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鹿像木雕泥塑般,低声曼语道:
“我都「听到」了,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能够「听到」你的世界。
「听到」了关于兰若的事情,知道了她的身体给了你。
「听到」你和时雨一起阻止瘟疫的事情,知道了时雨牺牲了。
「听到」你就是那天清晨跃出水面的小鱼儿,知道了我曾帮过你。”
初光知道,羽鹿并没有说谎,因为他在银河瀑布的时候,也曾「看到」羽鹿被追杀的情景。
“你说的,我都听得懂。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跟这些入侵者去异乡。”
羽鹿破茧而出后,前一个时辰还轻松自如,戏耍追击的入侵者。
而后一个时辰,如巴赫所述,并非出于他们的原因,在羽鹿的身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突然从天上坠入地面。
“我赶去银河瀑布,原本就是为了寻找兰若,我刚刚已经从你的世界里「听到」,那里现在已经是一片废土。”
羽鹿慢声细语呢喃道:“兰若已经不在了!「白银之家」里我所在乎的人也都不在了!我现在已经失去了路标,无法再前行了。”
“就因为兰若老师不在了,你就要离开?”初光无法理解,羽鹿为何把兰若当成她生存的路标。
“我本来就拥有的很少,而如今我所拥有的,似乎都已经全部失去了。所以,只能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
羽鹿对她的未来漠不关心,初光真希望看到的都是错觉。
难过地挽留道:“羽鹿,如果我愿意拼上所有的一切来当你新的路标,你能不能留在荧光森林?”
听到初光最后的话语,羽鹿有一丝惊愕。旋即笑了,一个如木偶一般没有生气的笑脸。
“你破茧之后,我也「看见」了你,所以才能第一时间赶过来支援你。
或许,兰若老师将我们的命运之线连接在了一起,所以才能「看到」「听到」对方。
如果,连你都「放弃」了,我该怎样才能「坚持」下去?
反正,我是绝对不会让「假面兄弟」带你走的。”
初光决定强行将羽鹿抱走,可他的双手还未触及她的身体,就被无情地打落了,羽鹿再次拒绝了他的好意。
“好吧!我知道了。既然你不想和我一起走,那就请你离开吧。”羽鹿依旧用着毫无生气的表情。
淡然的说道:“别想了,以你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打得过他们兄弟联手。
现在,他们对你没有什么兴趣,所以也不会强迫你跟我们一起去北冰原。
你,快走吧。”
塞拉在一旁像个灯泡,犹豫着是否先离开为好。见到珍鸟铁了心要跟他们离开荧光森林,忍不住帮她说道:
“对对对,小哥,你可真是误解我们了,你毕竟也是二弟的人。
正如珍鸟所言,只要你不妨碍我们,你要做什么,去哪里都是你的自由。
那,你们慢慢聊,我先去处理一下那群吵闹的人。”
塞拉转身立即支援巴赫,战局很快逆转,没多久就结束了那边的战斗,那几个人类已经被他们暂时冰封起来了。
塞拉离开之后,羽鹿用力拉住初光的衣襟,像是若无其事般轻声说道:
“现在,快走。”
初光终于注意到了羽鹿的细节,虽然面部依旧是没有多少生气的模板,语气也没有夹杂多余的情感,可她的动作却十分急促。
羽鹿在为他着急,为什么?
“不,不对!你是不是被「假面兄弟」的傀儡给控制住了?”
初光马上联想到了这种糟糕的可能,怒火还没有爆发,却看到羽鹿轻轻地摇摇头否定。
“不,他们没有对我做什么,只是我的翅膀折断了,现在有点使不上力气。”
然后,羽鹿像是坏掉的人偶一样,话语突然磕巴起来:
“你、快走。你、能来,我、很高兴。”
羽鹿显得有些冷漠,她的声音很微弱,言语最后断断续续。
刚刚结束那边的战斗,一直留意着他们的塞拉停下了脚步,屏住呼吸,默默静听这边的动静。
初光小心翼翼地扶开羽鹿倚靠着的岩石,果然她后背的翅膀不是收了起来,而是赤裸裸地从副翅骨外被斩断,留着鲜血的伤口上,还冰冻着粗糙的冰块。
内心是多么残忍的人,才能做出这种凶残的行径?
初光没有扶她回去,怕伤口再次触碰到坚硬的岩石,只好轻轻地拥抱住羽鹿,泪雨如珍珠般下了起来。
“你,哭、了、吗?为、什么、掉下、眼泪?”羽鹿看似无所用心的质问,更是让初光伤透了心。
“为什么掉下眼泪?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至亲,最心爱的人最重要的东西,被别人残忍地剥夺,而我却没有察觉,这怎么不教人心碎!”
