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凤华殿,萧湘遣退了众人,却道:“婵娟,你留下!”
婵娟一愣,转身站住,心中却有些犯嘀咕,公主今日是怎么了,自打一人出去回来后便是心事重重的,难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抬眼却发现萧湘正似有所思的地盯着她,猛然一惊,却听萧湘问道:“婵娟,我问你一个问题!”
“公主请讲!”
“我问你,你与我是不是最贴身的女官?”
婵娟一愣,抬头望了她一眼,低头道:“是!”
“忠心吗?”
婵娟大惊,起身拜倒,郑重道:“奴婢服侍公主多年绝无二心,此生若有二意,叫婵娟死无葬身之地!”
萧湘微微一笑扶她起来道:“起来吧。我是相信你的,只是我很好奇,你既然对我忠心,却貌似对我隐瞒了一些事情啊!”
“公主,奴婢对公主绝无半分隐瞒啊!”婵娟一脸委屈。
“好,那我问你,我与那萧责之间有过什么?”萧湘一字一字道。
婵娟猛然抬头,顿时脸色发白,神情激动,颤声问道:“公主见过了太子殿下,他有没有做什么?”
“这么说就是有点什么了?说,是什么?”
婵娟平复了许久,犹豫了一会儿,似是很是难以启齿,半晌后叹了口气道:“这是两年前的事了,那年中秋,皇上举办家宴,公主以一支舞曲相祝,一曲舞罢,公主便带了奴婢前去偏殿更衣,没想到这时太子却冲了进来,只把我们吓了一跳,太子满身酒气,走路都有些摇摇欲坠,眼睛却是血红,公主当时只着了中衣,吓得手足无措,奴婢起初也被吓着了,万想不到太子会这般冲进来,愣神之际却见她已奔至公主面前,一把扣住公主的双肩,直唤着公主的名字,公主吓得脸色发白,不能言语,奴婢见势不妙便要上前劝阻,却被太子一把甩开,转头便对奴婢一阵训斥,回身却要对公主不轨,奴婢没有办法便从近旁拎了只凳子,把他给砸晕了,这才无事,只因众人此时均在大殿之上,竟无人发现此事,奴婢气不过,便欲把这件事禀明圣上,可公主却拦着不让说,说这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说出去难免会成为宫内丑闻,丢了皇家的脸面不说,还会害的圣上为难与伤心,索性没出什么事儿,就算了,并嘱咐奴婢此事绝不可泄露半分,我们将太子造成酒后失足的样子后,便急急离开了,奴婢本是不是故意隐瞒公主,只是此事太过……所以,奴婢无法开口!”说完跪倒在地,自责不已。
“所以这件事儿就这么算了?”萧湘不可置信地问道。
婵娟点了点头,萧湘顿时觉着心头一股火起,大叫道:“你们这什么破公主,这么窝囊,这不惯着他吗,不是说是死对头吗,这么一个让他以及月贵妃永世不能翻身的好机会竟是白白的错过了,这气都能忍,你们公主是受气筒吗!”
婵娟怔怔地望着她,估计是觉着从未见过有人是这般骂自己的,所以一时不敢相信,然后便是不可置信,同一个人,失忆前与失忆后竟有如此大的差别,若非亲眼所见,实在令人难以接受,这真是自家的公主吗?
估摸着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了,萧湘停下了自己很是无语的抱怨,但是仍是不住的喘着粗气,突然看到婵娟的反应,方意思到自己的失态,干笑两声后,才解释道:“那个,是因为今天太生气了,没事儿,那个婵娟你怎么又跪地上了,赶紧起来啊,刚才是我不对,不该怀疑你,你就原谅我吧!”说着赶忙将婵娟扶起,婵娟低头不语,半晌方道:“婵娟不怪公主,公主平素待婵娟有如亲姐妹一般,是婵娟让公主委屈了!”说着竟是眼眶发红。
“得了。好了别说这些了,都是自己人,干嘛这么矫情,好了,今天不早了,你也够累的,赶快休息吧啊?”萧湘赶忙劝阻。
婵娟感激地望了她一眼,盈盈一拜,便转身离去。
是夜,萧湘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婵娟告诉她的事情太过震撼了,大大的出人意料,萧湘的小心肝一整晚都在扑通扑通的跳,这件事儿已经不再是秘密了,安国的钟离跃知道,杨涧庭也可能已经知道,他们会怎么做呢?钟离跃最后离去时对她说他们还会再见面是什么意思?那个扎都王子当众以那种方式骗婚,陈国皇子却暗中相助,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真如杨涧庭所言她今天的表现太过出格,太过惹眼了吗,难道她今日真的做错了?
