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南湖写生
对！
黎小离，就这么办吧！
黎小离的狂躁，来得快，去的也快。
黎小离，本来就是一个可以随遇而安的人。
一件事，不得不做，那就去做吧。
历史和语文是黎小离的强项，每一场考试下来。至少有一个保持全班第一，总名次霸守全班第一。
黎小离不在乎成绩单的数字，却在乎自己到底学到了多少。
学校，是一个什么都可以学到的地方。音乐，美术，数学，文字，历史，地理，生物，化学。
每学习到一个新的东西，就有一种来自心底的感动。
也许，就像当初海伦凯勒第一次用手触摸到清清凉凉的液体，第一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物质，叫做water.那也是一种无与伦比的美。
黎小离在历史课上，不停地感受到这种愉悦和感动。漫漫长河，五千年峥嵘。国内国外，几千年历史。
每一个细小的点，都要清清楚楚。否则，出题者一个含糊，就可能糊弄一大片学生。
黎小离的笔记本，有很多。
一堂课一本，记录很多。
英语的本子上，有各国国名城市名著名人名景点名，还有很多当代用语和古典诗词。抄录莎士比亚在歌剧里写的歌和诗，就是一个兴趣所在。
日语的本子上，是古老的俳句和民间能言。基础汉语三千字以及很多含糊的发音。现代青年用语错误和正确语法。
历史则是按照时间年线，将每一件大事小事统统记录。大处有大原则大事件，唯独小处，总是忽略，总是错。
政治的板块特别清楚。唯物辩证法，国家体制……把几大块分成小块，一点一点吞下，脑子里自然就条理清晰了。
数学的本子到现在为止是最厚的。几百道典型的例题，黎小离每天翻出来做十道看十道。几乎涵盖所有题型和知识点。
黎小离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有没有意义，仅仅是因为自己喜欢，不管需不需要重不重要。这本来就很傻。
可是，似乎充实的生活也不错的样子。
黎小离拿了厚厚的笔记本，跟在白旭晨和卫泽身后。走几步便大喊一声“你们两个，要是再不好好看我就再也不管你们了。”一脸的气愤。
那两个人，却只是转身来看她一眼，相对着笑一个。
接着走人！
黎小离被彻底无视了。
黎小离可以管好自己除了学习不再想其他，可是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同样的追求。比如卫泽和白旭晨。
卫泽要考音乐学院，以他现在的成绩早已绰绰有余。
而白旭晨，黎小离看着他的背影，有点伤感的想。
胖子，将来还是要去澳洲的吧。
补课第二周的周末，黎小离有了两天的假期。
星期六，是初中同学会。
八月初的天，特别的闷热。知了躲藏在行道树的某个角落，拼了命的大喊大叫，行人撑着伞在阳光里行走。
黎小离戴着自己大大的太阳帽，手里拿着一块钱一小盒的三色冰淇淋。准时回到镇上唯一的中学：五中。
黎小离站在校门口，看着红色的围墙，白色的大门。心里涌上一股特别怀念的感觉。
往里走，是一个小喷泉。午后四点，连水都是蔫蔫的。
两排古松树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可惜老教学楼被拆掉了，新建的楼里听说安了空调和暖气。
黎小离当初念书的那栋楼还在，两年了。墙又变黑了些，不是上课时间，没有一个人，非常安静。
站在门口愣了愣的黎小离，终于还是鼓足勇气看了对面那个教室一眼。什么都没有变，两栋楼之间的花园还是老样子，种着黎小离分不清的月季和玫瑰，很久没人打理的花坛里长了很多野草，倒是郁郁葱葱。
如今，便算是物是人非了吧。
在很长时间以内，黎小离都无法改变这种看见类似景物就想起顾宁的习惯。既是习惯，那就是狗皮膏药，拉不开，扯不下。
眼神迷离，黎小离差一点又跑进回忆的圈套。
那个男孩在门口，他好像，就在那里。
淡蓝色外套，米黄色筒裤，手里一根淡色围巾……
