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月色
他只是沉着脸，额头的汗珠密布，马匹奔跑的步子林乱，因为策马的人身形不定。
根据她的医学知识，她想他一定是中毒了，苏小苏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塞进他嘴里，“你还可以维持多久？我们快往京城那些闹市去。”
苏小苏想到的只是京城，那里有爹爹的人，也有银之久叔叔在。
然而天不从人愿，身后又窜出了几十个黑衣大汉，每个人都提着白皑皑的刀，阴深恐怖极了。
他挥了一剑，迎上来的几个黑衣人被剑花劈的飞了出去，口吐鲜血而亡。
只是这个时候，马匹受了惊吓，慌张的逃窜，她缩在他怀里，已经感觉到不妙了，黑衣人的攻势很猛，一波人被打了下去，马上又迎上来一波。
嗷……
一声凄厉的马嘶鸣声，哗的一下，两人从马背上面摔了下来。
“你怎么了？”苏小苏赶紧扑到他身边去，紧张的问。
他的脸青黑，嘴唇由红转紫，翡翠色的眼睛很不光泽，拿剑的手，隐隐的颤抖，他看了苏小苏一眼，沉声道：“你会使剑吗？”
“我，我，我可以试试。”大着胆子，她颤抖的出声，师父红非子以前送了她一把小巧容易上手的青花紫云剑，但是，她挥的不够好，爹爹一直不让她用。
而且她现在只是练到青花紫云功的一点皮毛而已。
萧聆飞将他手中的长剑扔了过去，苏小苏战栗的接过，黑色的玄铁剑泛着幽幽的寒光，霎时一股冷气从心里冒了出来。
剑没有想象中轻便，所以她很用力的拿捏住，萧聆飞反手将她的手掌控，内力源源不断的灌入。
他竟是想以自身强大的功力通过她的手催动剑气？明明握剑的力都没有了，可……苏小苏心里骇然，竟然有人强大到这等地步。
迎上来的黑衣杀手毫无疑问被劈开，伤亡惨重，短时间内，也不敢进攻。她的心里更是由佩服转而升起了一种迷恋。
“你快走。”他扔下最后的话，晕了过去。
一时间，苏小苏弄的不知所措，前面的黑衣人虎视眈眈，因为他的晕倒，那炳剑在她手中就失去了神采和作用。
可是，她无乱如何也不可能扔下他自己跑呀！
他们的身后却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悬崖，今日真是天要亡她了。
心一横，苏小苏扶过昏迷的他，冷冷的对身后的人吼：“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不准再过来！谁要敢跨前一步，我要你们不得好死！”
然而，那些黑衣人就只是像赶死队的人，根本就不怕她的恐吓。
她紧紧的抱着他，闭上眼，老天一定要保佑他们呀！
然后，毫不犹豫的往身后的悬崖跳了下去。
坠落……
不断的往下的坠落……
起初苏小苏还有感觉，但是越往后，一些岩石的尖锐，还有凹凸的树木刮伤，很疼，疼的她差点就失去了知觉。萧聆飞在她怀里软弱无力，她狠狠的抱紧，不敢松手。
痛……痛……痛……
苏小苏恍惚的神智清醒过来，睁开眼，才知道自己已经安然降落了。
眼前漆黑一片，几乎达到了伸手不见五指山的地步，“搞什么呢，这是哪里？不过，终于是捡回了一条命了。”
支撑起身体，一股火辣辣的疼从后背袭来，一定是摔落的过程中刮伤的，她想，他怎么样了？
慌忙去寻找那个有着翡翠色的漂亮眼睛的男人。
“唔……”男人特有的浑厚嗓音，显然他是没事的。
“你怎么样了？感觉好点了吗？”
苏小苏依然不放心，将手指放在他的鼻孔，确定了有鼻息才放下悬着的心，师父的秘制药丸虽然解不了百毒，但是可以延长性命，即使是将死的人，也能吊着一两天的命。
红非子说，这世间本就没有解百毒的药，任何症状都得对症下药。她的医术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可，苏小苏是个不成材的弟子。
他只是呢喃了一句，人根本就昏迷着，苏小苏咬紧了唇，伸手探向他的脉搏。
越往下深究，越是冷汗直冒，此毒，她根本就无法全解，到底是谁要下这样的毒手呢？她涉世未深，根本就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俩人呆的地方，是由几个巨大的石块支撑起来，天然形成的黑洞，也好在有这个黑洞，他们才捡回了一条命。
再次喂给他一颗药丸。
