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沐锦，朕好累……”脖子间的热气萦绕开来。沐锦僵直的身子在听到他说话的那一刻终于放松下来。她在他怀抱中慢慢转过身去，捧住他的脸庞。
几日不见，萧梓澈瘦削了许多，嘴边也冒出了点点胡渣。他看上去好憔悴，看的沐锦都忍不住想将他紧紧拥在怀里了。
老天，她到底做了什么，她居然让自己那么爱的男人变成现在这样。
伸手抚平他紧锁的眉心，“皇上，不要难过，娘娘她……在天上看着你呢，若是她看到你这样难过，不是连去都去的不安心了吗。”
萧梓澈一动不动，就那么靠在沐锦的肩膀上。
“我记得小的时候，她就非常沉静，聪慧过人，计谋也更胜男子。我知道她一直都很喜欢我，可是我无法交付同样的感情给她，她于我而言，就像是妹妹一样。”
沐锦拍着萧梓澈的后背安抚着他，仔细的听着他说话。
“后来父皇去世，离国没了，她放弃了自己的家人和冷冽，背负着种种的误会跟我来到这里，我让她做了我的妃子，却没有宠幸过她一次。她从来不抱怨，在我有危险的时候常常为我分担，她接受了那么多的骂名只为了跟随我。可是我做了什么，我究竟做了什么……让她就这样……”
萧梓澈说着，声音已经近乎哽咽。沐锦不忍心，拍着他后背的手也无意识的慢了下来。她不知道，原来他们相互扶持才走过来的……
沐锦的心渐渐疼痛的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只知道自己很讨厌看到这样的萧梓澈，他在难过，为着那个已经死去了的女人。她闭上眼睛，倘若，一切能够重新选择，她还会不会这么做呢，没有答案，因为人生没有如果。
沐锦抱着萧梓澈，直到冷风灌进他们的衣襟，她才在萧梓澈耳边轻轻吻了吻。“皇上，夜里风大，你跟我进屋休息吧。”说着就想扶他起来。
可是萧梓澈一动不动，沐锦觉得奇怪，下意识的低下头去想要看个究竟，就在这个时候，萧梓澈也跟着抬起头来，他对着沐锦轻轻笑了起来。沐锦不懂那笑容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毛骨悚然，这一刻的萧梓澈是陌生的。
“皇上……”她蠕动着嘴唇喊道，强迫自己要镇定下来。
萧梓澈的手慢慢抬起，然后沿着沐锦的颈脖来回转动，最后定格在喉咙处。他看着沐锦的眼神非常沉痛，让沐锦在一瞬间以为自己马上就会被他掐死。
他是看出了什么来了吗，还是林贤妃当真如此重要，她赌错了这一句？慢慢闭上眼睛，她相信一个人的心是不会欺骗自己的，所以她相信她的心，她的心告诉她，萧梓澈不会伤害她，她更相信，萧梓澈其实是很爱她的。
萧梓澈看着如此镇定的沐锦，挫败的放下手去，无力的靠在后面的墙壁上。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沐锦啊沐锦，你为何就如此笃定，朕不会伤害你呢，你未免，太过自信了。”
沐锦睁开眼睛，一片清明。“因为沐锦相信，一个人的心是骗不了自己的。”
许久之后，萧梓澈终是缓缓起身，他一个踉跄差点摔了去，沐锦起身想要扶他，却被萧梓澈一把拍掉了手。
沐锦低垂下眼睑。他还是误会她了，或者说他还是知道了这其中的猫腻了，也是，一国之君，若是连这点小把戏都看不出来，岂不是让人笑话了去。更何况，就算他没有完全看出来，沐锦相信，以萧梓澈的机会，想要彻底查清楚也不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萧梓澈的声音伴着嘶哑，飘荡在冷风之中。
“什么为什么？”沐锦笑问。什么为什么，是问她为什么如此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还是问她为什么要害死林贤妃。
“所有的为什么，朕都想知道。沐锦，朕现在看着你，觉得好陌生，朕觉得，从前的沐锦仿佛已经死了，现在站在朕面前的沐锦是谁？”萧梓澈仰头闭眼。有些事情他不愿意面对，却终究没有法子。
“是啊，死了。”沐锦叹了口气。如果他说是从前从前的沐锦，那么她可以很确定的说，是死了，至少不再这个世界了，只是相互换了灵魂的人而已。
若是问现在的沐锦，她也可以回答，没错，死了。早在那场大火，那次次叫嚣打骂之中就已经被折磨死了，并且连灵魂都没有了。
萧梓澈忽然转身，很用力的把沐锦拉到自己怀中。他拍着沐锦的肩膀，将头埋在她颈脖之间。“沐锦，沐锦，你要朕怎么做才好，你要朕怎么做你才又会回到从前那个样子……朕不喜欢现在这样的你，朕喜欢那个无忧无虑，会跟朕怄气耍嘴皮子的你。”
往事一幕幕出现在脑海之中，在这样的夜里，两个同样受伤了的灵魂，可是沐锦该怎么说，那个沐锦早就被宫中的纷争害死了，若还是从前那个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沐锦，那如今死去的就不是林贤妃而是她了。
