把我揉入怀里,贼笑道:“不如我们现在就生吧。一次生两个,一男一女,男的给你带,女儿就由我教。”
我的腿再度被掰开,硬物插进来,两人再次不休不眠的沉醉。
我来到雪峰时,萧聆飞已经征服了雪族,二十万大军以雪峰为据点,作为前锋率先袭击火樊军队,太子樊天带队动用了火樊四分之三的军力像萧聆飞反击。于此同时,苏易及秘密安置的百万大军一举从后面包抄,灭了火樊大部分军力,生擒了太子樊天。那时候萧聆飞的前锋适时的撤退,扑杀了火樊所有的残余军力,这也是为什么我一路走过来看到那么多尸体的原因。
火樊兵败如山倒,只能拟定求和文书。与天宇签订称臣条约。
我在雪峰的屋子里面住的很平静,每天用完膳后,便是缩在暖和的床上等萧聆飞回来。他总是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一整夜都不回来。
我们的房子里里外外围了不少身怀绝技的人,萧聆飞怕我自己乱跑遇到危险,说是派来保护我的,其实,我又何尝不明白,他害怕会失去我。
这一日尚未醒来,总是感觉有怪异的目光在看我,等我睁开眼睛,一张似曾相识的脸是笑非笑的瞧着我,男人张开嘴巴,邪恶的狂笑:“美人终于醒了。”
我瞪了他一眼,并不表示惊奇,也不恼怒。等着他给我解答,这个男人曾经在五国峰会的时候,跟我有一面之缘。
飓风不得不有点钦佩这个女人,于是他收起调戏,正色道:“火樊不会再向天宇称臣了。我们杀了樊天,杀了樊王。掠夺了他的妻女,占了火樊的江山。”
“然后呢?”我装作好奇的问。
“啧啧……”飓风故意感叹了下,再回答:“然后你的情郎萧聆飞目前率领了他真正的凌家军与天宇皇帝大战呢。他们两个打起来,美人是希望哪一方胜利呢?”
“谢谢飓族长告知小女子这么多。哪一方胜利都无所谓,关键是飓风族长是坐收渔翁之利的人就对了。”,我不再故作不知情。
飓风嘴角抽蓄,“真是小瞧了你!跟我走!”男人用蛮力将我从被窝里面拖了出来,扣住我的手臂抓起我就走。
雪峰山下积雪铺了一层又一层,白皑皑的一片望不到边际,将深夜的星空都照耀的光亮,两军对垒,死伤无数,唯一跟这白挨不上边的,便是那一片片被鲜血染红了的积雪,换一种情绪去看,竟觉得异常妖娆美丽。
在这深夜,大风肆虐,原本就极度冷了,被风一吹,真叫人想死死不了,想活活不成,我狠狠的瞪了那粗暴的罪魁祸首飓风一眼。
萧聆飞原本就占据了地形人和优势,无奈苏易及几十万的大军也不是盖的,硬是将嚣张的凌家军打得退守一边,只守不敢攻。
原本就同属一个队伍的两方,怎么也想不到在战胜了火樊后,便是内部的较量,我只想说人生就是这么狗血的,狗血多了,便也不稀奇了。像我这么死了后又借尸还魂的人狗血了一阵子也活腻了,是的,真是腻了。
飓风拽着我,毫不温柔的将我扔给了萧聆飞:“不管你舍不舍得,人我是给你带来了。要不要用也由不得你了。”说完,他又用那种大义凛然的口吻对着我身边的男人训道:“聆,清醒一点吧,风花雪月爱恨情仇哪里比得过这几十年来我族人活的水生火热。你我当初既然忍辱负重订立了目标,事到临头你就不应该给我退缩!”
飓风用手指着我,却看着萧聆飞,狠绝道:“你给我听着!即使没有你!我也不会允许你退缩!”
两个大男人,一个灼灼逼人,一个沉默寡言,丝毫不管我这个外人是不是听得懂,我也扮作云里雾里毫不知情,我真是恨透了这该死的寒冷。
末了,萧聆飞终于动了他那金贵的嘴巴,吩咐他身边的副官道:“罢了,终究是要算清的,帮我拟好文书,请苏易及来此议和。”
萧聆飞看着我的眼,再也没有含情脉脉,那里面像一滩死水,幽深曲折,我探究不出,也不想去计较。
丑时刚过,苏易及收到书信,便风风火火的来了,我应该要感动的热泪盈眶眼泪鼻涕胡乱抹那种才行,他身边居然只跟了张纪昀和尚香两人。真是不怕死了般大胆。
尚香一见了我,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清冷孤傲的性子再也保持不住,吼道:“你这该死的女人,我当日真该杀了你,如今你也不会作为人质需要主人放弃一举歼灭萧聆飞的大好的趋势。”
苏易及静静的向我望来,我虽然被作为质子但是手脚并未被束缚,没有缺胳膊少腿,他的眼眸里面含了太多太多的情感,有懊恼有爱意,但就是没有仇恨,对视了几秒,苏易及幽幽开口,“你有没有想对我说的?”
