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妤一大早起来就迷迷糊糊的,两点才睡,六点就起,她又不是夜猫子。
江晚妤艰难坐起,伸了个懒腰,全身骨头“咔吧咔吧”地抗议。不知道季泓峥那里是不是也是这个情况……
江晚妤先晃到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脸,她不经常熬夜,突然一熬把脸色熬得更加苍白了些,眼下有淡淡的乌青色,嘴唇干涩,唇纹更深了些。
总之就是很丑。
江晚妤想到熬夜影响内分泌、脸上分泌的油脂、排出的废物会在毛孔堆积,表情有些阴沉。小心翼翼地上手一摸,心下狂叫,是不是变油腻了?!是不是变粗糙了?!绝对是!
起床气一下子爆发,有些洁癖的猫咪一下子炸了毛。
江晚妤迅速洗脸刷牙,躺回床上,敷了张面膜。然后定了二十分钟的闹钟,最后想了想,还是给季泓峥去了条微信:“我要先敷二十分钟面膜,不要叫我。”
季泓峥刚洗完脸,用毛巾擦拭自己脸上的水珠,刚拿起手机就收到了江晚妤的语音。
6:08
“我要先敷二十分钟面膜,不要叫我。”
季泓峥挑眉,少女清脆的嗓音变得绵软沙哑,把季泓峥睡眠不足的烦躁一扫而空。于是他也去了条语音回应女孩这个有些无理的决定:
6:10
“所以你为什么不干脆睡到六点半?”
江晚妤的语音很快也很简短:
“好用。”
季泓峥把语音听了两遍,没再回复,拿起书包下楼。
厨房里有沐萱早就熬好的粥,季泓峥盛了一碗慢慢吃。几分钟后,日理万机的江乘涛先生也下楼了,看见只有季泓峥一个人坐在餐桌边,问道:“晚妤还没起来吗?我去叫她。”
“不用了江叔叔,”季泓峥连忙把江乘涛叫住,又突然发觉这应该是自己第一次主动和季泓峥搭话,有少许尴尬,但他只是稍稍顿了顿,语音平稳,“她说敷个面膜,二十分钟后就下来。”
“敷面膜?”江乘涛摸了摸下巴,“她一般不会大清早赶起来就只为敷个面膜呀……”
江乘涛说了什么季泓峥没有听清,看见那熟悉的小动作,在心里默默感叹一句:该说不愧是父女么……
江乘涛没去管女儿,从善如流地在季泓峥身边坐下,“泓峥啊。”
一听就是要促膝长谈的语气,季泓峥放下粥,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江乘涛轻轻笑道:“不用紧张,就是问你一些问题。你觉得现在这个家如何?”
季泓峥一愣,低头看着面前的粥,终于到了这个时候,他心里反倒是很平静,“很好。看得出来您是真心对待我母亲,我祝福你们。”
江乘涛眉开眼笑:“这样啊,晚妤也应该没有什么意见了,我们开始筹备婚礼吧。”
“不要告诉你妈妈,给她一个惊喜。”江乘涛长相不显老,而且也很注重饮食,平时江晚妤也会提醒他多注重保养。所以明明是四十的人看起来却像是三十出头的样子,眼里的笑意很真实,和江晚妤很相似。
季泓峥配合地笑笑,低头喝粥。
总感觉……很快就会只剩他一个人了吧?
“还有……”江乘涛有些欲言又止,不过很快就闭上了嘴。
季泓峥从碗沿瞥到一抹倩影,是江晚妤。
“今早喝什么粥?”江晚妤敷了面膜,显然精神百倍。被水打湿过的脸更显眉目清秀,为了方便,把蓬松的刘海夹上去了一些,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倒是显得脸圆了些,看起来年纪更小了一点。
“鱼片粥。”季泓峥刚好把粥喝完,站起来,准备把碗放回厨房。
“哦……”江晚妤顺着江乘涛镇定的脸移到他碗里,看见粥里细碎的雪白的鱼肉,心情很不错地嘟囔了一句“鱼片粥啊。”就跟在季泓峥身后进了厨房。
拿碗的江晚妤正好和出去的季泓峥擦肩,江晚妤偷偷打量了他一眼,却猛然对上了季泓峥的眼睛。
两人的动作没停,那个短短的对视却像是被放大了几十倍。
季泓峥总是凌厉的双眼,这会儿从下往上看竟显得温柔甚至是柔软的。而江晚妤斜睨向上的那一眼,带了些关切的审视,像是挑剔的猎手在观察自己的猎物是否已被捷足先登。
季泓峥心跳微微有些乱,看着柔弱可爱的江晚妤给他的感觉却总是坚定而强势的,有时让他觉得任性得好笑,有时又让人不由自主觉得可靠,好似一切都是风轻云淡。
江晚妤倒是想得不多,直觉,她不在的时候他们一定说了什么。
汽车平稳地行驶,季泓峥在回复陈文轩发来的微信。
型男:峥哥,一起去学校吗?
季泓峥:我在路上了。
型男:在哪?我们去找你?
季泓峥:不用。
陈文轩在手机对面嚎嚎了一通他们峥哥抛弃小弟们的无情,发了一连串嚎啕大哭的表情包,并猜测了一箩筐季泓峥最近行踪可疑的原因。
要是以往,季泓峥到这里就结束了,可是他今天意外地有耐心,看着消息一条一条蹦出来,还有心思挑两条回复。
型男:以上都是我胡诌的。
型男:峥哥,你旁边是不是有个女人啊?