初光动作非常激烈,激动的言语中夹着抱怨、怜爱、心痛、伤怀、无奈和各种混乱的情感。
远处的塞拉一副麻烦缠身的表情,虽然感到事情不妙,但也没有再走过来做什么,远远地静观其变。
“你刚刚问我爱不爱兰若?我对她更多的是一种崇拜与憧憬,因为我知道她和我们不是一个生命层次的人,所以没法回答你。”
初光缓缓松开了拥抱,温柔地扶着羽鹿,面对面真挚地说道:
“羽鹿,如果你是指人与人之间亲爱之情和倾慕之心的话,我对故菲姐姐和仙子的情感,都比兰若老师亲切得多。
而对于你,我知道这份感情和她们都不一样……”
初光放在羽鹿身上的双手因悲伤而颤抖,他下定决心要把内心的所有感受,毫无保留地坦露在羽鹿面前,让羽鹿明白,她是他现在在这个世界的唯一依靠。
“从刚刚和你相遇开始,悸动的心就乱跳个不停。
羽鹿,我知道,我对你的这种感情是特别的。
你现在是我最亲爱的人,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至亲。
我心里只想好好珍惜你。
为了挚爱的人的伤痛而落泪,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羽鹿刻板的脸上挤出了一个没包含多少情感的笑容,像个坏掉的机器人,卡卡顿顿地说道:
“初光,谢谢、你,我、很开心,
虽然我、可能、连开心、的、机能,都坏、了。
我、不会、再、阻止你。
被你、爱着,就好像、同时、被、兰若、爱着、一样,
总觉、得这、一定、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情。”
羽鹿一板一眼地说着不连贯的话,但初光还是从中感受到了她对自己的肯定。
不知道为什么,他此时此刻想起了故菲姐姐的教导。姐姐是对的,对于敌人绝对不能心慈手软。
“假面兄弟,夺我所爱之人的羽翼,你们今天必葬身于此。”
极度的愤怒使无尽的火焰从初光的体内喷射而出,形成一个巨大的火柱直冲云霄。
塞拉感受到初光喷发的灼热的能量,知道事态已经无法挽回。
大骂:“巴赫,你这个混蛋,为什么珍鸟都答应跟我们回故乡,你还要折断她的翅膀?”
听到塞拉愤怒的责骂,巴赫瞬间也意识到自己闯了祸,没脾气地说道:
“大哥,我只是担心有诈,怕再次让她逃了,我是真心追不上。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我就干脆折断了她的翅膀。”
真是血腥到无脑的回答,根本就不把羽鹿当人看。
“没脑子的混蛋,就算如此,你就不懂得动动脑子,想一想,至少还有一百个比这个更好的办法吧?
塞拉转身摆出迎击的姿势,以静制动地守备起来。
接着骂道:“账东西,本来是件轻松简单的事情被你搞得这么麻烦。”
塞拉十分清楚,事情已经不可能简单地一了了之,而他也渐渐察觉到自己的对手可怕的战斗意志,以及深不见底的潜能。
像这种哪怕自己搭上一条命,也要换你半条命的对手,是他最讨厌的战斗类型。
像之前那样诈逃再杀个回马枪,轻易地把冰刃架在对方脖子上,这种事情已经难于重复。
眼看这边的战斗一触即发,大地猛然迎来一声巨响,一个庞然大物从天而降,地动山摇。
他的外形巨如小山,躯体和附肢全部甲壳钙化,坚厚无比。胸甲、腹甲及步足由赤红、暗红的颜色和天蓝色的波浪皱纹相间构成。
左螯粗壮巨大,右螯末端则完全进化成了螺旋锥的模样,由黯黑,荧蓝的颜色相间而成。
螺旋毁灭者,只靠外表就足以摧毁人心的大魔王,被初光的火柱吸引了过来,狠狠地将巨螯砸向初光。
初光和塞拉担心这个大范围的攻击会误伤到羽鹿,不约而同地进行合击,将巨螯挡开。
随之,冰蓝从魔王的身上跳下来,直接落在初光和塞拉之间,他伤痕累累,看样子是尽了全力,也没能阻止魔王的暴走。
大魔王一路上无视冰蓝的阻拦,目标一直锁定在依靠烈焰飞翔的初光身上,被他内心深处流露出的情绪力量所吸引,推枯拉朽,披荆斩棘而来。
原本初光找到羽鹿之后,收住火焰,并稳住心中的负面情绪,大魔王也失去了感应的源头。
可他刚才再次爆发出炽热的烈焰,和那强烈的仇恨之心,立即被大魔王锁定,再次狂暴袭来。
大魔王的突入,使得整个局势变得更加混乱。