我别开脸,狠心道:“没有。”
苏易及那一双灿烂过星辰的眼眸瞬间黯淡,星火了然无痕。
“聆王,你的要求我一并不答应,而且我还要带走她。你没有资格拥有她。”苏易及说,这座临时搭建的帐篷里面,温度瞬间冷了下来。他怎么如此固执!我说了不愿意留在他的臂弯里面,便不会!不然我当日就不会走。
“我们代表火樊签署和平协议,双方三十年互不侵犯。苏王,你没有选择,我们现在战不过你,但是你也别想安然撤退。再纠缠下去,只会两败俱伤。孰好孰坏,你心如明镜。”飓风道。
“哼,由你们代替火樊来签署和平协议?即使火樊倒了,但你们怎么样也是如此名不正言不顺,这江山,岂是尔等狼子野心可以坐稳?”张纪昀也出口反驳。
飓风却笑道:“历代江山便是用拳头打下的,即使你苏易及的江山,你又敢说自己名正言顺?我自幼信奉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几个人彼此对立,都不再出声,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流逝,天地愈加的光亮,眼前的这一出剧,竟令我啼笑皆非。我竟然能成为这出戏曲的红颜祸水,如何不想笑想哭呢?
走近他,我望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前几天还深情跟我说我们要个孩子吧的男人,蓝眸紧锁,手指握成了拳,他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我。我对着他笑道:“聆,一切我都知道。”
是的,这一切我都知道。从我一进入聆府,他便安排红姐扮成云碟潜伏在我身边,我背着他谋害了依书一家李传一等他都清清楚楚。他通过吴常婉转的将他在肃州遇到危机透露给我知道,并且让我跋山涉水来到雪峰,因为他料到会跟苏易及有一战,而我必然是制胜的法宝。
萧聆飞道:“我也知道。”
是的,我们彼此心知肚明。
“你爱我吗?”我问,爱恨情仇在他眼里有能有几分值钱呢?前世,他可以毫不犹豫的利用我,今生他也利用的干干脆脆。像他这么狠心的男人,又怎么可能残留了****?
萧聆飞不语,我还在纠结着答案,真是可笑。藏在大衣中的青花紫云剑已经出鞘,我刺中他的胸部,眼里无波无浪。我说了要为我的家人报仇,如今只剩下了他。
萧聆飞鲜血喷涌而出,我的心脏也同时被刺入了剑,来自飓风的。
“滚开!”萧聆飞一把揽过我。抱起我就飞奔而去。
奔出去那一瞬间,我眼角最后落到苏易及灰色的脸庞,苦笑,这一世为人,最后我还是彻彻底底的负了他。
“苏儿,为何要这样决绝?你嬴了。最后你嬴了。”弥留之际,最后听到人世间的一句话便是萧聆飞揽住我歇斯底里的咆哮。对,我就是要这样子狠绝,我要再一次死在他面前,萧聆飞本名凌飞,前朝大将军凌波之子,母亲雪族红颜美女韦之花,而萧聆飞自幼便在雪峰长大,誓言要守护雪族带领雪族走出这天寒地冻的雪峰,现在他终于完成了,美人江山,他早就选择了江山,而我也不可能活在他的身边。我要以死表明自己的决心。
大雪刷刷的掉落,这严寒再没了暖人之心。萧聆飞深知,化繁那一剑根本就没有刺中他的要害,而飓风那一剑她原本是可以躲开,可是她竟然深深受了那致命一剑。她原本就有了求死之心。
天宇1645年一月,火樊天宇一战止,雪族族长飓风率军进军火樊,自拥为帝,年号和元。和元帝与天宇帝共同签署和平协议,两个十年互不侵犯。
民间野史,传言和元帝飓风本来就不该是皇帝,真正的皇帝应该是天宇聆王萧聆飞,而聆王原本是雪峰山上雪族人,为了雪族人的崛起从小忍辱负重,终于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布局一举歼灭火樊国跟天宇国,可是到了最后的关头,因为菲尔斯第一美人化繁放弃了苦心经营的一切,归隐山林,而民间再也没人呢知道他的生死去向。
那一天,我一剑刺穿了江湖前五名的玉峰观李道人的胸膛,很快我就扬名江湖,天下人,都知道我的名字叫玉子令。
然而,那些卑微的蝼蚁,只会仰视我,带着深深的恐惧,外加背地里的唾骂。因为:我亲手杀了养育我教我武功绝学的师傅。
没错,李道人就是我的师傅,而我是他唯一的徒弟。
在那些卑微的蝼蚁面前,我是一个万恩负义十恶不赦的混蛋。名誉声望于我,只是一摞轻沙,既不能吃也不能用的废物而已。
那老头子临死前,对我说:我不怪你,因为你就是当年的我。他说,子令,随心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自己活着的意义的。
意义?说实在的,我是真的不明白。
