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散尽,睡得正香的两人暴露在四人眼前:裹得严严实实的王越全身蜷缩好似一只虾米;言十七则抱着王越,显然是把他当成了心爱的布娃娃。
四人沉默,最后还是惊呆了的李桑隐先开口道:“老萧,是不是开阵的方式不太对,关掉再开一次试试?”
“再试一百次也没用。”萧筱乐只想洗眼睛,“这什么情况?莫非也是去喝了酒?”
“我来叫醒他们吧。”李桑隐苦笑着摇摇头。王越没有带面具——当然即使带了面具也瞒不过朝夕相处的二师兄——所以李桑隐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六师弟:这么看来,萧筱乐说的先天剑心就是小六了吧,该着他倒霉;只是那抱着小六的小姑娘又是什么情况?我记得他才刚下山没多久吧?
专挑熟人作案的李桑隐走上前去用脚踢了踢王越:“喂,起床了!”
王越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李桑隐方才踢的是空气,和他王越什么关系也没有。
被动静弄醒的言十七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打了个哈欠道:“你们是谁啊?”
“先把他弄醒。”李桑隐指了指睡的正香的王越。
“哦。”言十七戳了戳王越的肚子,“石雕哥哥,起来啦!”王越依旧一动不动,好似一个聋子。
“不如用水把他泼醒?”萧筱乐打了个响指,一个水球自行在空中凝结。没有马上把它砸到王越脸上是因为萧筱乐担心王越醒了会厌恶自己:万一真被李桑隐捡漏了那可就遭了啊,那铁定是被院长打成残疾再被扫地出门的结局……
李桑隐哪管他的这些小九九,一边叹气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有些冷了的驴肉火烧:只见王越起先微微动了动眼皮,随后嘴部扭曲作挣扎状,最后猛地一个鲤鱼打挺狠狠地吸了吸鼻子后一把夺过李桑隐手里的吃食道:“是董记的驴肉火烧!”然后才慢慢地睁开眼,看清了目瞪口呆的三人。
李桑隐早已见怪不怪了:开玩笑,这可是陈师傅每天叫王越起床最灵的手段啊,百试不爽!
“石雕哥哥,我饿了。”言十七可怜巴巴地看着王越手里的驴肉火烧,咽了咽口水。
“嗯?”王越想了想道,“不能给你。”
果然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小六啊!李桑隐心里感慨道,连小师妹都要不到他手里的吃的,就凭你?
“喏,吃冷的会吃坏肚子。”王越自顾自地从芥子袋里取出一些木柴,点上后把驴肉火烧烤了烤,递给了言十七,“现在可以了。”
李桑隐只觉得眼珠有脱离眼眶的趋势:小六难道变性……不对,难道是转性了?竟然会分食了?看来和这小姑娘之间不简单啊……
言十七开心地接过驴肉火烧,也不顾烫嘴就一口咬了下去,吃得津津有味。
“这么说我们是过关了是吧,”王越转头问向快要麻木的国学院三人,“诸位?”
“是,是……”白衣少年率先缓过了神来,点了点头,“我代表国学院欢迎你们加入道渊阁!”
“哦,那没事了。”王越指了指浑都散发出“我要和你谈一谈”的气息的李桑隐,“我和他聊几句?”
“行,一周后报道。不限时间。”白衣少年递给他两个精致的令牌,“不用带过多的行李,都会给你们安排好的。”
王越收进了芥子袋里:“好。”
白衣少年微微颔首,便拖着两个萧、连二人走了:他怕这两个败类会给好苗子带来些不好的印象;虽然现在两人还没有犯贱的征兆,谁能保证之后不会突然袭击呢……
亏得他本来还想和这百年一遇的先天剑心者聊一聊的,培养一下自己和蔼可亲好园长的形象,都是这两个混账害的!一想到这里,他捏住两人的手就狠狠地加了劲道,不敢反抗的两人发出凄惨的惨叫声……
“你先吃着,不要乱走,待会儿我来找你。”王越对言十七说道。
言十七点了点头,低着头继续细嚼慢咽。
已经把国学院大抵弄清的李桑隐轻车熟路地带着王越走向了一个没人的角落,沿途有些学院弟子看到他那招牌式的青衣向他打招呼,也被李桑隐一一回应了。
“人缘挺好的啊。”王越好奇地看了看那几个路人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背叛山门了呢。”
“在这里胡说八道就算了,不要在我那个古董师父面前说。”李桑隐的冷汗刷地就下来了,“真的会死人的!”