一路思索下来,萧湘再难入眠,索性披了衣衫,走出寝殿,踏着月光细细漫步,希望那皎静的月光能让自己理清些头绪。
走过偏殿,忽见不远处一条人影闪过,萧湘心中大惊,寻思道:“莫非有人潜入她宫中前来采花?”思及此,顿时精神抖擞,悄悄跟了过去,转过回廊,隐在一处树荫之后,听不远处的树林之中有人声隐隐传来,细听之下却是一名女子,只听她道:“大哥,这是怎么了,这么急着唤我出来?”萧湘一愣,竟是婵娟的声音。
“娟儿,我刚刚又去了东宫!”却听一男子的声音低低响起。
“什么?你又行动了,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婵娟责怪道。
“机会难得,今日他喝得大醉,身边护卫不多,所以我就趁夜偷袭!”
“情况怎么样?”
那男子摇了摇头,道:“半路上又遇到了杨涧庭,没想到又坏在了他的手上!”说完男子懊恼地叹了口气。
“那你有没有受伤?”婵娟关切道。
那男子轻轻地摇了摇头,笑道:“我没事儿,你不用担心,待我报得此仇便带你离开!”
有阴谋!萧湘心中一阵哆嗦,没想到啊,没想到,婵娟是居然是一地下工作者,顿时兴奋不已,这一激动不打紧,手上一个不注意,竟将一棵小树摇了摇。
“大哥,我……”婵娟本欲想说些什么,却听不远处树丛一个动静,顿时大惊,与那男子双双对视一眼,那男子眼疾手快,一根暗箭当即便甩了出去,同时一个纵身,人已落在了萧湘的前方。
萧湘刚刚躲过暗箭,惊脯未定,乍然见到一名男子已落于自己身前,好不惊慌,只得站住脚步干笑道:“嗨,那个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好汉饶命!”
“公主?”婵娟大惊,大叫一声,赶忙上前。
那男子此时也已看清萧湘面容,略微一愣,之后却单膝跪地,向萧湘行了一礼道:“属下不知是公主殿下,多有冒昧,还请公主恕罪!”婵娟也急忙跪了下来。
这又是个什么情况,照理说他们不是应该杀人灭口?
婵娟与那男子立于萧湘寝殿之内,萧湘端了一杯白开水慢慢喝着,为自己压压惊,然后很是老佛爷地开口道:“说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婵娟跪下道:“公主!”
“停!”萧湘一声断喝,然后道:“干嘛呀,不就聊个天嘛,起来,别跪着了,受不了这套!”婵娟一愣,然后乖乖起身,相处日久,婵娟的为人她已有几分了解。
“公主,是这样的,这是我的大哥高岳奇,现是禁卫军的一名小队长,他今日来找我是为刺杀太子一事!”
“什么,你有哥哥?刺杀太子,你们有仇?”萧湘浑身冒着熊熊地八卦之火。
“是,不共戴天之仇!”高岳奇断然道。
“什么个情况?”萧湘不可思议且兴致蛊然。
婵娟愣了愣,这是怎样一种兴奋地反应啊?
高岳奇也有点接受无能,这公主没毛病吧?