我的体内总有一股狂热的嗜血冲动,一旦眼里冒着红光,便会嗜杀成性,李道人自从我十岁收养我起,一直在帮我克制着这种冲动,十年后的一天,他的能力已无法抑制,于是我杀了他。走的时候,我拿了他的剑,那柄以锋利通灵性闻名的剑,正式成为我成名的嗜血剑。
我知道,我会回去,当年让我全家被杀,使得我染了这种杀戮性子的地方,我轻易的杀了仇家,这令我极度失望。
之后,我一路杀了很多人,每一次剑干净利落贯穿身体,喷出鲜血,我看着临死的人哭着泣着跪着挣扎着求我放过他,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讨厌人……更讨厌女人……讨厌世间一切活着的东西。
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杀下去,直到有人杀死我为止。
那一天,万里无云,天一片蓝。那个叫化繁的女子灿烂笑着站在我面前,一身黑衣被风吹的轻盈,她的发丝也翩翩起舞。这是我第一次正眼看人,还是我最讨厌的女人。
我觉得她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她引起了我的杀戮之心。
“你自由了。”这是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一听就觉得这女人很狂妄,已经达到让我非杀不可的地步了。
于是,铁链掉落的一瞬间,我的快招就逼了过去,直击她的后背。我不喜欢看着猎物垂死针扎,所以我用的方法都是出手毙命的狠招。然而,她躲过了,转瞬移位,快的不可思议,末了,还朝弄的睨眼朝我嬉笑。
我开始兴奋,不是嗜杀的兴奋。是终于棋逢对手的喜悦。当然,这只是一个比喻,我根本不懂下棋。
我拼尽全力与之搏斗,却总是棋差一招。每一次使力感觉可以杀了她了却总是差那么一点被她避过。我由兴奋变为疯狂,心里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化繁将我的嗜血剑递给我,示意我拿,我当然会拿!只要能杀了对手,我不会理会对方的仁慈。
然而,遇见她的那一刻起,我的人生就注定了是个悲剧。事实证明我赢不了她,尽管我很努力很认真的要杀死她。我都赢不了。
她说:“狂魔,从今天起,以我为奋斗目标吧,只要我活着,便是你的对手,让我来给你新生。”
我整个人如遭电击,怔怔的连手中的剑掉落了也不知。好不容易回神后,我想到的第一个词就是当年老头子说的活着的意义。
目标……意义,我想这样也许还不错。
我做了她的隐身侍卫,随时保护她的人身安全。真他们放屁!这么狂妄自大的女人哪里需要我去保护她?不过,为了和她再一次定胜负,我忍辱负重的继续呆在这个可恨狂妄的死女人身边。
杀人!呆在她身边的目的也是杀人。我一生都离不开这两个字。
杀的第一个是她的贴身丫头,一掌毙命。之所以用掌,是因为这个女人不允许我用嗜血剑,但是其他的剑,我瞧不上眼。甜儿死后,化繁眼也没眨,我早就知道这女人比我更加没有心。
我们的心早已蒙蔽成黑色。
无疑,化繁是聪明的。她用自己的方法止住了我杀戮的狂躁。她也是能干的,她将天宇王朝掀翻得一团糟。
我们一块去杀了很多人,大都是一些朝中的官员……或者跟一些人有关联的人。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就是一名姓赵的男人。为什么会记得这一次呢?虽然姓赵的男人不是我动手的,然而,那天,我受伤了。
死女人异常温柔的给我清理伤口,末了还煲汤亲自喂我喝,起初我以为又要被她耍……被她捉弄的,因为我已经被她耍了实在太多了。那时我的心口嘭嘭的跳跃,极速的想飞出来,脸也莫名的燥热起来。
尽管化繁一直的……随时的都在笑,笑的连花坛里面的鲜花都没她那么好看。我只感觉,她并没有真的笑,她的水眸里面总有一种炙热的伤。
偶尔,我也会好奇,这个女人想干什么。辗转反侧,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我都没能问出口,我怕我说出口了,就得死在她手上。
并不是怕死,只是害怕老头子说的那个意义是什么我都不知道就死了。是她说的目标吗?还有,心里头有一点点的想别离开她。
我逐渐习惯隐身在她身后的日子。
秋天的一个晴朗天气,太阳还挂在云朵上,这种阳光很温暖,我不讨厌,化繁在见了李传一之后,发疯了。
这是我第一见到她失控,我一步不敢放松的追随在身后。化繁奔的缝头散发,连鞋子都弄丢了。这个女人即使是狼狈逃跑也那么好看。
在她柔软的唇凑过来与我的交织时,我措手不及,心里痒痒的出奇的烧热,这种未知的感觉第一次让我产生了恐惧,我一把推开她:“你这死女人疯了!”
