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江流宛转绕芳甸
再次踏入养心殿，心境早已不是从前，十年前他跟随慕容灏熙觐见先帝，十年后他屈膝跪拜的是一直追随至今的七王爷，不，现在应该说是大綦皇朝的开国皇帝，慕容灏熙。
乱世，让一个曾经还稚嫩的王爷变成了如今冷漠心狠的帝王，这之间的成长，有多痛，有多伤人，或许真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屈膝，恭敬，请安。斩风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透露着尊敬，慕容灏熙微微皱眉，可是……从什么时候起这样的尊敬，透着不着痕迹的疏远？”斩风，朕与你之间还需这些虚礼？”
“皇上是君，斩风是臣，君臣之间的礼节，斩风不可逾越。”
慕容灏熙虽然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却也无奈道：“宸儿这些天都住在骠骑将军府，你可是有曾再见过她？这些年你们兄妹聚少离多，如今朕决定让你常在帝都，也好了却你们兄妹间的相思之苦。”
“皇上如此锤炼，实乃臣与小妹的荣幸，只是小妹性子泼辣，臣作为兄长倒也无可奈何，索性也就不想了，她好就好。”斩风自然明白，慕容灏熙想用他来将沈星璃绑在帝都，甚至下一步就是彻底的进宫。虽然这么多年来他没有忤逆过他一次，但是这一次他真的希望自己不忠一次，因为那人不是别人，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妹妹。也只有在面对她的时候，他不是斩风而是秋在雪，她亦不是沈星璃而是本该有着父母兄姊宠爱的秋凝宸。
“朕知道。”慕容灏熙放下手中的折子，笑了笑。“宸儿的性子朕是最了解不过的了，只是如今天下刚刚太平，外面的地方朕怕是再有混乱，免得宸儿受了伤害，不若还是常住宫中吧。”
君臣之间一触即发，慕容灏熙嘴角含着笑意等着斩风的回答，而斩风也打定主意轻易不能让沈星璃入宫。沉默，让本就空旷的养心殿更显得寂静，就在这时那厚重的漆木门缓缓打开，沉重的闷声一响，刺眼的阳光晒进有些昏暗的大殿，两人不约而同的眯起双眼看向那个背对阳光而立的女子。
在这样一个阳光夺目的午后，慕容灏熙和斩风都愣愣地看着这个仿佛乘着阳光而来的女子，前者有着一丝疑惑，后者则全是惊讶。
“盈盈？”慕容灏熙不知道这个时候慕容盈盈究竟有什么事情，竟然着急到要擅闯养心殿，斩风虽然随着他进宫多次，但是却一直是除了先帝外无人再见的。
慕容盈盈没有看向斩风，泪眼有些婆娑，“皇兄，盈盈不要嫁。”说着竟然跪了下来。
慕容灏熙更加疑惑，他听不懂她到底是何意思。“嫁？谁说你要嫁人的？”
慕容盈盈眼中闪过一丝希望，抬头看着慕容灏熙道：“难道皇甫连城的聘书连皇兄都不知道吗？皇奶奶说，他在联姻的婚书上指名要我嫁，皇兄……”
“他？”慕容灏熙有些吃惊，毕竟这件事情到目前为止他真的不知情，也是顾不了不了许多问道：“那送锦华的使臣可还在皇奶奶那里？”
“在，不过他说他们公子让您先看看这封信。”说完将手中已经沾了些汗水的书信递给慕容灏熙。斩风也在不知不觉中隐退了出去，他心中也是不安，也许这件事情还是和沈星璃有关，想着便抓紧离开皇城，策马而去江俊府邸。
这个名字，那个地方，始终是他们的禁忌，那些痛苦，那些回忆，也是他们想要永远忘却的。可是世事就是这般，让人哭笑不得，又不得不面对。
墨迹在上等的宣纸上而列，慕容灏熙静心看着手中的信笺，又看向一脸泪痕的慕容盈盈，他还是小看了他，皇甫连城终究是一个强大的劲敌。他竟然用慕容盈盈来作为诱饵，这般因着沈星璃的性子若是知道了此事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如此他皇甫连城便能带走她。
“皇兄……”
慕容灏熙回过神来又看向慕容盈盈，如今恐怕真的只有牺牲她才能保全沈星璃了。“盈盈，你也不小了，若是父皇还在你也是该要许配的了。”
慕容盈盈有些错愕地抬起头看向慕容灏熙，他还是那个从前疼爱她的七哥哥嘛？还是那个温柔的轩王爷吗？为什么明明是同一个人，却让慕容盈盈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哥哥……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吗？”慕容盈盈从前不能理解的帝王本无情，从前无法理解的身在皇家身不由己，这一瞬间竟然全都明白了。她不想嫁，只因为心中有了心爱之人，而慕容灏熙明明知道，明明可以拒绝，却就是这般面无表情的说给了她这样一个结局。
“敦煌虽然不比帝都，但也是极其富饶。你……必然不会受了委屈。”
“是吗？”慕容盈盈红着眼眶看着慕容灏熙，就是这样冷冷地看着，没有丝毫地温度，“那么……谢主隆恩。”她恭敬地朝他磕了一个头，在低头的一刹那，她还是忍不住掉泪了，泪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溅起晶莹，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能再活在自欺欺人中了。
“盈盈，莫要怪朕，朕……”只不过是想要守护那个人而已。
慕容盈盈缓缓起身，再也没有看慕容灏熙一眼，就是那样淡漠地转身，没有一丝表情，她突然有些想笑，可是几次扯动嘴角，除了刺骨的痛以外，竟然挤不出一丝笑意。抬头看向殿外的艳阳，那样的刺眼，还剩下七天，她堂堂大綦公主，竟然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下嫁，仓促的竟然没有任何解释。
这一刻，在帝都的那一边的骠骑将军府中，斩风赶到的时候沈星璃已经错愕地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许久才道：“哥哥，我想去看看盈盈。”
斩风一叹，他知道那个使者必然不简单，虽然皇甫子溯不在府中，但是府中也是高手如云，能避开这些人来见沈星璃的人，必然不是凡人。“你要进宫吗？”
“同修来见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了，只是……皇甫连城竟然知道盈盈。皇上怎么说？”
“我虽没有听下去，但是想来皇上定然不会否决。”
“哥哥，我不想我自己的幸福建筑在他人的痛苦之上，盈盈有心上人的，她去敦煌不仅不会幸福，他定然会折磨她。哥哥……我怎么忍心要盈盈去受那份我曾经受过的苦？”
斩风将沈星璃揽入怀中，心疼道：“今晚你去宫中看看她吧，不过留在宫中是万万不能的，我会跟着你一同保护你，皇甫子溯在，想来他的人也不敢放肆。只是宸儿……你要记住，哥哥不希望你再受到任何伤害，没有人可以动摇这一点。”
“可是……可是我又怎么忍心让盈盈去送死？”沈星璃恍惚中还记得那个公主单纯的笑颜，那些曾经的曾经，帝王之家，她终究要成为一种牺牲，可是只因为曾经我那班的付出过真心，她亦将真情托付，叫人又如何忍心真的就那么容易取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