“哦,这样啊……”王越笑道,“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孙师叔的哦!”
“……”李桑隐顿时心里犹如吃了苍蝇般恶心:这下把柄又握在小六手里了,但愿他要挟得不要太过分……要是他知道林白的惨状肯定拼着叛出山门也要杀人灭口。
一路无话。
李桑隐席地而坐,王越则是慢吞吞地从芥子袋里取出麻布先扑在地上,然后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他正好背靠着大树,借着余荫猫儿似的打了个舒服的呼噜。
“师弟们说你和白鸽逃出去了,你在这儿,白鸽呢?”李桑隐问道。
“被老狐狸抓住了。”王越有气无力道,“我好饿,中饭你请。”
“好。”若是只讹一顿饭就能堵住这家伙的嘴的话,那倒是好说,“胡长老怎么也来长安了?”
王越沉默了片刻,道:“你刚从幽冥回来不知道,长安最近有些不太平。你最好注意些,我怀疑……可能还有些别的人下了山。”
“什么级别的?”李桑隐闻言立刻严肃了起来。
“韩老头这样的吧。”王越想了想道,“再高就不太可能了,山上没有扮猪吃虎的习惯。”
“有道理。”李桑隐的脸色一下子就松弛下来了,“这次出来打算什么时候回去?要不,咱俩一块儿回?”
王越神色一僵,摇了摇头。
李桑隐讶异道:“我靠,三年还不够你浪的?这有点过分了吧?难道你还打算一辈子不回去?”
王越连续被说中心事,生无可恋地闭上了眼睛,默认了。
李桑隐没想到自家小六居然真的不想回去了,几次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道:“如果真成了,有空给我来些信,约着见一见吧。”
王越有些感动。七君子里老二李桑隐和他相识最早,最初只觉得这师兄傻乎乎挺好欺负的,待久了才明白这货人缘好不是没有理由的:作为朋友,他不会去过多地干涉你的决定,也会保守你无论多么大逆不道的秘密——从小到大他可是为王越背了不少锅。王越也很佩服他这一点,有时候问他是怎么做到这么圆滑又不油腻的,只见这货扬了扬脑袋得意洋洋道:“我长得帅!”
王越道:“我就在长安。”
“长安啊,有些远。”李桑隐讨价还价道,“能不能离山近一些?我好偷溜出来。”
“做梦。”王越没好气地笑道:“你要是三两下就找到了,那我不是很快就暴露了?”
“那倒也是哈。”李桑隐挠了挠脑袋,“只是……”
“只是什么?”王越只觉得他将要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小师妹怎么办?”李桑隐盯着他的眼睛,“你要是一辈子不回山,她怎么办?”
王越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连树荫都无法抵消他内心升起的忽然的焦躁。“……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他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向外吐出。
“好吧,希望你能给他一个答案。”李桑隐也不逼着他,“只是苦了我了:前几天还收到小师妹的信非让我找到你不可,要不然就扒了我的皮……”
王越噗嗤一声就笑了,扫去了不少阴霾:“少耍宝了,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你糊弄她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胡说!”李桑隐装了三秒的义正言辞就忍不住笑了,“主要人生在世,总得……”
“闭嘴吧,”王越站起身来收毯子,“我饿了。说好的午饭你请。”
“成吧,谅你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李桑隐满不在乎道,心里却是在滴血:小六可是山门年轻弟子里公认吃的最多的人,天知道森林的多少野兽进了他的肚子里——这家伙开小灶可谓是丧心病狂,还净挑着好吃的抓,肉最嫩的雪兔快被他抓绝种了……关键是吃这么多他还不胖,这令李桑隐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又有些嫉妒:来长安这几天的暴饮暴食已经让他有了些许赘肉的征兆了……莫非真的要开始运动了?平常也没见着小六很勤快的样子啊。
“两个人。”王越收好东西,示意李桑隐带路。“赶紧的,我要回去接十七。”
“十七?是那个小姑娘的名字吧?”李桑隐露出玩味的笑容,“老实交代,你和她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王越踢了他屁股一脚,“快一点,我饿了。”
“说一下嘛,说一下又不会怀孕的咯。”李桑隐锲而不舍。
“没有。”王越踢着路边的小石子道。
“骗人!”
“我说没有就没有!你好烦啊!”
“看,你开始焦躁了、开始不安了、开始掩饰了……”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信不信我点双份的啊?吃不下我可以打包。”
“师弟我错了……嘴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