“做我的男宠怎么样?”女人一副无所谓的道。
我更加怒,恨不得直接劈了她!第二次与她交手,她完全进不了状况,我甚至毫无阻碍就可以杀了她。
没趣!我不想在这种情况杀她,只能对她吼:“滚!死女人你给我滚一边去!”
我以为,我会一直呆在她身边,直到打败她为止。
变故发生在不久之后,也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天气。化繁自从晚上出去回来后,就一直沉睡不醒,她的婢女云碟也不知道去了哪儿,我突然感到了极大的危机降临到了繁华阁。我们练武之人对这种莫名的感知是非常准确的。我久等她不起来,苦于无奈终于冲到了她的房里打算叫醒她。
化繁醒来的时间貌似有点晚了,对方已经和她旁边的人打起来,有十几个王府的侍卫像老母鸡展开大翅膀保护小鸡一样围住她。
“这女人哪里需要你们的保护?她根本死不了的。”我冷笑。
我直接俯冲过去,与敌人纠缠扭打一块。
“不!赤恋,别靠近那个人!快离他五尺以外!”化繁好像发现了什么怪异的地方,脸色大惊,尖叫的冲着我喊,失控的企图拨开侍卫冲过来。
“少瞧不起我了!死女人!”在我眼里,这个敌人,身手根本不怎么样。更何况,五尺之外,我怎么用剑杀他?
十几个侍卫压制着不让她靠近,化繁又不能使出武功,所以挣脱不开,她的脸色越来越惨白,好像见到了很恐惧的东西。
化繁变的声嘶力竭,道:“你们快放开我,去救他!”
然而,奇怪的是,靠近战局的侍卫,一刹那就口吐鲜血倒地而亡。毒!我明白了。
“是药人!你快离开他!”
话音一落,我才看到,我们所站的地方,黑土都可以腐化,那些死了的侍卫,慢慢溃烂,黑水一点一点侵蚀着剩余的土地。
我持剑的手,也在慢慢发黑。我清醒感觉到体内的血水在变的快速,稀少……伴着剧烈的疼痛。
我不知道什么是药人,死女人知道,而且一向镇定自若的她很惊恐。
“我会死吗?”我轻轻问自己。
诡异的男子仰天长啸:“你们谁都逃不了!你们谁都要死在这里!”
“我管你******什么药人!我都要杀了!”我发誓!迄今为止,我还没有遇到一个让我死的狂徒!药人!也不过是蝼蚁!
我暴怒,提着剑,直接向他飞过去,一剑贯穿喉咙,药人瞪着惊恐的脸瞧着我,脖子上面流下黑血。
“快退一步!你快退一步!”女人叽叽喳喳的吵着。
我欲凌空飞跃到树枝上,却摔倒在了不远处的草堂里,绿草很快也染黑了,这到底有多大的毒性呀?
死女人腾腾的飞过来,欲伸手抱紧我。
“滚开!死女人!别靠近我!”我暴喝她,挥手赶走她!
我迷糊中看到了她眼角晶莹的泪珠,断断续续连不成线……双目赤红,犹如涅槃的火凤凰。
眼要是红了,心就黑了。哈哈……好笑吧?不知道谁说的名语。
“玉子令!你别给我任性了!”化繁身体颤抖,咬牙似的吼着,面目狰狞。
在闭眼之前,我二十年短暂的一生混成了片段在脑中盘旋,奇怪的是:出现最多的居然是死女人的魅惑笑容里带着炙热的伤。然后,死亡也没觉得有多可怕的,只是,只是,唯一哀伤的是,不能再看到她的笑了。
“玉子令!”
我微笑着闭眼,脑里最后一个念头是:还好这个说给我新生的女人,她最后叫的是玉子令,不是赤恋。
玉子令最后一刻也没找到老头子所说的活着的意义,不过他是笑着闭上眼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