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祉祁正在宴会上,耳畔忽听到军号声,心头忽觉不妙,见殿中众人吃酒赏乐好不热闹,便起身后退至墙边,绕过众人快步出了殿门,见御林军大批往北门而去,遂左转绕过大庆殿,从垂拱殿往北走。刚过福宁门,便看到一道黑影扑倒下福宁殿旁小道中。
以防万一,乌祉祁抬起左腿从官靴从拔出把手臂长寒光匕首,小心往黑影靠近。地砖周围殷红一片,大量鲜血还不止的从黑影背上冒出。乌祉祁猛然朝黑影刺去。
“噗。”熟悉的声音惊得乌祉祁赶忙收力,那刀刃只距大郎脖颈咫尺。
乌祉祁疑惑手上依旧持刀,左手将大郎翻过身。脸上虽都是血污,但依旧认出是大郎,心里顿时知道大概,却一时间不知如何处理。正当乌祉祁为难时,大郎突然发出刺眼光芒,随着光点散去,手上只剩一朵曼珠沙华。
“又来?”乌祉祁暗骂一句,来不及腹谤之时,耳畔早已响起御林军麟甲声,遂顺势将花藏到衣袖中。
“唰,唰。”两声,青师洪师落到乌祉祁背后,见他手持刀刃蹲在血迹之上,“弘贤是你?可见到什么?”
乌祉祁心中强压嘭嘭悸动,面色自若起身对两人抱拳,回话道:“师傅,徒儿赶来时只见这滩血迹,正蹲下查看您二老便到了。”
听罢青师洪师二人眉头深锁相视一眼,洪师道:“你先将刀收起。宫中官员是不允许私带武器。”乌祉祁点点头,抬起左脚将刀收了回去,拍拍手好奇问:“师傅,可是发生什么,这御林军与您二老都出动了?”
青师独臂紧握:“那贼子断我手臂的贼子,今日又到宝文阁偷窃,还好触动机关没有得手。不过让他溜了不能解我心头之恨。”
“师兄,那贼子身受重伤,怕是跑不远。”洪师记得大郎前后受击且灵力耗尽,这大内看似宫宇繁多,仔细查找定能发现。
“不错,上次之后四周城墙禁军增了一倍,若他强行翻墙早已被射成筛子。师弟,你带弘贤将此事告知陛下,我先往六尚局查看。”青师点点头,大郎受了那么重的伤,即便实力高强,想要从大批禁军手中活着出去实在不可能,没死的话肯定藏匿宫中苟延残喘。
洪师道明白,便带着乌祉祁往大庆殿去。这边两人刚走,殿前司副都指挥使赶到,与青师寒暄几句后,喝令几队士兵随青师往六尚局赶。
手中曼珠沙华冰凉异常,乌祉祁左手摩挲着,心中疑惑不已。滌尘好好的怎么会闯宫偷窃?凭这般能力会去做窃贼,想来定有缘由,还好自己先行一步找到,否则落在两个供奉手中,怕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了。
大庆殿此时出奇的安静,洪师带着乌祉祁进殿之后发觉死气沉沉,各卿大夫或无可奈何或面色愠怒,而正殿之上的赵祯喜怒不止,只静静的坐着看众人百态。
两人顿时明白陛下是颁布了圣旨,导致所有家中有女的大臣心有不满却不敢表露。随侍在旁的太监见两人过来,一边体察圣颜一边小心翼翼挪过来,走近后微微倾身心里,捏着公鸭嗓说:“啊呀,洪供奉,乌少卿啊,此刻陛下正恼怒着,两位有什么事便告知老奴,由老奴来禀告吧。”
看殿里氛围,若是当面禀告宫里来了窃贼,无疑火上浇油,洪师虽是江湖中人,却也知时宜。点点头示意太监近身,小声道:“裴公公,方才宝文阁进了个窃贼,道行颇高,索性被打成重伤,先不知躲在宫中何处,烦请公公禀告陛下,咱们协同御林军搜查,以免后患。”
裴公公想了想公鸭嗓音再起:“是了,洪供奉。只是现在这幅光景,老奴也不敢与陛下讲,你看这样,除了后宫,您与青师协同殿前司都指挥一同先行搜查,待会陛下气顺些再缓缓讲罢。”此时只怕龙颜大怒,裴公公也是服侍皇帝的老人,自然知道避开龙兴而要缓缓说道,便同洪师商量着。
洪师点点头,与乌祉祁小声交代几句便慢慢退出大殿搜捕大郎去了。
裴公公眯着眼看洪师出去,与乌祉祁相视一眼,慢慢又退到旁哈腰不动。乌祉祁因官职不高,所以座位不甚明显,落座后便看见旁皇甫城同他使了个眼色,于是往他那挪动几下凑近了些。
皇甫城压微微低头保持嘴唇不动,小声问道:“官员之女和亲,你是否早早知道?”