炎热的风席卷着一个熟悉的人影飞奔到黎小离的眼前，停住。伸出一只手在黎小离眼前晃啊晃，没反应！
显然，那只手的主人很不满意于这种情况。
于是，两只手同时上阵，开始捏黎小离的脸。
瞬间，黎小离醒了……
“苏平！你来了！依依呢？”看着眼前粉粉的苏平，黎小离的眉眼一下子笑开了花。
“教室啊，笨蛋！”苏平斜她一眼，伸手一拉，就将她拖进了教室。
教室里已经来了很多人。原来的座位，原来的摆设。
黎小离觉得自己，好象真的回到了那时候。
郑依依在座位上朝黎小离不停地招手，大喊着黎小离你真慢！
黎小离，苏平，郑依依。是同桌，也是好朋友。
三个人一坐下就有说不完的话题，直到班主任老师姬先生到来。这位先生，一直以来对黎小离极为照顾。进教室看到她正笑得开心，也不由得微笑了一下。
直到最后，还是没有全部到齐。因为有几个同学，已经没有再上学。
这是一次快乐的聚会。黎小离和关系好的同学们见面聊天，大家一起说起过去和现在，互相羡慕或者祝福。欢声笑语比起当初，似乎要热闹很多。
黎小离最高兴的，是以前都没有说过话的同学，这一次竟然相谈甚欢。
大家唱歌或者做游戏，各自带了零食和饮料。把桌子围成一个圆，开起了party.很多人，都和以前不同了。
腼腆的小男生长成了威武的样子，飞扬跋扈的几个女孩现在看起来很乖很文静。黎小离感叹着世事变化无常，又觉得这样的变化让人开心。
聚会的最后，大家送了姬先生一份厚礼。
这位老师，大概也是容易感动的类型，竟然微微哽咽。
黎小离喝着柳橙汁，瞅一眼身边的同学，使劲儿的笑。
直到晚上十点回到家，黎小离还是乐的睡不着觉。
老同学啊。
慢慢的，好像，老了啊……
哈哈。
周一开始继续上课，黎小离是非常兴奋的。
得到了许多老朋友的电话号码QQ号，MSN，加了以前班级的QQ群。大家天南地北，聊得不亦乐乎。
这种激情在周一的早上，仍然留在黎小离的脑子里。
进了教室刚要坐下，黎小离就感觉自己的衣服被拉住了。转头一看，班长陈辰的眉毛挑啊挑，一脸乐呵呵的样子。
“什么事情……”拖着长长的调子，表示黎小离现在真的很开心。
“没什么事情……就是……你师傅……李阑……回来了……”学着黎小离拖了长长的调子，表示现在陈辰的心情也很不错。
黎小离的眉毛一下子也挑了起来！师傅！回来了！
哦也！师傅终于回来了啊。一直去首都考自己想去的那所美术院校，整整半年了。还以为他不回来了。没想到啊……
八月真是个炽热的，灼灼的好时节啊！
一放学黎小离就迫不及待，拽着陈辰的胳膊就往楼上跑。真是很久没有见过师傅了，有些，想他了呢。
其实，陈辰一定也是想见到李阑的，只是死鸭子嘴硬，装！
陈辰和李阑，小学高中都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级，初三一年，更是同桌。两个人一起打架一起被老师罚站做班级卫生，一起蹲在游戏厅里打游戏，一起一起的时间太多了。那样铁兄弟的两个人，相隔许久不见，哪里会不想念呢……
黎小离瞅着陈辰一脸不自在，乐了。
到达李阑教室的时候，那家伙果然还在。捧着一个精致的紫砂壶，正在喝茶。桌子上一本书都没有，和整个教室格格不入。
黎小离看着李阑，只觉得这人怎么变得这么多呢。
头发长了，遮着半边脸颊，看不清他的眼神。灰色长衫，衬着他满口白牙。看到哪里都觉得哪里不搭调。
这哪里是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师傅啊！
黎小离心里微微难过起来，却还是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大喊一声。
“师傅，你回来了！”
李阑一抬头，就看见短发半遮，皮肤白嫩的一张脸。正是黎小离，满脸堆笑！
“嗨，小离，陈辰，我回来了。你们，好吗？”李阑的声音，似乎更清冷了。
“你还知道回来！走的时候一声不吭，会来的时候也一声不吭，要不是昨晚听我妈说我都不知道！”陈辰一脸愤怒。
李阑听了这话，只是微微笑了一下，就再也不说什么。