手慢慢抬起，同样抱住萧梓澈。她也不想看他如此痛苦，可是已经没有办法，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她现在只希望，以后萧梓澈若是知道了不要太过怪罪于她。因为林贤妃这个事情不是开始，也不会是结束。
沐锦将唇贴到萧梓澈耳边，“皇上，那个沐锦，已经死了。”
萧梓澈浑身一颤，抱着她的手越发的收紧了。
他还是放不下吗，若是会这样，当初不被救下，是不是会更好？至少，还能保留着这些记忆，在快乐之中死去，如今，活着，却好比已经死去了。
沐锦不记得萧梓澈是什么时候走的了，只记得自己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床榻之上。她明明记得昨夜自己跟萧梓澈拥抱了一夜，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他大概是去早朝了吧。
床榻边的今夏见沐锦醒来，连忙想替她更衣梳洗，却被沐锦一把制止。
“我记得我并没有同意让你留在我的身边。”
今夏欠了欠身。“是皇上口谕，要我在你身边服侍你的，姑娘还是不要为难今夏了，过去种种就当是一场梦，忘掉罢。”
沐锦冷笑着摇了摇头，“忘掉？好一句忘掉。你能忘得掉？纵使你能，我又怎么能，我怎么可能忘得掉你当初的陷害，若是留你在身边，不是留了一个祸害吗。”
今夏不说话，拿了衣服就往沐锦身上披。这下沐锦也不拒绝了，任由她替自己梳洗。
“今夏，你到底是谁的人，皇上，还是皇后，还是太后？”在今夏打理完一切准备出去的时候，沐锦似是不经意的问道。
今夏的脚步停顿，她抬头望着沐锦，有些疑惑。
“你不敢告诉我，还是皇上吩咐你不可说？”
“姑娘多虑了，今夏是皇上的人，皇上对谁好今夏就对谁好，皇上让今夏照看姑娘，那今夏就是不要自己的性命也要好好保护姑娘。”
“哦？”沐锦有些差异。“这一句话可是有些严重了，我哪里会要你的命，不过我想让今夏你帮我做一件事，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今夏看着沐锦，眼中一片淡然。沐锦挑了挑眉，起身走到她身边。
“我要知道，皇上手中的藏宝图现在在哪里。”
这句话像是五雷轰顶一般，今夏的眼睛一下子瞪的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沐锦。
“姑娘怎么会知道藏宝图的事情？”
沐锦不耐烦了，“若是皇上让你去做事，你也会问这么多？”
沐锦一句话就把今夏想问的话都活生生的逼了回去。若是皇上要她做事，她自然是什么都不敢问的，那么她沐锦也要跟萧梓澈有一样的待遇，既然萧梓澈现在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就说明自己可以随意的支配她，既然这样，她也就不会跟他客气什么。
更何况，沐锦想他将今夏留在这里应该不仅仅只是担心她的安危而已，更重要的，怕是想要监视她吧。萧梓澈，果然已经对她有所怀疑了吗。
苦笑着摇了摇头。萧梓澈啊萧梓澈，他怎么能够怀疑她呢，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怀疑她，只有他不能，若不是因为他，她沐锦至于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吗，没有人同情她，那她为何还要对别人仁慈，就算是与他共度患难的女子又如何，惹恼了她，她一样不放在眼里。
今夏这一去就是整整一天，沐锦在屋里等的很不耐烦。那个死今夏，该不会是去告诉萧梓澈那个小狐狸了吧，不过想了后又立刻摇了摇头。不可能的，今夏虽然是萧梓澈身边的人，但至少知道忠字怎么写。退一万步讲，就算告诉萧梓澈了又如何，反正藏宝图的事情她早八百年就知道了。
厢房外忽然传来阵阵骚动，沐锦奇怪的起身前去张望。哇靠，好大的架势，几百宫人站在门外，从远处远远的就走来一个华服女人。沐锦仔细一看，居然是太后。手心里一瞬间冒出许多冷汗。
天知道这个皇宫她什么都不怕就只怕那个老巫婆，那个太后最近都没怎么刁难自己了，沐锦还以为她是忘了自己了呢，没想到今天居然忽然出现了，这可让她怎么办才好。而且最近又是这么敏感的时机，她来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也不能让人去叫萧梓澈，她现在跟萧梓澈那个关系，萧梓澈根本不会出手帮助她嘛。
左右害怕之际，太后已经走到沐锦面前。随着太后一起来的还有皇后桑林，沐锦无意的瞥了桑林一眼，两个不怀好意的女人凑到一起就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情，沐锦在心里给自己打预防针，沐锦啊沐锦，你今天休矣。
