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这时正在小院子里拿着扫帚发呆。
他依旧在回想陆佰所说的话,即便最初觉得很是听不进去,但后来他发现自己渐渐地接受了其中一部分的道理。
自己的确只是个连自身都难保的杂役,不说赵椽那样的武夫,即便是普通的客人,也完全可以随意对自己拳打脚踢,因为他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可怜孤儿,一条烂命,就和街边的野狗没什么分别。
阿福不是没有厌恶过这样的自己,在无数个伤口隐隐作痛的深夜里,他都会暗自在心底唾骂那个早已因为酗酒死去多年的醉鬼父亲,听说母亲就是被这个男人在某天酒后殴打致死,但是因为父亲将此事巧妙地隐瞒了过去,才没有被官府抓捕。
所以得知父亲死去的那天,阿福的心里感到特别痛快,打死自己的妻子,卖掉自己女儿的这个烂人终于得到了他的报应,这个令阿福痛恨的男人终于死了。
但是又有什么用呢?
连面孔都记不清楚的母亲已经被埋到了不知何处,妹妹也不知生死,就算在父亲死去后不用再忍受这个醉汉的毒打,阿福也已经失去了自己的一切。
如果不是还对妹妹的下落抱有一丝希望,阿福大概早已死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也可能会连同其他无家可归的小孩子们一起变成乞儿和小偷,年龄大点便被人卖去做苦力,被榨干最后一丝力气后变作一具无名无姓的尸体。
阿福很不幸,但又有那么一些幸运,他遇见了柳烟楼的某个妓女,被招进来做了个杂役,那时候阿福还不知道什么叫“龟公”,也不清楚这些身着华服的丽姿女子们是何人物。他只记得当初在自己饥寒交迫之时搭救自己的姐姐长了张颇为好看的面容,柔媚动人,宛如仙女。
但这个仙女一般的姐姐最后是死在了一位少爷的手里。
阿福那天就呆呆地站着,看着她被一帮小厮七手八脚地从房中抬出,衣衫凌乱,双眼无神,曾经美丽动人的她那天看上去像是一具破碎的人偶,苍白的手臂无力地拖落地面,最后是被人像扔垃圾一般扔进了一卷草席之中,匆匆裹起便丢在了城外的林地里,那里是无名尸体的乱葬岗。
后来阿福花了很大力气才把她拖出那个地方,他赶在野狗到来之前把这位姐姐好好地埋在了一处隐蔽的山丘上,折了一根树枝为她立碑,又跪坐良久后方才离去。
好人没有好报。
从那天阿福就领会了这个道理,但他不是想做一个好人,他只是看到那些挨打挨骂的妓女们,会想起这位温柔的姐姐,会想起自己的妹妹。他问过村里的人,像妹妹这样被自家卖掉的女孩,多半是送到妓院或是某些人家为奴为婢,同他一般也是过的低人一等的生活。
所以他才会每次看到那些妓女受人责骂时多管闲事,于是对方便会转而迁怒于他,但阿福虽然瘦弱,却知道如何在暴打中护住要害,所以别人不能挨的打,他可以挺下来。
没想到酒鬼父亲教会他的东西也有派上用场的一天,阿福起初挨打时,虽然痛了点,但他却觉得有些开心。
也许自己这样,就能救下一个妓女的性命,也许就能救下某个人的妹妹,等到他们将来相聚时,就不会彼此阴阳两隔。。。
但是如今阿福的想法却有些变了。
那个仙人说的是对的,不是仙人出手救他,他现在估计也已经被人随意扔在了某个坟包遍布的山丘上,饥饿的野狗们很快会找到他的尸体,群起而食之,最后剩下一地乱骨。
想到这里,阿福不由得捏紧了扫帚。
对啊,如果自己都死了,要怎么去找到自己的妹妹,要怎么替她赎身?
仙人说的是对的。
连自己都无法顾全,又何谈去照顾别人?
就算要救,也要先救自家的人,不是吗?
所以对于那些跟自己其实没什么关系的人,放着不管就好了。。。
伴随着这样的念头,阿福手中的力道又重了一分,扫帚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也就在此时,传来了踢门的声音。
“哟,小子。”
陆佰看着那个熟悉的瘦小背影,微笑着说道。
“是你。”
阿福转过身子,看见是陆佰后,脸色却没什么变化,倒是拿着手里的活计开始扫起了地。
陆佰一看见阿福的这个反应,就明白了自己是不受待见,于是走上前握住扫帚的柄说道:“别扫这劳什子地了,我有事找你。”
面对陆佰的举动,阿福倒也顺从,直接松开扫帚,却一语不发,只是将眼光移向别处不看陆佰。
“你在生气么?”
陆佰把扫帚放在一边:“现在先别闹情绪,关于之前的事,我有话想跟你说。”
随后陆佰取出了珍贵的“翻译魔芋”含了一片在嘴里,这个道具是他老久之前在特典活动里抽到的道具,可惜并不是永久,只能用七次。
陆佰之所以在能够对话的情况下动用这个道具的缘由很简单,因为他要让阿福彻底理解他的话语,翻译魔芋这东西虽然是个玩谐音梗的道具,但它的原理非同寻常,这东西能够使交流跳过语言的层面,达成类似于精神交流的功能,最适合于鸡同鸭讲的场合使用。
上次的事?
阿福虽然不太想搭理陆佰,但是毕竟是和妹妹有关的事,他也只能开口:“您。。。有办法吗?”
“额。。。关于怎么找到你妹妹,我最后还是没能想到什么好点子,但是!”陆佰伸出指头,“我也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虽然你不能马上找到她,但是能提高你找到她的概率!”
没错!
虽然没能得到快速便捷的道具,但是我陆佰大爷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想到了一个非常不错的办法!
这时陆佰开口道:“阿福,你看,我给你理一下,你要找到你妹妹,先不说你怎么找,你是不是得攒够钱?是不是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