黎小离看着现在的李阑，总觉得，哪里，变了。
变得更加寂寥，更加遥远，更加虚无。
似乎，这个少年，不存在于任何地方。
他在一片原野，带着似乎亘古以来千千万万年都不曾改变的风。
一个人。
没有归宿。
黎小离没有想过，李阑回来带他们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去拜访王老。
王老是县里书画协会主席，是一位在中国山水画上造诣颇高的老先生。长的与齐白石老人倒是有点像，蓄着花白的胡子，看起来温和实则非常严厉。
在李阑去首都考试之前，是被王老狠狠的批评了一顿的。
那时，李阑的画作在县里非常的出名。几次书画大赛他的作品都名列前茅，一时间受人追捧。同时有几大局长打电话过来要买他的画。李阑一时骄傲，竟真的将那几幅画作出售。
这件事被王老知道以后，非常生气。几乎是动了大怒。
王老对李阑这个关门弟子是非常赏识的，抱了最大的期望。而他却在如此年纪轻轻之时就受金钱和荣誉蛊惑，实在是令王老痛心。
那时，王老将李阑狠狠地大骂一通之后，说了一句话。
“从今以后，你与我再不是师徒关系！”
李阑一气之下远走首都，誓要考到国家一级美术学府，否则绝不回来！
黎小离不知道李阑到底有没有考上那所大学，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是站在王老家的大院子外面，黎小离看着李阑，李阑看着满墙的爬山虎。
八月的天，是善变的。
上一刻是艳阳天，下一刻就是倾盆雨。
黎小离，陈辰，李阑。
三个人站成一排躲在檐下。李阑站在陈辰右边，黎小离又在陈辰的左边。黎小离看不见李阑的表情，只知道他在思考着什么。
黎小离看着眼前雨水瞬时间形成的帘幕，不禁唏嘘。
这一片老区住户，每家每户，都是老房子。成片成片的爬山虎，在雨水的冲刷下，更加绿油油的招摇着。
黎小离看着，想着。却听耳边有开门的声音传来，李阑终于是鼓足勇气要进去了吧。
院子里没什么变化，是以前的样子。有大大的葡萄架和一小片菜地。四合院样式的小二层。园子中间有一个大水池，里面养着鱼虾蟹，还有几株粉色的莲花，开的正好。
李阑进去二楼王老的书房，黎小离和陈辰却是去了王老的画室。
洁白的墙面上，什么都没有。室内几排木架，除了画，还是画。全部都是山水画。黎小离对中国古典水墨画没有研究，自然不敢大放厥词来评论。只是觉得看着舒服，好像从心底放松下来，一股柔和的感觉油然而生。
黎小离看的正出神，却听二楼一声大吼传来，立刻奔出画室。
只见二楼阳台上，王老和李阑，正面红耳赤。
“我已经考上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我已说了，祝贺你。”苍老的声音淡淡的传来，却掩不住那其中沧桑的味道。
“老师！”李阑一把拉住就要回屋的王老。扑通一声跪下！
“老师。请您，理解我！”李阑的声音里，却是透着执拗和隐隐的心酸。
“李阑，你不必如此。我能教你的已是都教你了，再无所授。你自小在我这里学习，自是知道我的规矩。你坚持的已与我相差甚多。再无好言相对。你，还是走吧。”王老一番话语，在黎小离听来却是糊涂至极。
这是什么道理？
然而抬头看着王老的李阑，却是懂了一般。缓缓站起，深深的鞠了一躬。
继而转身下楼，飞奔起来。
黎小离两人也向王老鞠了一躬，转身追了出去。
却是谁都没有听见，老人嘴角落下的轻叹。
自从去了王老那里一趟，李阑的心情明显变好了。
剪了长长的头发，留了清爽半长的发，穿了白色的T恤。记忆的少年，便是这个样子。
这个周末，黎小离，陈辰，莫丽安，李阑，决定好了要去南湖写生。
白旭晨一听黎小离要去写生就迫不及待喊着要一起去。黎小离没办法，倒也随他去。
从县城开车到南湖，要一个半小时。到达南湖的时候，是早上九点。还不是很热，在水中长廊里坐下，顿时清爽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