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假如火樊拿下了肃州，由肃州形成对雪峰的包抄之势，只要咬牙拼一场，雪峰便能手到擒拿。
而萧聆飞此行的第一个目的，便是要镇压肃州暴乱。自他匆匆动身至今，已经过去半月有余了，吴常在我的眼前踱来踱去，毫不掩饰自己的忧虑之情。
我罢了手中的细纱，云碟利落的接过我秀了一半尚未完工的鸳鸯戏水。并递了一盏茶水过来。我抿了一口便喝不下去了。
“这碧海云天虽然入口清凉甘甜，但是没了一同品尝的人，也真的是淡而无味呀。吴常，你说呢？”我状似无意的说道。
吴常意识到自身的反常太过，连忙低头：“夫人，属下知错了。”
我瞪着他怒道：“你何错之有？身为聆王十二隐卫之首的你，誓死守护的主人如今在千里之外，深陷危机，你却不能在他身边守护，而要待在我这么一个女人身边摘花弄草，可不是太委屈了你。”
自从赤恋的事情发生之后，萧聆飞担心我的安危，便将他二十四小时不离身的隐卫之首吴常派到我身边。他说，他要将意外降低到最低。决不允许我出事。
吴常再次低头：“属下知错了。属下奉命保护夫人安全。”
“啪……”我怒而起身，随手就啪掉了云碟手里的茶盘，瓷器碎裂的声音巨响。
“夫人……”云碟不赞同的看着我，赶紧将我搀扶到一边去。并命随行的小丫头收拾残局。
“既然知道有罪！还不赶快从实招来！”我真的生气了，吴常见我如此，也深知再瞒下去就没有必要了。
他低下头，将他接到的前线战况的信息说了出来：“夫人，主人一路北上顺风顺水，带了十万军队先行到达肃州，没过三日便清理了肃州大部分的暴乱，然而，就在大家以为胜利在握时，肃州暴动的乱民不知道从哪里再次冒了十万出来，死灰复燃。另外四十万大军却还得托上五日才能到达，而主人却有可能在此期间兵败山倒。”
我沉默不语，吴常所说的，确实属实。这份情报我早上便由无间得到了。
“夫人。”吴常低声呼唤我。
摆了摆手，我阻止他：“不用多说了，你的心意我明白。夫妻自古便是同林鸟，大难临头焉有各自飞的道理。吴常，你且去准备吧。”
他惊讶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恭敬的道谢：“谢夫人恩准。”
“云碟，你也且去帮我收拾行李。”
走得不远的吴常讶然的回过头来，露出疑问。我笑了笑，道：“吴常，你担心你家主人的安危，我又何尝不担心自己丈夫的安危？你能去得，我必定也能去。刚才我也说过了，夫妻自古便是同林鸟，大难临头我决不允许自己留在这里苦等他的消息！我要去陪着我的丈夫。”
云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姑娘，姑娘您千万别扔下云碟，姑娘之于云碟便是所有的天，所有的地。云碟也要跟姑娘一同去。”
吴常跪了下来：“夫人三思。战场瞬息万变，夫人一介女人家，吴常不能让主人分心。”
我固执道：“既是如此，那么你便也不去罢。”
眼前的男人寻常的脸上嘴角抽搐了会，咬牙做下一个决定。他点点头，我便笑了，笑的很愉悦，在我跟萧聆飞之间，吴常会选择谁，难道我还不清楚？他一定会舍弃我的安危，也要换得守护在萧聆飞身边的机会。
我抵不过云碟那丫头的纠缠，便也带上了她。
我们三人乔装打扮，扮作了男子。很快就悄悄上了路。由京城往北一路走近路所以大都是崎岖山路，有吴常这种高手在，沿途也没有遇到什么大的危机。
这日经过狮山，因为战争的关系，狮山城里虽然没有往日的喧闹，路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小贩也只能走街串巷的吆喝，我们一行三人用过餐。走出了客栈。
狮山城已经很临近肃州了。我估计不过两日行程，我们便能达到肃州。我披着大衣，望着天空，天空居然是一览无余的白云。阳光很和煦，在这种季节里面，竟然还有如此的好天气，实在令人打从心底里面愉悦。
就在这个时候，身旁突然串出一团黑影，伴随着一股恶臭的馊味，是一个浑身破烂蓬头垢面的女人，她死死的抓住我的脚裤管。
“公子救命，救救我吧，给我一点吃的。”
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像拽着救命的稻草似的，拼劲了全力企图能得到我的好心。裤管处的肌肤被她抓的深疼。
“求求你了。我好饿！我好饿！我好饿！”