“这事说来话长,我本是大将军高先义之女,他本是我的义兄,是我爹爹的义子,我们家世代为将,为漓国戍守南牙关,防卫我漓国南部大门,八年前,就为立太子一事,朝中吵得不可开交,这些本与我们无半分关系,可谁知太子暗自结党营私,想要拉拢我的父亲,我父亲一心镇守边关本不想过问朝堂之事,便就一口回绝了,当时我父亲有一好友,与韩奎将军相交深厚,故此,太子便认为我父亲是二皇子的人,所以竟暗中布下陷阱,说我父亲与哈衣部暗中勾结,意图叛国,可怜我父亲一片丹心最终却落得个抄家灭门的惨剧!全家上下五十口人,最终竟只逃出了我与大哥!”婵娟说道最后已是眼圈发红,但牙齿却是紧紧咬着,强忍着未曾留下半滴眼泪。
萧湘听得不禁动容,她没想到婵娟竟然会有如此的惨痛遭遇,这数年来身居宫中,日日面对自己的仇敌将会是怎样的一种隐忍,五十条人命,那都是她至亲的家人啊!
萧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绪,抱歉道:“婵娟对不起,你我朝夕相对,我竟不知你有如此坎坷往事,枉你叫我一声公主,我……对不起!”
婵娟勉强一笑道:“公主不必自责,公主待婵娟却是极好的,若不是公主,婵娟只怕早已身首异处,何况公主在这宫中也是步步危机,不必自责!”
“对了,那你们当初是怎么逃出去的?”萧湘不解道。
“当日我与大哥一同随着商户去了哈衣,这才索性逃过一劫,事后我与大哥设法混入了宫中,伺机报仇,我的闺名本叫高寒烟,婵娟则是我的乳名,而大哥是我父亲私下收的义子,本不在族谱之内,因此才能蒙混过关,奴婢本是在内侍局的浣衣房工作,有一日因不慎冲撞了萧岚公主,本是要被杖毙的,却被嘉惠皇后与公主相救,嘉惠皇后见奴婢与公主年龄相仿,很是投缘,于是便让奴婢侍奉公主左右!”
“哦,原来如此!”萧湘了然,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问道:“那么上次刺杀太子一事也是你们做的?”
高岳奇道:“是,属下进宫日久,一直未得良机,直至几月前终于让我找着了个机会,不想却失手了!”
萧湘大感郁闷,当日见婵娟如此肯定刺杀太子一事与二皇子无关,还处处维护,她还以为是婵娟暗恋她二皇兄,如今竟是这么个南辕北辙的结果,真让人失望啊!
“对了,上次究竟怎么一回事儿,怎么会弄到二皇子头上?”萧湘不解道。
高岳奇望了一眼婵娟,犹豫了许久方才道:“是杨涧庭!”
“怎么会与他有关?”萧湘皱起了眉头。
“那日我刺杀太子受伤,慌不择路,竟一路逃到了阳和宫,便闪身躲了起来,恰好此时二皇子的贴身小厮王立跑了出来,当时正是杨大人当值,他一路便跟了过来,杨大人是太子那边的人,二皇子是太子登基的一大障碍,所以双方明里暗里都有所动作,此时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于是杨大人便当即……当即杀了王立,正好可以把脏水泼到二皇子头上!”
“什么?”萧湘大惊,直觉得自己全身冰凉,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政治是黑暗的,她知道,杨涧庭不是易与之辈她也知道,但是她不知道的事政治是如此的龌蹉,而他也居然会是如此的卑鄙,高岳奇的言语表情告诉她,他并没有说谎,而且他也没有说谎的必要,所以,这件事是真的,阵阵寒意袭来,让她透心的凉,自己对他的那丝好感也在慢慢退却,一种强烈的不安紧紧地包裹着她。
“那这次呢,他们会不会追查!”萧湘冷冷地问道。
“今日他们应该不会声张,一来,他们怕对二皇子的布局会有所变动,二来。今日是皇上寿诞,各国使臣都在,杨大人不会将此事声张出去,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但是他们会秘密盘查的!”高岳奇分析道。
“好吧,高侍卫,你先回去吧,以免被人发现,这件事情先到此为止!”萧湘吩咐道。
“是!”高岳奇向她抱拳一礼,便转身离去,临走之时深深地望了婵娟一眼,婵娟脸色微微一红,轻轻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