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在一起
白旭晨一笑，低头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黎小离一把拉住他，轻声斥责。
“这是鱼哎，慢点儿吃。”
白旭晨一笑，不说话。
那边，白家。
黎漫妮一进门就看见白安淮躺在沙发上，桌子上是一瓶纽芬兰白干。没有开灯，屋里一片黑暗。
黎漫妮一跺脚，高跟鞋与地面撞击发出刺耳的声音。屋里瞬间亮了起来。
轻声走到白安淮身边，蹲下。正要将他手中的酒杯拿开，沙发上的男人却睁开了眼睛。
“漫妮，你回来了。”男人眉头紧锁，声音模糊。
“安淮，你怎么了？”黎漫妮眼神一暗，发生什么事情能让他这样反常。
“漫泥，漫泥。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黎漫妮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紧紧的锁在怀里，无法动弹。
轻轻抬手拍他的肩。
“安淮，安淮，我在。我在这里。”
眼前之人渐渐安心，慢慢安静。
很久很久，就在黎漫妮以为白安淮已经睡着了的时候。
“漫妮，我们的爱，没有错。没有错。”白旭晨忽然狠狠的甩出一句话。
黎漫妮愣了很久脑子才运转起来。旭晨在黎家，两人难道又吵架了吗？这父子俩，真是……
“漫妮，旭晨昨天去了程家的订婚典礼。”
订婚典礼，是好事啊。
“那程家女婿的母亲，是穆秋兰。”白安淮抚摸上黎漫妮的脸，轻轻叹息。
穆秋兰，穆秋兰。原来竟是。
怪不得。
“旭晨，见到了吧？”黎漫妮此时不知心中何种想法辗转反侧，竟然出奇的平静。全然不曾惊慌。
“见到了。”白旭晨再无话可说，酒劲儿上来，沉沉睡去。
黎漫妮从他身上爬起来，拿了毯子盖着。一个人坐在另一边，点燃包里的女式香烟，静静沉思。
光火，明明灭灭。
既然如此，如今便告诉他吧。
那孩子，怨了这么多年狠了这么多年。其实该恨的，应该是她黎漫妮啊。白安淮，穆秋兰，他们，都是无辜的。
转头看看沙发上的男人，眉眼紧锁。
拿手去摸，竟然化不开。
安淮，我的错，我也该自己承担了。对不起。
黎漫妮再看一眼，掐掉烟头，转身出门。
黎小离带着白旭晨到达咖啡屋的时候，还没有一个人。
小姑打电话给她，说要请她和白旭晨喝咖啡。
因为很奇怪反而要来看看了。
小姑哪里会请他们出来喝咖啡，她自己煮咖啡的手艺就已经无人能比。黎小离心底默默思量，该是有什么事情吧。
白旭晨没什么心思来喝什么咖啡，只是这家伙，那只爪子抓的有点太紧。
黎小离喊了服务生，叫了加糖拿铁和黑咖啡。一人一杯，慢慢喝起来。
咖啡店里人来人往，有舒缓的钢琴曲慢慢响起来。午后的阳光，懒洋洋的扫一眼又静静悬挂，谁也不理睬。
黎小离不知道该看哪里，看前面的行人，还是看玻璃窗上的淡紫色窗纱，还是窗台栅栏上缠绕的藤蔓呢。
总之，眼光不要落在白旭晨身上就好。
可惜，有时候大小脑会闹矛盾，他们都会不听话。
黎小离的眼睛，眼神，都在白旭晨身上。
最近见到母亲的冲击，与父亲吵架的难受，让他看起来憔悴了许多。整个人也没那么青春有活力，甚至于不怎么笑了。
黎小离不明白父母之间，亲子之间会有什么感情是可以剪断的，会有什么矛盾是一生一世解不开的。在她的世界里，家人就是一切。
所以，如果白旭晨能够和父亲母亲出好关系该多好。就算，安源和穆秋兰永远也不会在一起了。
黎小离陷进自己的美好幻想里不可自拔，轻笑出声。白旭晨却看着对面的小疯子嘴角一抽一抽，无语喝黑咖啡。
丫头最近被他的事情折腾出小问题了吧，脑子哪里可能不太疏通。
比如说，现在。硬拉着他在午后的阳光里喝咖啡，而且连问都不问给他点了黑咖啡。虽然，他喜欢的确实是黑咖啡。
只是，总之，哪里很奇怪。这家伙！
“晨，黑咖啡很好喝吗？那么苦，你干嘛一直猛喝啊？就算你喜欢也悠着点来啊。”黎小离一抬头就看见白旭晨猛灌咖啡的模样，不由出声。