客栈的小厮毫不客气的往女人瘦弱的身体踹了一脚，这一脚却终于震开了乞丐女人。小厮赔礼道：“这位公子爷，真对不起，近来时常有这种饥民老骚扰客人，我们赶跑了又过来，真是恼人。”
被踹的女人发出一声尖叫，然而饥饿面前，这些疼痛也阻止不了她寻食的决心。她又爬了过来，企图再次跪到我跟前。
吴常悄然的抽出了手中的剑，我斜了他一眼，示意他停止。转头对云碟说：“云碟，给她一点吃的吧。”
云碟将我们从客栈打包好的一叠糕点递了过去。那蓬头垢面的女人迫不及待的拆了纸包将糕点塞进嘴里，一边塞一边漏，她又从地底下捡起来继续狼吞虎咽。
末了突然抬起头冲我们傻乎乎的笑，好似在表达谢意。然而，她抬头的瞬间，不止我，连云碟，吴常都震惊了。
竟然是依书！
“依侧妃！”云碟惊叫，发出声音之后，她意识到不妙，慌忙捂住嘴巴。
我皱了眉头：“胡闹！依家满门抄斩之时，依侧妃可是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被砍头的！只是长的相似而已。”
我率先匆匆的要走。那个张得像依书的女人，憨笑着再次像云碟扑了过去，企图再得到一点吃的，云碟因为我的话也自知自己鲁莽了，便绕过女人，不让她靠近。并追上我。
这一小插曲过后，没几个时辰，我却病了。这病来的突然，来的凶猛，我脸色潮红，高烧不退，加上一路马车的颠簸，我休息也不好，病情反而更加重了。
吴常没有办法，只能就近找了一个小山村，在一家农夫里面借宿，将我们安顿好后，吴常说要去打探一下外面的情况，我也不阻止他。所以就让他出去了。
云碟守护在我床前，锁住眉头，将退烧的药汁端来，细心的喂我喝下。云碟嗯咽着，晶莹的眼眸里面隐隐有泪花滚过。
我笑了，道：“傻丫头，有什么好担心的，只是寻常的风寒，再说，我都乖乖喝了药汁了。不碍事的。”
云碟撅起嘴巴：“姑娘就爱玩笑。您总是这样满不在乎，云碟才觉得可怕，姑娘，你赶紧好起来吧，我们很快就要见到王爷了，您可千万别有事。”
云碟自从在红楼里面，就一直伺候在我身边，我们出来这段时间，她总是固执的叫我姑娘，而不像聆王府里面那样唤“夫人”，这丫头有她固执的地方，有时也是傻的可爱。
我笑着继续安慰她：“傻丫头，我的药汁也喝完了，下一碗药汁你还没完成呢，还不快去熬？是不是真的想我死呀？”
云碟乖乖听话的熬药去了。
这户农家只有一个大娘和大爷，他们的儿孙都在远一点的狮山城里面做点小买卖，房子是土坯房，但是收拾的很干净，木质的床头边缘，还雕刻了一圈圈的花朵，床用云帐罩住。床头放了一个梳洗台，零落着两盒胭脂。一看就是姑娘家的房间。
大爷说家里也没有什么干净的地方，就暂时让我这个公子爷住他闺女的房间了。俩老口都是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我躺在床上，趁着云碟出去了，连忙将自己的脚裤掀起来，果然不出我所料！被那个乞丐女人抓住的地方出现了一大片的暗黑色。隐约可以看见指甲扰过的痕迹。
虽然狰狞可怕，但是却并不是很疼痛。因为我不喊疼，云碟也有大意的可能，所以她没有察觉到我是中毒了。
我扬起嘴角再次轻笑，笑对方太过心急了。俗话说得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掌握不了全局的人，只能自己吃大亏的。
只是过了一刻钟左右，屋外火光冲天，杀声鹊起。只听得几声惊呼尖叫，我住的房间窗口就飘进了血腥味。
闭眼哀默，只是连累了那俩老口，平白做了牺牲。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看到云碟睁着浑圆通红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我。
云碟冷笑，残酷道：“他们是因为你而死的。”
我看着她，故意问：“为什么？”
云碟痴痴的大笑起来，她快步走了一步靠近我，将手中的匕首贴近我的脸颊，“因为你该死！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女人都该死！”
我冷静的看着她在我面前表演撕开面具的一幕，并不在出声。由得她滔滔不绝的诉说着。
“吴常自身难保，萧聆飞在肃州奋战，现在没有人可以救你了。而我现在就要剥开你这张魅惑人心的狐狸脸皮。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们见面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云碟，你爱上了他？你什么时候爱上萧聆飞的？如果你告诉我，我完全可以做主请求王爷收了你的，你现在又是何苦呢？”我忍住痛心，幽幽道。
