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雅克而言，泪水已经是常客了。
他握住嘴，尽量不让抽泣的声音发出来。
他想念父亲。
更想念母亲。
还有雪莉，她可爱而又爱告状的妹妹。
雅克仔细搜索可以找到的，陌生的房屋。
这样，他就能再次找到吃的。
而不引起村里人注意。
他从不会在几天之内重复去一家找吃的。
步履如飞的他很快找到了目标。
一栋单独的院落。
三栋紧挨的房屋，用杂草与树技编制起来的栅栏，围住。
大门是由灰色的几块木板简单钉在一起。
有点穷呀！
雅克对这个目标并不满意。
但在他看到院子里挂着才剥下不久的鹿皮时。
他改变了看法。
或许有意外收获。
轻手轻脚的雅克，尽量将身体下蹲。
他听到中间房子传出呼吸声。
男人的。
很急促。
很有节奏。
也很有气势。
与此同时，他也听到了平时听不到声音。
吱啦吱啦的响声。
这是床板被重物挤压发出的响声。
同时传来的还有女人的呼吸声。
随着床板，一起传来。
夹杂在男人的声音中。
时而缓慢。
时而快速。
时而带来女人大声的叫喊。
时而夹带男人拼命的闷声。
寂静的夜晚。
房内传出乐团般的伴奏。
正是找食物的好机会。
他将脚后跟抬起，用脚尖轻轻踮地。
进入左面的厨房。
他拿到了面包，还有一些煮熟的肉。
应该是鹿肉。
他拿起来撕咬了一口。
真香，咀嚼的油从嘴边流出来，他立即又狠狠地啃几口。
美极了。
味道超级棒。
可当他准备再次下口时。
却将牙齿停留在肉上。
没有咬下去。
他转过身。
惊愕之余，只有恐慌。
一个男人，光着膀子，用一块布遮住下身。
站在门口，借着月光，看着他
身后依托着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看到雅克后，她躲在男人肥胖身体后面。
露出半个头，面带微笑。
“孩子，不用害怕。”肥胖的男人伸出空闲的手，“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在这里你是安全的。”
“是的，可怜的孩子。”女人拨拉头上被揉乱的金发，“相信他说的。”她又在男人肩膀上推一下，“他已经饿坏了，你看他嘴角的油。”
雅克呆在地，他用余光看了看之前进来的门。
敞开的。
外面的月光照射在路面。
直通院外的大道。
“亲爱的，”男人拍拍女人耷拉在他肩膀上的手，“去换上衣服，顺便把我外套拿一下。”
女人离开后，男人缓缓蹲下。
依在门框边上。
“你看，孩子，我不会抓你的。当然，我本来就没打算抓你。”男人伸手摸他蓬乱的头发，“就算我也有，我是假设，如果我起身，你完全可以在这段时间跑出院子，这里距离你们你们茅草屋也不远。”
恍然大悟的雅克放松了警惕，他将装好的面包和肉，放回原位。
“不，不，孩子，不用这样做。”男人为自己刚才的话懊悔，“你完全可以拿走他们，当然，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再给你多装一点。”
雅克的手停顿在袋子上。
“如果可以，我是说如果你愿意，我能陪你喝一点，仅仅就一点。”男人指了指厨房最深处的酒桶，“上好的朗姆酒，绝对正宗，我妻子从镇里的酿酒师那来高价买来的。”
雅克低下了头，“对不起，我……”
“不用道歉，孩子，你没有错，”男人起身从穿好衣服的女人身上接过外套，匆忙穿上，“你是个好孩子，这一点我们村子里的所有人都知道。”
“是的，孩子，胖布尔特，没说错，”女人在男人头上按一下，提示他要做点什么，来缓和这尴尬的气氛，“你确实是个好孩子，一个人照顾三个比你小很多的孩子，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雅克的泪水从眼眶里流出来了。
一滴，
两滴，
三滴，
四滴，
……
直到不间断的掉活在地上。
发出响声。
“不哭，孩子，”女人主动靠近雅克，小心翼翼地，在确认他不会转身跑时，才蹲下来，“一切都会好的。”
在蜡烛光照亮的厨房里，雅克坐在餐桌旁，看着女人端上来的热肉汤，咽一下口水。
在他对面，胖布尔特，正用粗肥的，露出汗毛的手，给他倒酒。
口里吐出一股浓浓的烟雾。
“这样好酒，”胖布尔特又抽了一口烟，“你可以多喝酒，暖暖身子。如果你愿意，可烟可以抽一口，好酒配上好烟，绝对的人生美事。”
“胖布尔特，”女人在火炉前阻止道：“不许教坏孩子。”
“不，做为一个男人，酒要喝，”他粗鲁都是将酒推给雅克，“烟也要抽，这是我胖布尔特的人生格言。”
雅克慢慢伸出手，摸着酒杯边缘。
“不用客气，孩子，”在胖布尔特喝了一口后，他示意雅克可以照他的样子来一口，“来，尝一下，这可是难得的好酒。”
端起杯子的雅克在嘴边抿了一口。
“我和胖布尔特，还有村子里的其他人，在你们来到这里没几天，就已经知道你们四个小孩子了，当然，你也不能算是小孩子了，毕竟个头已经很高了。”女人拿了一根汤勺给雅克，“喝点吧！暖暖身子。”