第一日，她依偎着他的身边，恍恍惚惚的过了去。
第二日，她又渴又饿又累，而身边的他依然昏迷不醒。
第三日。从他怀里掏出干巴巴的余粮，她一点一点撕开塞入他的嘴里，自己却不敢吃。
第四日，他的呼吸渐渐不平稳，嘴唇干枯，苏小苏狠下心，将自己的唇瓣凑了上去，用自己的唇湿润他的口。
第五日，仅剩下一点干粮，她小心的掰开，自己吃了一点，然后全喂到他的肚子里去。
“死就死吧，反正还有他陪伴呢。”苏小苏心里却是出奇的平静，突然觉得死亡并不可怕。
第六日，她等的特殊药引终于来了，这种毒，虽然苏小苏无法探究到底是什么，但是师父说过，经血那些混沌之物可以抑制很多奇毒。
脸孔红到耳根子，她小心的脱掉自己的裤子，取了她的经血出来，敷到他的伤口上面，虽然很羞涩，但是却很甜蜜。
接下来，还是等待。
“咳咳……”
“你醒了？”苏小苏惊醒的叫道。
萧聆飞张开眼，眼前一片黑，根本看不清人影，只是听到女子清润的声音，他皱眉，浑身软弱无力，使得他不能动荡。
“喂，你再出个声，让我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活着呀？”
他再次皱眉，想起了晕倒前发生的事，出声的人儿，应该就是那个穿补丁破破烂烂的瘦弱孩子吧？虽然昏迷不醒，但他的感觉还存在。隐隐约约也猜到了一些事。
苏小苏见他不答话，伸长手指，狠狠的在他手臂上面掐了一把。
“放手！”他吼道。
“呀，你真的活着呀！太好了。”她情不自禁的拥抱住他。
萧聆飞紧锁眉头，胸膛上面柔软的触感，似乎提醒他一件重要的事，她是个女人！
萧聆飞是不可能理解苏小苏雀跃到极致的心情的，这几日没日没夜的一个人孤单的守候，担惊受怕，哪里是能解释清的呢？她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这是哪里？”他问。
咕噜咕噜……
异样的响声。
“我饿了。”她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因为放下了神经，所以饥饿感比之前的日子更甚。很多年后想起这恐怖又夹杂着最初的甜蜜的几日，苏小苏依然很荡漾。
嗖……
“吱吱吱”凄厉的叫声，只是如昙花一现，很快便没了声响。萧聆飞大手一挥，手中出现一只老鼠。
内力灌入，霎时一股烧焦的肉味侵入鼻尖。
“你……我不要……”苏小苏似乎猜到了是什么，瞪着惊恐的大眼，这几日，漆黑的洞里面老有声响，她猜一定是老鼠，或者其他什么的。当时虽然害怕，但是因为全神贯注的担忧他，倒也忘记了身边之物。
“想活命的话，最好你就吃下去！我现在疲劳的没有力气打开洞口。”
“不……你吃……”那么恶心的东西，她倒是宁愿饿死算了。
萧聆飞不再应答她，低下头，专心的将手中的老鼠肉烘烤的干净后，便传来丝丝的撕开肉的声音和咀嚼声。
没有人比他更懂的活下去的艰辛，在最残酷……最黑暗的时候，他都挺了过来，眼下不过是一点小困难罢了。他必须得活着。
“喂！你看了吗？我们头顶上面的光亮点？这个洞应该是几块石头拼成的，还有哦，你看这里，这个石缝里面，有个小花苗呢，一定可以打通的。”
她兴奋的向他介绍道，他昏迷的时候，她将这个洞口探查的很仔细，只是可惜她功力不足，尝试了很多次都没法打开。
石缝顶层唯一露出光芒的地方，有一缕小小的叶子，因为没有阳光，显得很青黄，仔细分辨，却是太阳花！
何时何地，只要有光就努力向上攀爬，正是这样的精神，才能让心生灰暗的人涌现出活下去的欲望吧。
苏小苏小心翼翼的指着头上的小黄叶，高兴的对他道：“喂，你能看到吗？是一小枝太阳花哦。”
萧聆飞淡然的瞧了一眼，却并没有她的兴奋之情。
他从身畔拿过玄黑的剑，凝神片刻，瞳孔微微的眯起，瞄准了细缝，一剑刺出。霎时沙石飞裂，只听得一声“嘭”，四周的石头便分开了两半。
剑刺出的同时，他非常细心的用身体遮挡住了苏小苏，“嘭”的一声闷响，一块裂开的石子砸在他的背上，那闷棍的响声，听得苏小苏也是心惊惊的。
头整个埋在他的胸前，她被萧聆飞保护的很好，眼前的光亮，提醒他们，终于回到了光明的世界。
“哇……”
