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朝的东北方,是一片连绵的雪山。正如当地人最爱开的那句玩笑一样:这里没有四季,只有冷和很冷与非常冷。
浩渺的雪山有一条“线”直达山巅:那是白玉雕刻的阶梯,直通昆仑山门。山门建在顶峰,常年隐藏在云雾之中不见踪迹;所以阶梯的最上端往往被云层吞没,像是一节通向天际的梯子,人们称之为“天梯”。
山门收弟子的规矩很简单:只要能登天梯至山门,就能成为昆仑宗的一员。这条漫长的生死考验路不知冻死了多少想要进入山门修行少年的热血之心——不要误会,这是物理的冻死。
死的人多了,来登天梯的人渐渐就少了——毕竟命还是比较重要的;功法指不着哪一天走狗屎运就可以捡到一本秘籍,命没了可就万事休矣了啊。
而对于那些通过“小”测试的弟子来说,登一次天梯也是很累的,谁愿意每天冒着生命危险去爬山啊?只有那些长老才能若无其事地在天梯上行走,但他们通常都是修炼狂,也不愿意出关,所以久而久之昆仑山门变得不理世事,在百姓眼里成了和神仙差不多的东西。
一声鹰啸打破了山门的沉寂。山脚下的村民本想这又是平常的一天,大家打打猎、喝喝酒、吃吃肉,却被这一声尖啸吓了一跳:只见一只通体泛着金光的雄鹰正冷眼盯着山顶,拍打着翅膀在空中盘旋,睥睨四野。
“诶呀,,这是神鹰吧?”老村长立马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喃喃着祈福。
老猎户张头儿放下烟枪眯着眼睛,举起了弓:“这皮子不错啊。”
金鹰仿佛能听懂他的话,闻言转过头来,冷冷地盯了他一样。张头儿打了个寒颤,马上放下手中的弓拜了下去:“神鹰饶命,神鹰饶命,小民有眼不识泰山……”
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所有村民都来到神鹰底下,黑压压地跪了一片,开始祈福。他们坚信这是来自山门的鹰,是天上神仙的信使。
事实上……他们猜对了一半:鹰是信使,不过不是山门的,而是从遥远的长安来的;只是收信的人还未到,它只得在约定的地方等着——只是底下这帮莫名其妙的人莫名其妙地聚在一起再莫名其妙地跪下它实在理解不了,心情却愈发烦躁:难道我记错时间了?为什么还不来?
答案是:收信的那位老兄,他睡过头了;而这声鹰啸,也终于让他清醒了起来。
于是山门的早上出现了一道奇景:众人只见一道紫色的身影狂风过境般冲下天梯,还夹杂着不满的抱怨:谁下的禁制,害的我不能直接飞过去……
金鹰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忽地抬起了低垂的头,朝着北面等待着某人;过了一会,一个紫袍仙人急匆匆地它观望的方向冲了过来,在它面前生生停住、差点撞了个满怀。
“你迟到了。”金鹰冷冷地对着紫袍仙人道,“而且……你居然没穿鞋子就出来了,真让我吃惊。”
紫袍仙人不以为然道:“咱们也算老相识,不介意这个……”
金鹰打断他,满是嫌弃之色:“不,我介意。”
紫袍仙人脸色一僵,愤愤不平道:“有事快说有屁快放,我一会儿还得接着回去睡觉去嘞。”
“哦。”金鹰从嘴里吐出一个朴素的小袋子,扔给紫袍仙人:“不许偷偷看,不然后果自负。”
“切,小气。”紫袍仙人一把接住袋子,抛了抛道:“乾坤芥子袋?好东西啊,不知可以装多少酒……”
“里面据说和鲲的肚子差不多大,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金鹰耸耸肩,“赶紧送去,我走了。”
“滚滚滚,改天去长安找你吃酒。”紫袍仙人头也不回地走了。金鹰闻言大喝一声:“那我要喝你床底的那壶老酒!”说完便无赖地飞走了,根本不给紫袍仙人扯皮的机会。
紫袍仙人却只是微微一笑,对下面一排还跪着的村民抚了抚手道:“起来吧,不要耽误了时辰,各干各的去。”说完身影像是水汽在阳光下消融般忽然不见了。
“唔,英俊啊,你怎么看?”空荡荡的长老阁里,端坐在首位的大长老笑眯眯地对正喝着酒的紫袍仙人说道。
紫袍仙人自顾自地一口干了剩下的酒,擦了擦嘴唇:“啊,真是好酒呢。”
“不要装没听到,既然选择偷偷看了就要付出代价。”
胡仙人低头塞上酒壶:“早知道就信傻鸟一会了……”
“山门沉寂太久了,上一次在世间的大动作还是青丘那一次。”二长老道,“有些人正在动摇山门的根基。”
当他说这句话时,有一半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胡仙人;他却不自知似的,含糊道:“这样啊,人我去干掉。”
“不要想着去外面溜达玩,到最后才赶死线完成任务。”非鱼峰峰主韩弃言的话让他打了个寒颤,连忙应道:“晓得了。人在什么地方?”
韩弃言道:“长安。”
“什么?”胡仙人跳了起来,“傻鸟的地盘?我……”
“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说出那个字,通天窟欢迎你。”二长老道。
韩弃言接道:“总之你非去不可了,回去做好准备吧。”
“哦……”胡仙人不情不愿地向外走去,打算磨到明年再动身。
“赶紧的,今晚就滚。”韩弃言起身踢了他一脚。
“靠,老东西你等着!”胡仙人怒骂后脚底抹油立刻开溜,一瞬便没了人影;韩弃言啧啧了两声,露出了一个老流氓惯有的笑容坐了回去。
“你干了什么啊?”大长老终于没忍住,问道。
“哦,我把他灵力封了,到长安才能解开。”韩弃言继续迷之笑容,“他又没多少银子,看来这一路是要走过去了呢。”
常识:山门在大陆东北,而长安在大陆腹地。众长老默默为胡仙人点了根蜡烛,祝他好运。
“放心,长安有我们的人,他不会饿死在长安街头的。”韩弃言知道大长老要说什么,“小白和小六几个星期前动身,紧赶慢赶现在也该到了一段日子了。”
“他们好像不是接任务出去的吧?”二长老皱眉。
“当然,他们是偷偷跑出去的,小六带的头。”韩弃言又用起了他的招牌笑容,“出去混,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们摊上你这么个师父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不幸……”大长老头疼地捋起了头发。
韩弃言眼尖:“师兄,又掉了两根!”
“什么?!”大长老大惊失色,连忙细细查看。
“骗你的。”韩弃言吹了个口哨,“我先走了,那三个不省心的东西我还得想些法子。”
大长老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诸位,散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