“住嘴！你这个贱人！”云碟拽起我的脸，一个耳刮子就甩了过来，那劲道完全不是一个柔弱女子该有的，我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流出了鲜血。
“哈哈哈……你死心吧，化繁，即使今日我不杀你，你也活不了多久了。那个疯女人本来就是依书，而你在狮山被依书所下的是摧花门的剧毒‘摄心’，在我们赶路的这段时间，我又在你的茶水饮食里面加入了‘祭日’，两种剧毒混合，你很快就会暴毙而亡了。”
云碟话锋一转，凶光毕露：“而在这之前，我要刮了你这层狐狸面皮。”
我冷静的看着她自导自演，实在是不忍心打扰她：“红姐！你怎么比我想象中还天真呢？”
云碟因为我出奇不意的叫出了她的真正身份，震惊得停顿住，望着我苍白的脸色，好像放下了心弦，忽而笑了：“果然，你不愧是那么简单的。你当日到红楼来便不出我们所料，不过，现在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你一样要死了。很快了。”
我也莞尔一笑，“红姐，谢谢你几年的养育之恩，你刚才也说了，是快死了，而不是马上就死了。现在马上要死的人是你！”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的用手指封住了她的喉咙。红姐那张没有因为岁月而递增的白嫩脸庞怒目圆睁，我知道她不甘心。
“繁华阁的那场杀戮，是你吧？红姐，你千不该万不改自作主张跟李传一通风报信，害得赤恋死了。你太得意忘形，你大意的忘记了我可以从药人的眼皮底下活着出来。就绝对不是我很幸运。这就是你命该绝的地方。”
“哼……”红姐被我压制着，只能发出哼叫，以示愤怒。
而她在世间最后的一句话，便是那句带着愤恨羞辱恼怒的“哼”。我没有跟她剖析太多，那把她手腕处的匕首，直接穿过了她细嫩的脖子。
“哟……看你杀人，真不敢相信你是女人呢。娇滴滴的美人凶狠起来也别有一番韵味呀。”男子大喇喇笑着走进来。
我将匕首朝他扔过去，来人灵敏的避开了。“张三公子带路吧。”
张纪昀故意大惊失措：“美人，你怎么连我这么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也要杀呀。你怎么舍得。”然而，自从化繁不卑不亢的点出了他的身份。张纪昀内心却不在敢嬉皮笑脸。
对方既然从来没有见过自己，却能系数自己的身份，关是这点，也够他谨慎起来了。
“三公子怎么这么严肃呢？瞧你刚才那样子，人家还以为你想跟我来一场鱼水之欢呢。”，我也笑嘻嘻的不正经起来，并解释道：“世人都以为大名鼎鼎的京城三公子，只是纨绔败家，化繁想，大家都会大跌眼镜了。‘决杀’多么可怕呀，天下最可怖的暗杀组织，门主居然是三公子。就是我，当初知道的时候，都惊吓了很长时间呢。”
因为我的调戏，张纪昀反而正经起来。
一路上沉默无语。很快就来到了一栋隐蔽的房子面前，房子只是普通的农舍，四周围了栅栏，栅栏里面种了一些大白菜等时令蔬菜，也许是刚拔过白萝卜，里面还有深深的坑，泥土都是新翻的。当我见到这一幕的时候，那个人就蹲在那一簇萝卜地里面，旁边放着菜篮子，手里还拿着两颗白萝卜，他起身深深的对我笑。
张纪昀走过去，“臣参见……”
那人摆手阻止了他，“现在不在宫里面，这些繁复礼节就免了。”然后，他向着我走过来，大有希望将我揽入怀抱的迹象。
苏易及说：“苏儿，这冬天的大白萝卜抵过人参，我们今天就拿来炖猪脚吃吧？”
我别开脸，冷漠道：“皇上认错人了。小女子名叫化繁，并不叫苏儿。”
苏易及脸色立刻就黯淡了，怅怅道：“那我就邀请化繁姑娘一块炖萝卜吧。”
他堂堂一个皇帝，不干点正事，却跑来这里做这乡野村夫！成何体统？我刚要训斥，苏易及就靠近过来了，他亲昵的抓住我的胳膊，欢快道：“你不喜欢我叫你苏儿，我也可以妥协的，只是你不要阻止我好吗？我真的想跟你过一些寻常百姓才能做到的事。”
即使我嘴上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但是由于我之前的默认，苏易及他是笃定我就是死去的苏小苏了，他是个一旦认定就绝不会更改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