“不错,前段时间陛下同师傅们商量决定的。”乌祉祁左手拿起桌案上的玫瑰乳香酥,低头小口品尝着。皇甫城见他这般,顿时心中有些气,强压着道:“那阿离呢。”
“仁表哥儿放心,阿离不会去和亲。”乌祉祁不以为然,小口咀嚼,待到吃完后拍拍手上糯米粉末,又说:“你妹妹便是我妹妹,怎么忍心她远嫁去和亲。”说罢转过头看向皇甫城。
“你为什么不早同我讲,以两家交情与同处为官,你也应早早告知我。”说着狠狠瞪了乌祉祁一眼,转过头看了眼后头的皇甫轻离,便安静坐着不说话。
乌祉祁侧眼瞥见,皇甫城身后的皇甫轻离面色自若毫无动容,想来滌尘早早告知她,才会如此淡定。
江湖术士修为极高,以一敌百,如此战力四散民间实乃如鲠在喉,所以安插眼线进世间宗门是必行之事,赵祯既然颁布了圣旨自然不会因为臣下而更改。身旁太监受意高喊陛下起驾,赵祯面色难堪,大步从正座上下来,龙袍轻甩便出门而去。
皇帝一走,殿内忽然哭喊声此起彼伏,官家娘子或寻死觅活或祈求哀怨,卿大夫连连叹气。乌祉祁再往皇甫城旁靠了靠,说了声先行一步,便也带着乌羽莎回府去了。皇甫轻离起身缓步走到皇甫城身边,搀扶起自家兄长,说道:“哥哥,寻爹爹一同回去吧。”
既然乌祉祁告诉自己皇甫轻离不用去和亲,皇甫城便安耐下心中不安,拉着皇甫轻离先行退出大庆殿。
乌羽莎早早知道,所以在乌祉祁带她出殿后,便安静的不说话,紧紧跟着自家大哥回府。乌祉祁坐进马车,整个人便瘫在软垫上,突然的安静连自己的心跳都清晰可闻,“滌尘啊滌尘,你到底是何人?”呢喃着从衣袖中掏出曼珠沙华,虽不是第一次见他变成一朵花,再见仍觉神奇,但更多的则是后怕。
临近年关,即便夜深街上依旧热闹非凡,乌祉祁拿着花瘫坐着,眼睛看着顶棚的回字花纹出神,自己虽与滌尘达成协议,但此人却不能被自己把控,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说不定那日会被反噬,自己得想好对策免得被动。
回府后,简单叮嘱了乌羽莎几句便回房。回到房中便呵退近身婢女,迫不及待将手中曼珠沙华插到书桌的白玉瓷瓶中,想起上次也是这般,便又将花瓶拿到床榻边,脱了官府躺进被窝,昏昏沉沉想着事睡了过去。
乌祉祁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进到冥府般,脚下白骨磊成盆地,空气中皆是杀戮血腥气,抬头看去是猩红一片没有其他颜色。心底渐渐升起恐惧,无边鬼嚎声此起彼伏,下意识往左腿摸去发现防身的刀刃不翼而飞。
忽然脚下伸出一只鬼手,猛然抓住自己脚踝,用力便往下扯,口中还未叫出声,又伸出五只鬼爪,抓住自己右腿,腰间,肩胛。用力挣脱都是徒劳,双手双脚不听使唤般只能任由自己被拖进白骨中。
“啊..................”忽然舌尖剧痛,乌祉祁猛然睁开双眼,熟悉的窗幔熟悉的床钩,原来那是梦。
“嗯?”正舒了口气,发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抱着,而自己的手也搂着软软的东西。眼神下移,看见一颗脑袋趴在自己胸口,涎水好像还浸湿了自己内衣。
“滌尘,我要杀了你................”
屋外小厮听着屋中猛地爆喝,面面相觑却不敢动,只能眼神不断往屋内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