“奴婢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衣袖一挥。“起来吧，平时都没见你对哀家行这么大礼过，今日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了？”太后似是不经意的话，却让沐锦吓得满脸通红。
“太后火眼金睛，奴婢要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哪里逃得过太后娘娘的眼睛。”沐锦心绪的笑道，现在在这皇宫礼她倒是练就了一身厚脸皮了，说谎话都不带眨眼睛的。
太后冷冷哼了一声，站在沐锦面前没有动。
沐锦也不敢动，自始至终都低着头。这个死老太婆，倒是说话啊，总不会是特意来跟她打哑谜来的吧，她笨，压根就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啊，那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冷场下去吧。眼角偷偷瞄了眼皇后，皇后也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四处打量着沐锦的厢房。
“母后，臣妾觉得沐锦住在这里着实委屈了，此次要不是沐锦救了臣妾，臣妾大概早已经死于非命了，不如，就让沐锦住到臣妾那里去吧。”桑林终于开口。
可这一开口，沐锦真是受不了。有没有搞错，住去她那里，她沐锦有几个胆子也不敢去住她桑林那里，搞不好哪天就被暗杀了也不知道。更何况，要是去了她那里，她和萧梓澈不就更没有见面机会了吗，打死她她都不干。
可偏偏太后像是十分赞同一般，笑着点了点头。“也是，沐锦这丫头，平日里看着像是没什么脑子，可这关键时刻还着实能够派上用场。”
沐锦嘴巴嘟的老高。这是什么赞美的话啊，什么叫平时没有脑子，她不过就是隐藏自己的实力而已，要不是她装傻充愣，谁来承托她这个皇后的聪明？不过现在可不是管太后说什么的时候，而是要想办法拒绝皇后这个杯具的阴谋啊。
沐锦轻轻咳嗽了声，终于抬起头来看了看太后。太后很威严，沐锦平时几乎都不怎么会去看她，到现在她都不记得太后究竟长的是什么鬼样子。
“太后娘娘，奴婢卑贱，怎么能住到皇后娘娘那里去呢，更何况奴婢还要伺候皇上，住到皇后娘娘那里怕不是很方便。”她笑着说，在心里长长舒了口气。这么说没问题吧，她本来就是萧梓澈的贴身侍女，要伺候萧梓澈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要真是搬去了皇后寝宫，那还真是不怎么方便。
没想到太后还没有开口，皇后那个杯具又说话了，她摆着太后的手，语气有些撒娇。沐锦听得鸡皮疙瘩全起，弱弱的盯着皇后。这哪还是平时呼风唤雨嚣张的不行的桑林啊，人啊，果然都有两面。
“母后，臣妾着实喜欢这个沐锦，而且沐锦以前也是皇上的妃子，算来与臣妾也该是姐妹相称才是，没什么不好的。”
沐锦轻轻颤了颤身子，怎么那么冷啊，还姐妹相称，她害她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是姐妹了？果然这皇宫里的人都没有心，那做起狠事来是一个比一个狠，一个比一个利索。
太后有些动摇，看了看沐锦又看了看皇后，沐锦在心里默默祈祷，这个死太后千万不要给自己安排去那什么皇后寝宫啊，不然她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而且萧梓澈最近为了林贤妃的事情都不怎么理她了，她现在就更没有靠山了。
太后摇了摇头，拍了拍桑林的手臂。
“她说的也有道理，一个被贬的妃子，怎么能住到皇后那里呢，住在这小屋子理已经是顶好的了，你要是喜欢，以后多来看看便是。好了，今天人也看了，你是不是该陪哀家去下盘棋了？”
“可是……”桑林还想在说什么，却被太后一把止住。
太后拉着桑林离开了沐锦的厢房，一下子就又安静了许多。
厢房里的沐锦，已经不知道该干什么了，现在林贤妃已死，会害她的就只有皇后和太后两个人了，可是悲催的却是，这两个人她一个都动不了，多么讽刺，难道只能等着自己被害，而自己却一点都没有办法了吗。
闭上眼睛，或许，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离开这里，回到她该去的地方。她趴在窗口，额头抵在窗棂上，她好想回家，这里的勾心斗角一点都不适合她，她也一点都不喜欢。她爱的男人，要同时宠幸那么多的女人，就算爱又如何，那难道就不算是背叛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