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本宫去国子监时你便随在本宫身边旁听吧，身上功夫也不可荒废了，每日清晨起来你也不用做其他的，练练武即可。”云倾玉随手指派两人将棋收拾了起来，对燕仲渊道。
“奴才谢殿下抬爱，必将尽心尽力习书习武。”燕仲渊眸子舒适地眯起。
“回去做你的事吧。”云倾玉摆摆手，转身去了西次间。
西次间摆放了一张上好的琴，杉木斩成，木质松黄。配以蚌徽。白玉制琴轸、雁足，刻工极其精美，堪称鬼斧神工。琴身上朱红色漆，保存完好，颇有韵味。琴身通体以小蛇腹断纹为主，偶间小牛毛断纹。琴底之断纹隐起如虬，均起剑锋，突显比琴面浑古。
此琴名为九霄环佩，乃唐朝名家所制，历经千百年风霜洗礼，若非藏于皇室，只怕这古琴早毁了去。
只是这琴虽然尚为完整，却染过太多鲜血，宫中人的血落在上面，成了这琴的食物，这张琴，不知承载了多少女子的幽魂。
云倾玉摇摇头，摒除心中杂念，做到琴凳上，开始试琴。
细碎的嗡鸣响起，而后是断断续续的调子，云倾玉已经很久没有抚过琴了，即使这双手抚琴的记忆仍在，手上的薄茧仍在，云倾玉却不是从前的那个云倾玉了。
纤纤玉指拨弄着琴弦，云倾玉微闭了眼睛，开始弹奏一曲广陵散。
这一曲贯注一种愤慨不屈的浩然之气，将云倾玉想要心中的正气表达得淋漓尽致。
反反复复地练过几首曲子，时间过得飞快。
一直到宫女掌了灯，云倾玉才停下来，看着自己红肿疼痛的手指微微皱眉。
“殿下，时辰不早了，您看是不是先用些晚膳。”溯溪来劝说云倾玉。
“嗯。”这时候弹琴手痛的她，可没有燕子寻来的民间偏方擦手。
用过晚膳，梳洗一番，云倾玉便上了拔步床。
次间里是流霜在守夜，流霜警醒，只浅浅入眠。
因着秋老虎，夜间还可以听到虫鸣，只是这雀儿叫，却是有些突兀。
穿好衣服的连翘听见这鸟叫，悄悄地出了亭玉阁的门，来到亭玉阁外的一处角落里。
“我的好姐姐，你怎么被降为二等宫女了。”一个瘦猴样的太监神色焦急。
“此事说来话长，娘娘睡下了吗？”连翘并不打算将这等大事假手于人。
“巧了，今日娘娘还没睡，再晚一点怕是要吹灯了。”瘦猴太监周公公道。
“那便今日吧，我去见娘娘。”连翘跟着周公公走了，并没有看见藏在门后，晚她一步出来的屏兰。
连翘出了亭玉阁直奔洛容宫，一路上挑小路走，倒也没有撞见巡夜的宫人。
洛容宫内，惠妃已经洗漱完，只着了中衣坐在床上。
“奴婢见过娘娘，娘娘金安。”连翘行了个稳妥的礼。
“快起来，近前来，与本宫说说玉阳这是怎么了。”惠妃笑着，连翘却打了个冷颤。
这位惠妃娘娘表面贤惠温婉，实则最毒妇人心，那些腌臜事，可做过不少，尤其是对做事不利的宫人，动辄动用私刑，手段极其残忍。
“禀娘娘，玉阳公主收了一位秀女打算送给皇上，不想被贤妃娘娘截了胡，对人用了刑，后得司礼监一位萝公公相助，保下了那位秀女，贤妃昨日来要人，殿下却十分护着她，且打算在中秋家宴将人送给皇上。”连翘简单明了地将事情顺了一遍。
“另外，殿下察觉到奴婢的不对，央着宁贵妃送来三人，奴婢被降为二等宫女了。再是，殿下昨日去了淑妃宫中秘策，不知和淑妃说了什么。”连翘这两日被云倾玉疏远，并没有探听到具体事宜。
惠妃略一沉吟，随即笑了起来：“让他们斗吧，他们斗得越厉害，对本宫越是有利。本宫的哲儿还小，可经不起她们折腾。”等云倾玉和贤妃两败俱伤，她就可以渔翁得利了。
惠妃吹了吹自己干净的指甲，果然，还是不染上那鲜红的颜色好看。
“你被降等，每月的银子便也少了，少了多少告诉本宫宫中米公公一声，本宫给你补上，夜深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惠妃摆摆手，连翘便退出洛容宫，在夜色的掩护下回了亭玉阁。
另一边，宜华宫中。
屏兰规规矩矩地跪在贤妃面前，半点没有平时活泼模样。
“呵，好她个惠妃，这是要坐山观虎斗呀。也怪本宫自个儿肚子不争气，生不出皇子来。罢了，暂且先放过她，先将眼前的事解决了，宫里想对她动手的可不只本宫一个。”贤妃揉了揉额头，脑袋发胀。
“娘娘早些休息。”屏兰似是对贤妃很是关心。
“过些日子中秋家宴之前你再来找本宫一趟。”贤妃仍然想要在苏卿眉身上动手脚。
“是，娘娘。”屏兰低眉顺眼，行礼以后便退了出去。
夜色正浓，月光浅浅，繁星辉映，屏兰走在静悄悄的甬道上。
后宫女人，果然都心如蛇蝎，不择手段。
一瞬间的迷茫涌上心头，屏兰叹了口气，而后脚下轻点，消失在了身后人的视线之内。
假山后面，贤妃的人绕了过来，却发现把屏兰跟丢了。
“这贱蹄子，果然不对劲。”磨了磨后牙，一身深蓝宫服的米公公脸色阴沉地往回返。
宜华宫的宫人见米公公一对浓眉皱在一起，满脸阴怨，顿时大气不敢出。
“启禀娘娘，奴才没用，跟丢了那小贱蹄子。”米公公说着恭敬的话，神色里却只有恼怒。
“管她是哪里的人，只要与本宫同一敌人，为本宫所用便罢了，怎值得你如此动气。”正殿内的宫人都极有眼色地退了出去，贤妃下了拔步床，赤着脚走进米公公，娇娇地倚在他身上。
“娘娘可小心阴沟里翻船。”嘴上说着正经事，米公公的手却是不老实起来，一双细长的眼睛里写满了玩味。
说起来皇上近两年几乎未曾来过宜华宫，可贤妃仍春风满面。
烛光明明灭灭，内室逐渐出了些奢靡的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