苏小苏情不自禁的溢出赞叹的呼声，眼前的景色，对于他们这种在死亡的黑暗中徘徊了几个日夜的人来说，无异于赛过天堂之景。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一个陡峭的山体，整个山丘，以赤色的岩石为基准，只有很小的低矮灌木，岩石形态各异，大都很大块，很多都是连在一块的。
这些，都不足为奇！
最令人惊叹的是，竟然漫山遍野都是太阳花，小小的花朵……紫色的，红色的……黄色的，欣欣向荣，郁郁葱葱，一时间令两个人郁闷的心情一扫而光。心中只余下感叹。
“喂，你还好吗？”苏小苏低下头，有点害羞的问，刚才他不顾自己的安危用身体护住她，她当时感动的想哭了。
此景，能与他共享，那是多么的幸运呢？她想，她的芳心早已暗许了。
萧聆飞沉浸在山花中，神色有些迷离，听闻她那轻轻的一句，疑惑的抬头望向苏小苏，他不懂，为什么自己当时那么果断的保护这个瘦弱脏兮兮的女孩子。
她的脸蛋很清秀，有两只黑葡萄一样活泼精灵的眼睛，特别是说话的神情，令他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感。
为什么你话那么少呢？别人的问话，至少都要回答一下好不好？没礼貌！你爹娘没教过你吗？“她嘟嘟嘴唇，有点不满的道萧聆飞一听她的话，突然皱起眉头，扭过头去不再理她。
“喂！回个话呀！”苏小苏用力的朝萧聆飞的背后狠拍了一巴掌下去，引起他的注意，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外表冰冷，内心更冷的男子，想过不理他，只是苏小苏的心里却是不愿意的。
“告诉你！再不回话，本姑娘就嫁给你！”
言一出，她自己也是心惊了一惊，这话说的太自然了，搞的她怪不好意思的，慌忙收回手。
“你……”手掌上面的殷红的血迹，突然就让她慌了神，“喂，你受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呀？”
一定是刚才劈石头撞到的。她心疼又内疚道。
萧聆飞闷哼一声，决定继续不理睬她，在他眼里，这个女子根本就是吵闹的麻雀化身，他生活了那么多年，也没人胆敢在他面前叽叽喳喳个不休。
萧聆飞一离开繁华阁，我便也起身了，已经不记得多少次在这寂静一片的漆黑夜里抬头望月，聆王府空前的安静，朦胧的夜色中，只余下昏黄的灯光仍照耀着一切。
人总是不喜欢回头的，即使那条回去的路，充满了美好的回忆。或者，我们根本也回不了头，因为回去的方向太迷糊。
所以，我们总是回忆过去，不管那是美好的亦或是痛苦的。
那场初见，将我的整颗心奉了上去，刚怀春的少女，遇见这么样一个男人，如何不动心呢？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好笑。
赤恋一身黑衣，孤寂的矗立在一边，默默的无声。这段时间以来，他总是那么安静，整个人都难以让人有存在感。
“你觉得他怎么样？”我问。
赤恋将眼光调过来，“你想让我说什么？女人？”
“扑哧……”，我不自觉的笑了出声，是啊，我想让他说什么？今时今日，萧聆飞是怎么样又如何呢？都改变不了我想要完成的事。
“你去赵学深，赵侍郎家转一圈吧。记住，摸清楚赵府里有哪些门，阁楼之间……屋子之间的布局，如果能找到什么隐秘的门最好不过了。”停顿了一下，我又道：“务必多留意一下赵学深在干什么，我要清楚知道有些什么人。”
“一切都得小心谨慎，第一次绝对不可以让对方发现。也绝对不能痛下杀手，你所要做的，只是去赵府逛逛而已。”我再叮嘱一次。
玉子令虽然戴着赤恋的人品面具，但是面貌变了，性子是不会变的。我就怕他一时兴起，将阻碍他的人都解决了。这样我的计划就打草惊蛇了。
他一声不响，乘着黑暗的夜风而去。
然后，又是一个人孤寂的抬头望月，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结束呢？我突然有点理解他了。
时间倒回到几年前，一个高大的黑色影子，碧绿的眸一动不动的望着天空中的圆月，一切静谧无声，突然，来了一个娇小的影子。
“喂！聆，你干嘛老是一个人抬头望月呀？月亮有这么好看吗？”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这份静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