咖啡被这句话呛住，缠绕在口中要找黎小离理论。
白旭晨猛咳了好久，脸都憋得通红，才勉强可以说话。
“黎小离，闭嘴！”
白旭晨一句吐出，眼前哪里还有黎小离的人影。身后有声音传来，转身一看，竟然是黎漫妮。
还有，穆秋兰。
一身得体的休闲装衬得穆秋兰更加的美丽优雅，只是在看见白旭晨的那一瞬间，明显面色突变，眼神瞬间悲伤不能抑制。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地上，也砸在黎漫妮的心上。
黎漫妮拍拍黎小离的肩膀，说一句话，就向二楼走去。
黎小离却一时间愣在原地，心下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
二楼小包间被设计成藤蔓包裹的森林摇椅，唯美清新。
间隔的小桌子上有大盆大盆的绿蔓绒，郁郁葱葱。
黎小离坐在白旭晨和黎漫妮中间，不知该有什么表情。再看看穆秋兰，也是一脸沉重。似乎，这件事很严重一样。
“黎小离，你出去一下帮我叫黑咖啡。”白旭晨忽然开口。
黎小离顿时愣住，无声的看他。
白旭晨眼神坚定，目光灼灼。
黎小离微微一笑，走出门去。在门口站定，笑容凝住。他不想让她知道，她便不知道就好。
下楼叫了黑咖啡，黎小离坐在楼梯上，双手抱膝。
小包间里，白旭晨见黎小离出门时那抹微笑，心里忽然瞬间清明。
“黎漫妮，穆秋兰。要说什么？”白旭晨闲闲的拿起水杯，只是看着。
沉默，一阵沉默。
黎漫妮定定的看着穆秋兰，眼神毫不闪躲。这是她的债，她来背。
“旭晨。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好吗？”黎漫妮坐正身子，藤蔓摇椅微微晃动，发出浅浅的微弱声音。
十几年前，有一对关系很好的朋友。有一天，学妹忽然拜访学姐，却在阴差阳错里遇见了学姐的丈夫。一见钟情，不能抑制。
两情相悦的结果，她终是无法做那个破坏自己好姐妹婚姻的罪魁祸首。逃离的借口便是结婚。在女孩选择结婚的同时，这男子却选择了和发妻离婚。
一个人只有一颗心，一颗心只有一个人。
他为她离婚，她为她结婚。似乎谁都是为爱奔波，似乎谁都是勇者。最终，妻子黯然离开，爱人远走高飞。男子消沉很久之后，出国发展。
十几年之后再见，他终于与他所爱之人修成正果。
然而，又如何不是恶果。
谁都没有错，又似乎谁都有错。
黎漫妮娓娓道来的故事，在白旭晨心里渐成一个轮廓。他的父亲母亲，因为这个女人，分道扬镳。他的一切苦难都来自这个女人吗？
那么，他这么多年来的怨恨，又该责怪谁呢？
他们的爱情里，他做了牺牲品。
而且，怨责了那个他本不该责怪的女人。这么多年，这么多年！
黎漫妮看着白旭晨渐变的脸色，却笑了。这么多年，终于说出来，终于解脱。无论这之后他会怎么对她，她都接受。
因为，这就是全部的事实。
很久很久以前就该全部揭开的事实，在见他第一面就该诚实以对的事实，她没有勇气更没有理由再去隐瞒他。
是她，是她造成了他童年的不幸和心理的缺陷。
那么她，愿意背负她该背负的一切。
黎小离坐在楼梯上看楼下人来人往，有人来了，又有人走了。
这个小小的咖啡店，拥有和人生一样的过程。
里面的人，又在讲述怎样的故事。也许很美好，也没很残忍。然而，无论如何，这都是白旭晨该接受的既成事实。
只是，他会怎么样。
黎小离站起来，鼓足勇气想要冲进去。却在门口停下，她，不能。
黎小离看着走廊里细碎的阳光，忽然间泄了气。
一阵风冲过来，瞬间小包间房门打开。
白安淮看着眼前几个人，五味陈杂。他的前妻，他最爱的女人，他的儿子。他们坐在一起，而他，却被隐瞒。
“安淮，对不起。”黎漫妮站起来，轻轻说道。
白安淮缓缓走近她，轻轻拥抱。如果再来一次，他仍然是这样的选择。那一日那一眼，他永远不后悔。
上天给了一次机会，他失去了。他还好运的拥有了第二次机会，那么他还有什么资格再去祈求其他。
