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恩怨爱恨一杯醉
听着他低低地怒吼,声音不大,却摄人心魄。沈星璃抬起双眸,看着他,笑中悲凉。“还记得吗?那年……我问七爷……汉沛公比鲁公何如……”看着慕容灏熙一瞬间的错愕,不知是因为她那一声七爷,还是因为他记起了那年的问答。“七爷说,胜王败寇,无情疆场,刀剑无眼,沛公枭小,却止乱世,鲁公仁义,却丧江东,前为帝王,后为孤魂,千古帝王,留情江山,无情云义,人生如此,非赢即死。”慢慢回忆,疼痛蔓延。“我终于明白了,绕了一大圈,笑过,哭过,伤人,也……被伤,然后……我真的明白了,你的选择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告诉给我。七爷……虽你不沽名学霸王,我亦成不了虞姬,但……但你为了天下可以做高祖,我却不能为了过去的美好做一辈子的戚姬,就算万千宠爱于一身,可……悲惨而薨,不得善终。”
慕容灏熙身体一震,不禁向后踉跄了一步,有些错愕,有些迷惘地看着沈星璃,突然惊愕地看向沈星璃,手已经掐住了她的脖子,所有人都不禁惊呼,宓芫曦更是不顾礼节奔上前来,“皇上……不要。”
慕容灏熙看向沈星璃,她隐忍着疼痛,却没有任何挣扎。“悲惨而薨……不得善终……悲惨而薨……不得……不得善终……哈哈……就为了这个吗?当初你是如何答应朕要陪朕共享天下地?如此……你也不过是怕死之人。”
沈星璃感觉着身体里的力量一点点的被抽离,一滴泪划过面颊,却依旧苍白的想要扯出一个笑容,那泪落在慕容灏熙的手上,像是一根针一般狠狠戳痛了他的心脏,一痛,放手。看着沈星璃不住地低咳,心中虽有不忍,但依旧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她,“若是如你说的一般,你倒是希望朕效仿玄宗,为搏红颜笑,好马换丹荔,为讨佳人舞,华清骊山建?”
沈星璃努力使自己平复着气息,用低哑地声音道:“就算做了又如何,还不是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如流。呵呵……世人都道明皇爱玉奴,可是就算是有着让天下女子羡慕的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莲理枝……最后换来的又是什么?人人都知的是自古红颜多薄命,可谁知道……自古帝王多薄情?”
“你……好,那你倒是说,要朕如何才能让你满意?朕以为从小到大,朕的一切你都可以懂,都可以理解,这个江山不光是朕的,也是为了母妃,也是为了父皇……你同情那玉环不过是因为李隆基最后没有保住她,可她的死却换来了江山安宁。这难道不是她对君王的爱?”
声声质问,让沈星璃不觉苦笑,笑着笑着那眼泪就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我想……我也是懂过她的苦楚……算来无计解军哗,残生甘愿罢……我想我懂过,不是吗?”只是所谓幸运的还活着,在沈星璃看来倒不如像杨贵妃那样,不顾世俗大胆爱,洒脱死。
慕容灏熙听着沈星璃的话,就像是被人给了当头一棒一般。突然上前拥住她,“宸儿,你只是怨朕没有留住你是不是?对不起……宸儿。”
沈星璃不去挣扎,只是像是没有了生命一般笑了笑,却让人觉得凄惨。“我从来没有怨过你任何……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总是不能清醒地看待我们之间如今的关系……我要策马草原壮丽,我要游览河山绵延,我要笑看日出东升,我要欣赏月儿西落。可是你无法给我,帝王总以为只要三千宠爱在一身就是给这个女子最大的幸福,可是……谁又问问红颜是否真的稀罕那金碧辉煌?若是当初李隆基没有封了杨玉环,又怎么会有那夕殿萤飞思悄然,残灯挑尽未成眠。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入梦来的悲伤?”
那一年那一天所有人都听得真切这个倾世皇妃悲凉的哀婉,听得人人心颤,仿佛道尽了千古美人悲剧的幽怨。史册中的寥寥数字,却无法得知是这个女子近十几年的哀叹。
而于传后世更脍炙人口的则是出自这个奇女子的一首名为《红颜殇》的诗篇,借着那大唐杨贵妃的故事,诉说着宫廷无真爱,帝王多漠然的苦涩。用泪混着墨香,将她的不甘不愿不屈尽藏于此。而其也如她最后的几句,真的流传了千年,经久不衰。
天宝初年四海宁,帝颜欢喜惜奇才。
怎料双子骁勇时,烽火狼烟数余载。
潼关失守奔蜀川,六月花荷无色彩。
四面楚歌兴平西,三军欲取兄命来。
冷箭齐发徒惊慌,同脉之血污军铠。
众兵逼君弑吾命,定当凯旋平霍乱。
美人难舍护身后,江山如画弃更难。
嫣然一笑只为汝,莫把尸骨皇陵埋。
马嵬坡下卿魂断,酒醉梦回君王怀。
骊山华清水可暖,霓裳羽衣舞庭外。
剑门关塞雨渐寒,那年七巧羡长安。
弱水三千一瓢饮,颦笑回眸误帝差。
山河破碎始乱世,芙蓉相面疑祸害。
当年我命换江山,如今江山却已改。
不恨安史不恨君,只道此遭还前债。
合久必分分久合,此时盛世彼时败。
莫将昏庸附美人,只求祥宁君善待。
后人别说掖庭好,深宫不比关外塞。
金银珠翠有尽时,不若地庐天为盖。
纵是倾城有何用,来世愿生青衣黛。
轮回只希不遇君,如此或可不相爱。
笑看生死两相隔,忽闻酒香传凤台。
岁月堪比指间沙,千年爱恨今何在?
旁观再读这姻缘,只留那年金雀钗。
三生三世经流年,一朝梦回大唐爱。
史卷缱绻到今日,谁又摇身成玉环。
沈星璃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永寿宫的,她却记得她用了一夜的时间去回想,画面中只有她和他。多么希望不远处的那扇厚重的门不要开启,仿佛那看似的坚固能阻挡那些不得不面对的尔虞我诈,那些纷纷扰扰。沈星璃忍不住将自己头埋在双腿间,蜷缩在床边的角落,伴着窗外的树影,就算是此刻华袍在身,就算是窗外是千金难买的珍品草木,都在这样孤独的夜晚,如浮萍一般,抓不到幸福,只能自己强装着坚强,却要独自****伤口。
不,沈星璃突然从自己的臂弯中抬起头来,泪痕犹在,美目还有些红肿,却更显得娇弱的让人怜惜。她不可以这样坐以待毙,更不可以任由自己的人生再由他人掌握,沈星璃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只是殿内一时烦闷的气息,让她没来由的烦躁。随手扯下绛红色的大披风,只着着虽然并不单薄但却难抵风寒的宫装。用力推开高重的宫门,冷气一下子卷进屋子,天已有了变亮的迹象,此刻哪怕是打更人,都不知道要窝在哪里打个盹儿。永寿宫的奴才已经被沈星璃谴的远远,就算还有值勤的宫婢,也拦不住她的踪迹。冷冷的寒风吹在脸上有些疼,却让她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