“村长和一些村民说，最近北方战乱不断，军队杀了很多人，逃难的人也很多，”女人边收拾厨房，边说：“我们这个村子位置比较偏，又在山角下面，加上特别小，不太容易被发现。大部分逃难的人都会沿着大道一直走到河谷平原一带，那里村庄多，也都很大，还有一些繁华的城镇，包括驻扎在附近的军队可以保护他们。”
“是的，”胖布尔特猛抽一口烟，吐到空中，弥漫的烟气在厨房充满一股怪怪的味道，“当年，我要是跟着难民的大队伍，也不会发现这里。不过，我很幸运，穿过西面的山，就发现了这里，被好心的村民收留，在这里盖了房子，还娶了老婆，成为一名挺厉害的猎人。你这碗里的肉，就是昨天才打到的鹿。”他看着正在用汤勺刨汤肉的雅克，“这可是一只很大的鹿，我的陷阱虽然困住了它，在我用弓箭射它时，居然被这个大家伙挣脱了。还好我箭术好，两箭就把它射翻了。不过，彻底弄死它也费了我不少力气。”
“你可以看看我的弓箭，”胖布尔特起身从墙壁上取下弓箭，摆在餐桌上，抚摸他的武器，“怎么样，这可是非常不错的家伙，有了它，我们才有吃的，还能把多出来的卖点钱。”
雅克仔细看了看弓箭，这是用杉橡木做的弓，弓臂上被磨擦的痕迹说明这把弓用了很久，弦是一种动物的筋，他分不清是那种动物，但肯定才更换的，因为弓角处的弦还是干净的，但搭箭的处有些污渍。他记得父亲给他做过类似于这样的弓，但弓身比这个短，拉起来，松开，弓弦会嗡嗡响，他很喜欢。父亲教他用了一年多时间，学习射击，但当只时顾玩耍，加上母亲每天要让学大量的单词，所以基本没时间。
现在看到这把弓，他有些惭愧，当年为什么不好好练习，一有空就和村里孩子们到处玩耍。
他不由伸手去摸，轻轻都是在弓臂上，又转到弓弦。
“布尔特先生，我……可以……。”
“当然，孩子，”胖布尔特拿弓，递给雅克，“小心伤到自己。”
雅克手握弓，站起来，身躯挺直，两脚分开，脚尖向外转动，左手握紧弓臂中间，右手从侧面伸出，拉了拉弓弦，很紧，拉开，瞄准敞开的门，松手。
“嗡！”
“孩子，你练过？”胖布尔特兴奋地起身，望着雅克，“姿势非常好，就是力量少了点，要是能拉开，效果会更好。”
“是的，先生，”雅克将弓还给胖布尔特，“以前在家乡练过一阵。”
“你可以试着射一下，”胖布尔物从箭囊里取出一支，推开雅克还给他的弓，将箭递过去，“试吧！孩子，没事的，给我展示下你的技术。”
“这……，不太……好……”
“你就试试吧！”女人将擦拭完的抹布丢在一旁，双手按着厨柜，依身靠墙，“孩子，或许你可以让这大胖子明白，他的技术很一般。”
雅克接过箭，这是一支用普通柳木制作的箭，笔直的箭身，前端用粗糙的没有淬火铁箭头包裹，打磨的不够彻底，末端的羽毛是新的鸭毛。父亲最喜欢用这种羽毛，很容易找到。
他拉开弓，将目标锁定在院子大门上。
一块被年轮腐朽的黑色圆点，透过月光，可以清晰看到。
箭，
飞了出去。
穿过厨房门。
在院里转动。
当！
钉在院子大门上。
没有射中目标。
不过很近了。
胖布尔特举起手鼓掌，“很棒，孩子！”
“谢谢！”雅克躬身将弓还给男人，“谢谢夸奖！”
“真的很棒，孩子，”胖布尔特接过弓，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雅克，“这完全可以杀死一只黑熊了。”
“行了，布尔特，让孩子吃饭吧！”女人坐在餐桌旁，向雅克招手，”快过来吃，孩子。”
雅克看着桌上的肉汤，才想肚子还没吃饱，坐下来，狼吞虎咽般吃起来。
“一开始，我们尝试给你们送点吃的过去，”女人将桌上的面包推给雅克，“但很不幸的事，第二天你们就没在那里了。村长说，可能把你吓跑了，毕竟你们经历了战争，一路上乞讨，这样主动送吃的恐怕会吓到你们。我们几个年青的妇女商量后决定用丢弃食物的方式给你们。谁让你们白天不知道躲那里去了，只有晚上才在那里。”
“谢谢夫人，”刚开始那几天，确实在他们住的茅草屋附近有一些新鲜食物被丢弃，这对于刚来的雅克和孩子们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你真是大善人。”
“哦！看你这孩子，当然，后来我们收割庄家，太忙，把这事给忘了。等我们做好饭，准备送一点过去时，你们不在，是的，白天你们基本都不在，”女人说：“只有晚上，深更半夜，你们才会躲在那里休息。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
地面突然晃动起来，桌子上的餐具向一边倾斜，雅克急忙护住，厨房内的各种餐具和食物掉落在地上。
房屋晃动得越来越快，胖布尔特拉住女和雅克往院子跑去。
“地震，这是地震。”他大声喊叫，通知村里其他人，“地震了。”
“谢谢两位的好意，”雅克急忙往茅草屋跑去，“我得去找孩子们。”
“一会地震停了，过来拿食物，孩子。”布尔特夫人提醒雅克，“别忘了。”
跑出去的雅克突然转身在黑暗中向胖布尔特夫妇深深鞠一躬。
消失在黑暗中。
托着。
沉重的步伐。
绝望的神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