“旭晨，我想你已经知道了。这不是漫妮的错，你母亲就更是无辜。你要怪，就怪我吧。”白安淮看着儿子，一字一句，极其认真。
白旭晨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何想法。该怎么办。
他所认为的真实，从来不是真相。还有什么是真的！没有了，再也没有了，永远都不会再有了。
最后看一眼屋子里的三个人，白旭晨转身慢慢走出去，只留下一句话。
门口，黎小离仍然站在那里，等待。
白旭晨这一次走的极慢，极稳。牵起门口那人的手，仍旧一步一步，缓缓前行。
他会来带着她一起的，他会的。没有理由，黎小离的心底竟然就是这样相信着他。无论如何，他都会和她一起。
“黎小离，跟我走吧。”白旭晨开口。
“好。”黎小离看他，微笑着，毫不犹豫。
如果他要离开，她陪他。如果他要远行，她陪他。
跟着心走，走向最真实的自己。
这一刻，黎小离知道，除了她，他的身边再也没有一个人了。
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传进屋里。
穆秋兰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有些难过有些欣慰。
“安淮，漫妮，这么多年了，我们也都有了各自的生活。以后，再也不要提这些旧事，好好过日子。好吗？”
白安淮转头，看着眼前的女子，神色不明。
当年那个女子，是他负了她啊。
“秋兰，当初是我对不起你。”再无后话，只是更加坚定的牵紧了手掌中的五指。那是他拼尽一生换来的幸福。
黎漫妮看着眼前这两人说话，眼泪泉涌而出。
她黎漫妮，何其自私。她黎漫妮，何其残忍。她黎漫妮，又是何其幸运！
“安淮，旭晨那边……”穆秋兰说到此处，叹息一声，沉默良久。提了包走出门去。
话已至此，该离别了。
白安淮和黎漫妮，此时耳边回想的，却是白旭晨出门前的那一句话。
“没关系了。”
火车上很空，只有零零散散的人群分布在角落里。
黎小离撑着脑袋，坐在座位上看窗外飞速而过的风景。肩膀上靠着的，是白旭晨。黄昏的光晕，打在黎小离细碎的短发上，熠熠生辉。
黎小离转头，将下巴放在那人头顶，慢慢旋转。
果然，那人不多时便受不住，抬起头来。
白旭晨睁开眼睛，只看见一片金黄。金色的玻璃窗里，洒进来金色的光圈。他喜欢的女孩，在金色里为他弹奏锦瑟良辰。
心口，有一个地方。开始悸动。
两唇相接的瞬间，柔软和甜蜜侵袭而来。
初见，她像他一样孤独，躲在放学后没人的教室角落嚎啕大哭。再见，追逐着别人保护着别人像防狼一样防着他，甚至认不出他。
他看着她为别人哭泣，为别人胡闹，为别人奔波，为别人……
只是，在所有的然后，一切变的理所当然。
她是他的。她是老天留给他的礼物，唯一的，最珍贵的。
如今，她就在这里。在他的眼里，心里。
细细轻轻的吻她，像这么久以来时光溜走的痕迹那般，留下淡淡的印记。这触觉，是微甜的。
黎小离看见烟花瞬间在眼前绽放，五彩的颜色，琉璃的光。
像是岁月走过的痕迹，没有声音。一部无声的电影，慢慢回放。
初见，他是可怜虫，被人欺负到哭都不敢还手，帮了他他还要甩白眼。再见，她认不出他，却在他面前勇往直前，毫无惧意。
然后，时光都已经安排好了。
他在她的世界里，出现的那么巧，那么刚刚好。他在她的心里，存在的那么理所当然，那么根深蒂固。
穷其一生，再也不会有一个他。为她喜，为她忧，护她一生安好。
心都承认他了，还能怎样抵抗，只有弃械投降。
她的眼中，是满满的他；他的眼中，是完全的她。
相接的唇，他将她印在心上。
相连的心，她将他刻在灵魂里。
夜色瞬间降临，他将她抱进怀里。她的耳朵贴在他的心口，那一声一声传来的，也是她的心跳。
两个人，一颗心的纠缠。这一生，她都将是他心底唯一的执念，而他，亦然。
他的肋骨，在他怀里。她的灵魂，在他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