季泓峥手指一顿,还真给他猜对了。在这同时,江晚妤突然清了清嗓子。季泓峥给她吓了一跳,有些被撞破了什么的羞赧感。
但季泓峥毕竟是季泓峥,从江晚妤的角度看,季泓峥只是很淡定地关掉了手机,偏头看她。
江晚妤对他晃晃自己的手机。
季泓峥会意,打开手机,没理会陈文轩在里面一条接一条跳出来的“是不是”“到底是谁”的信息,切到了“猫”的界面。
猫:我爸和你说了什么?
这个问题该怎么说,江晚妤知道他们要结婚了吗?她怎么看?
猫:老实交代。
江晚妤对他磨了磨牙,表情凶狠,但在季泓峥看来,却神似没吃到小鱼干的小野猫。
蠢鱼:他们打算结婚了。
季泓峥看了看江晚妤的表情,却发现她一脸“啊,这种破事儿,有什么大惊小怪”地看着手机,戳了个“哦”字过去。
蠢鱼:?
蠢鱼:完了?
江晚妤靠在椅背上,摸了摸下巴,偏头问道:“你妈妈喜欢什么?”
季泓峥不懂她什么意思。
江晚妤理所当然道:“礼物啊。”
季泓峥觉得自己刚刚的忧郁实在是有些矫情,他自以为很平静地祝福妈妈找到了新的幸福,没想到他妈妈新多出来的女儿已经是“本应如此”地打算准备礼物了。
江晚妤的表情看起来不是喜,也不是悲,连一点郁结都看不见,季泓峥只感觉她像在对待一件平常而无聊的事情,早有预料,全无所谓。
“随便吧……”季泓峥想了想,“你送的,她应该都喜欢。”
江晚妤点点头。
“你爸爸呢?”季泓峥觉得自己也应该礼尚往来。
“之后一起去挑吧,挑到什么送什么。”江晚妤耸了耸肩,对有些怔愣的季泓峥解释道:“毕竟他什么都不缺,你送的,他应该都喜欢。”
这句话被原封不动地还回来,季泓峥觉得有些想笑,于是他裂开嘴角,靠在椅背上低低笑了两声。江晚妤能看到他的胸腔都在震动,少年人的胸膛单薄,却蕴藏着巨大的生命力。
“你笑起来真好看。”江晚妤发了条微信过去,然后举起自己的手机给他看,笑得十分真诚而灿烂。
季泓峥凑过去看了看,也在自己手机上发了条微信,“你这么笑也好看。”
江晚妤挑眉,笑容骄矜,像是在问哪不好看。
季泓峥笑笑,
“你那样子笑,最好看。”
少年眸光温柔,在狭窄的车厢里只看向她一人。江晚妤的心好像蓦然被棉花糖塞满,又充实,又甜;又像突然被抛上云端,有些飘飘然。
江晚妤坐回去,咂咂嘴,像是在回味这种陌生又奇妙的感觉。从第一次见面她就觉得,这个人很特殊。
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
就像是雪峰之上的阳光,你感受不到它炽热的温度,但它的光芒从四处反射进你的眼睛里,刺眼,但避无可避。
而她与他就是两个极端。江晚妤觉得自己就是一块黑曜石,不是因为黑曜石的美好寓意,就只是因为“黑曜石”听起来很黑,很硬,而且很美;或者是心智开发不全的野兽,关心自己一身亮丽的皮毛,舔着獠牙,只会掠夺。
车子依旧停在一个近且较冷清的路口,司机开车离去,打开手机发了条语音,“季少爷和小姐互相看手机聊天,相处依旧很好。”
“季泓峥。”江晚妤看看旁边比她高了近二十公分的男生,眼神因想到什么而有些迷蒙闪烁,语气蛊惑,“如果你对一件东西很感兴趣,你会想方设法拥有看看吗?”
季泓峥觉得自己总是接不上江晚妤的脑回路,他总觉得,江晚妤十句话里面,有八句话怪怪的。
但他还是很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答道:“如果只是一时感兴趣的话,没必要吧,之后还是会扔掉的。”
江晚妤嘟嘟嘴,“那要是真的真的很想很感兴趣呢?”
季泓峥失笑,小野猫又闹了,“那你就去试着拥有吧。”
江晚妤有些期待地看着他:“那你会帮我吗?”
虽然知道这只猫很爱扮天真弱小,但这样的她总是能戳中他奇怪的萌点,于是他轻轻揉了揉江晚妤的头,“嗯。你想要什么,应该没有峥哥拿不到的。”
“嘻嘻。保密!”
江晚妤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在这个人流量巨大的城市里,哪个地方可以真正远离喧嚣,埋藏秘密了呢?
也许从这里开过去的哪一辆车里面就恰好坐着他们的同学或者校友,又恰好看见季泓峥和一个陌生的女孩子走在一起。
江晚妤看看季泓峥英俊的侧脸,舔了舔嘴唇,发现自己想到这种可能性心情竟格外好。
但江晚妤还是竭力使自己心平气和。那个讨厌的医生说,她最好不要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否则容易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